伴隨著智慧汽車產業的興起，汽車OTA（Over-The-Air，空中下載、遠端升級）技術經歷了從萌芽到成熟的過程，現如今已成為智慧汽車的標配。不過，在飛速發展的同時，有關汽車OTA技術的爭議也隨之而來。
何為汽車OTA
主打智慧車聯網的新能源汽車，對傳統燃油車的顛覆在於，整車升級不再是大費周章折騰出一款新車型，而是透過OTA定期推送，更新車內車載系統及電氣化架構等，使車主獲得“擁有一輛新車”的體驗。
自特斯拉率先引入整車OTA以來，OTA技術已涉及娛樂、自動駕駛、動力、電池等模組的升級，“蔚小理”（造車新勢力中的蔚來、小鵬、理想）則透過OTA同步推送新功能、提升充電效率、最佳化駕駛輔助及修復車機系統漏洞等。
資料顯示，2021年1月至5月，中國乘用車前裝OTA裝配率達到28。3%；此外，高工智慧汽車研究院資料顯示，2020年國內市場新車OTA搭載率已經達到22。42%，預計2021年將提升至35%~40%。
新能源車企推送的汽車OTA，通俗地講，類似於手機、電腦的系統升級，不過，兩者雖然在操作上區別不大，但在性質上卻有著根本性的區分。
這要從汽車OTA技術的分類說起。
目前汽車OTA升級主要分兩類，一類是SOTA，即對導航和應用APP等車載娛樂系統升級。根據理想官方介紹，OTA2。2更新後，車載應用程式的更新不再需要依賴整車OTA，可單獨安裝自動更新，可理解為對手機內的單個軟體進行更新。
而另一類FOTA升級則涉及對整車電動化架構的全方位升級，下載的全新韌體系統能對發動機、電機、變速箱、底盤等核心零部件進行最佳化，提升整車效能及駕駛體驗。這就類似於手機的系統升級。需要注意的是，在FOTA的升級過程中，就像手機系統升級需關機重啟一樣，汽車在此期間是不能行駛的。
不同之處在於，升級手機系統時，由於存在功能更新、機型適配、儲存容量等諸多問題，因此使用者可根據需要自主決定是否升級，如果不打算升級則仍然可以沿用舊版系統。但就汽車而言，系統升級與否、升級哪些內容、何時升級都由車企全權主導，車主沒有選擇權。
車主為何不能說“不”
近期，車主“被迫”升級的情況便出現在了理想汽車上。
9月15日，理想汽車公眾號發文稱，理想ONE的OTA2。2已上線，將陸續向各位車主推送。
然而，新OTA推送沒幾天，9月18日，就有部分理想車主反映，所接收到的智慧軟體系統協議上顯示：理想汽車將收集理想APP賬號資訊、車載應用裝載及使用情況、車載導航應用資料（包括目的地、搜尋記錄、導航實時資料等）、娛樂系統資料（如廣播收聽記錄、音樂播放歷史）、輸入法內容結果等使用者使用資訊，且頁面上只有“已閱讀，並同意許可協議”選項。
一名理想ONE車主表示：“螢幕上沒有不同意的選項，只有選擇同意才能繼續使用汽車。”
理想汽車相關負責人迴應稱：“最近一次OTA推送就是9月11日的2。2版，所有車主都是那天推送的。”至於媒體報道的9月18日的推送條款，對方表示“不知道”。
對於理想智慧系統軟體許可協議沒有不同意按鈕，法律人士認為“是有瑕疵的，理想汽車侵犯了使用者完整使用車輛的權利”。
涉嫌過度收集使用者隱私資料
除了選擇權和使用權，理想汽車在此次更新中還要求車主提供各項資訊，甚至包括廣播收聽記錄、音樂播放歷史等，有使用者認為此舉屬於過度收集個人資訊，侵害了使用者的隱私。
事實上，網聯智慧汽車與數字隱私的邊界一直以來都備受關注。
據媒體報道，今年7月，理想汽車APP的隱私條款第六條就曾提及，“我們可能會收集您的瀏覽資訊、社群及論壇交流資訊等進行資料分析以形成使用者畫像，用來將您感興趣的智慧汽車產品和/或服務資訊展示給您，或在您搜尋時向您展示您可能希望找到的產品和/或服務”，被指過度收集使用者隱私資料。
有車主表示，如果不同意該隱私彈窗，則會直接退出APP，而理想汽車APP關聯著遠端控制、手機鑰匙等功能，APP無法使用則意味著無法使用汽車的所有功能，相當於變相要求車主同意開放個人資料。有律師認為，“理想汽車需要就其收集使用者資訊的條款提供合理性的解釋，同時使用者有權利拒絕”。
汽車整車OTA的“開山鼻祖”特斯拉此前就因車內攝像頭洩露隱私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國外駭客將其提取的特斯拉車內攝像頭拍攝畫面在網上公開，畫面清晰度遠超預期，甚至駕駛員閉眼、低頭、向右看等動作的頻率都可捕捉。
蔚來同樣曾因洩露使用者行車資料登上過熱搜。有微博使用者測試出蔚來ES8在嚴寒環境下的電池效能後，遭一批汽車博主質疑評測造假，並公佈評測者一行人的具體測試地資訊。由於在車主並未主動公開測試地點的情況下行車軌跡遭暴露，引發蔚來關於資料記錄、隱私洩露的討論。
彼時就有使用者質疑蔚來“不提醒也不可自主關閉地收集隱私是不合理的”，對此，蔚來在其新版OTA系統升級時作出了調整。蔚來最新版隱私政策顯示，“車內攝像頭在有限場景下收集的資訊均儲存在車載裝置內，除非使用者授權上傳及緊急情況，不會上傳至雲端”；如果不希望駕乘人員對話等語音資訊被收集，車主可以選擇開啟Nomi靜默模式，但是，“在此狀態下Nomi系統將被關閉，無法透過語音指令被啟用”。如果不開放個人資料，則很可能無法享受完整的行車功能。
今年8月16日，國家網信辦、工信部等部門，針對汽車資料安全聯合釋出了《汽車資料安全管理若干規定（試行）》（以下簡稱《規定》），其中對汽車資料、汽車資料處理者等概念加以界定，更契合迅速發展中的中國汽車行業背景。
《規定》提及了四項推薦的資料處理原則，其中包括車內處理原則（除非確有必要不向車外提供）、預設不收集原則（除非駕駛人自主設定，每次駕駛時預設設定為不收集狀態）、精度範圍適用原則（根據所提供功能服務對資料精度的要求確定攝像頭、雷達等的覆蓋範圍、解析度）以及脫敏處理原則（儘可能進行匿名化、去標識化等處理）。
多名法律界人士認為，隨著網聯智慧汽車的發展，監管部門將越發重視對汽車資料安全的規範，汽車市場參與者在實施商業計劃時，需確保遵守相關規定，以減少潛在的法律風險。
系統升級BUG頻現
只是，在智慧車聯背景下，汽車OTA帶來的問題並不止資料安全一項。
不同於手機等電子產品，系統升級最壞的結果也只是變成一塊“磚頭”，而作為交通工具的汽車，在事關人身安全的事上容不得一點閃失。同時，在網際網路思維造車的浪潮下，“使用者至上”已成為造車新勢力主打的服務姿態。
然而就目前來看，bug不斷的汽車OTA在這兩點上，終究是說得太多做得太少。
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僅僅是OTA升級這件事本身，就顯得不夠智慧。蔚來就出現過兩次車主在行駛過程中進行FOTA升級導致堵路的情形。如前所述，在FOTA的升級過程中汽車是不能行駛的，當事車主也表示“掛P擋升級後車內全黑，車窗戶都搖不下來”，升級時間長達一個多小時。
據悉，特斯拉目前已在OTA升級過程中加入“取消更新”的操作；小鵬汽車雖然會提醒車主升級過程中車輛不能行駛，但與蔚來一樣，不能中途退出。
此外，造車新勢力熱衷宣傳的自動駕駛“黑科技”，也是隨汽車OTA升級換代的，只不過在經歷了諸如“車主駕駛蔚來ES8事故身亡”等惡性事件後，各大車企才改換說辭為“高階輔助駕駛”。
造車新勢力所宣揚的“常開常新”，被質疑是汽車OTA技術不夠成熟的包裝話術，同時，其使用者體驗也正遭到這種“不夠成熟”的反噬。
在此次理想的智慧系統更新協議中，顯示“理想汽車還需要使用者同意其可酌情提供未來理想智慧系統更新，並且這些更新（如果有的話）未必包含理想汽車就較新或其他車型的所有現有軟體功能，或新的功能且可能會有部分軟體的減少”。有車主認為這對早期使用者來說是不公平的。
對此，杭州理想汽車銷售人員告訴記者，“這次是所有車型都可以升級OTA2。2。”根據理想官方賬號下的留言，已升級使用者也對該次升級頗有微詞：“能更新一點實用的東西麼？大家想要的是百度地圖和騰訊優酷，而不是用不上幾次的語音功能。”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是提供了“不夠成熟”的OTA產品，智慧汽車製造商們也已經初嚐了OTA技術帶來的軟體付費甜頭。
據國外媒體報道，截至2019年，特斯拉通過出售FSD套件獲得的收入就已經超過10億美元。安信證券預計，到2025年，特斯拉的FSD收入將接近70億美元，佔汽車業務營收的9%，貢獻35%的毛利。
小鵬汽車在財報中披露，今年3月，XPILOT3。0的累計付費率已經達到25%，一季度自動駕駛系統XPILOT3。0軟體包收入達到了3000萬；蔚來方面，今年一季度毛利達到19。5%的新高，是因為NIO Pilot和100kWh電池包選配增加所致的汽車平均售價提升。
反觀車質網資料，2020年受理的“系統升級問題”投訴達到1254起，較2019年的375起翻了近3倍；2021年前兩個月受理投訴達81宗，同比上漲7。1倍多。
有觀點指出，對於智慧汽車而言，當不成熟的產品推出時，不僅是駕駛員在學習新事物，汽車本身也處在學習的過程中，透過收集資料不斷調整完善產品，所謂的“常開常新”對車主來說則意味著不斷適應新的變動，不一定是好事。
去年以來，相關部門針對具體問題相繼釋出《關於進一步加強汽車遠端升級（OTA）技術召回管理的通知》《關於加強智慧網聯汽車生產企業及准入管理的意見》等規定，加緊監管汽車市場亂象。
業內人士表示，技術仍在進步，法規政策的制定也需步步為營地推進，隨著未來相關監管細則的出臺，汽車OTA技術也將更加安全、成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