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往事

此時此刻,春暖花開,陽光燦爛,家家戶戶在準備過年的食物,油炸魚丸、薯片、剁餃子餡……孩童們聚在一起玩遊戲、看電視,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而我,坐在院子裡看書,曬太陽,想我的外婆。

在我中考前一天,外婆永遠離開了我。怕影響我中考,母親沒有告訴我,等到我考試回來,外婆永遠長眠在那片土地上,高高的墳堆隔絕了我們,她在裡頭,我在外頭。

年幼的我對死沒有任何概念。看到別人家有人去世,我問外婆,你什麼時候去死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就沒有人疼我了。外婆總是說,傻孩子,我捨不得死,捨不得你,我要看著你長大再死去……

我出生在外婆家鎮上的診所裡,外婆自然而然的照顧母親坐月子,同時照顧襁褓中的我。之後的童年,我都生活在外婆家,外婆照顧我的起居,夏天給我洗澡,扇著扇子哄我入睡;冬天怕我凍著,提前放好熱水袋,給我暖好被窩。

外婆一生孕育三個兒女,舅舅、媽媽和小姨。而她最疼愛媽媽,她心疼媽媽嫁的遠,無人照拂,而舅舅和小姨則生活在他們鎮上,安居樂業。

外婆把對母親的愛,綿延到我的身上。從出生就生活在外婆家,到了讀書的年齡,父母將要把我接回家,儘管我拼命反抗,可是還是被他們拖走。外婆噙著眼淚送我很遠很遠。

之後的每個寒暑假,我都會去外婆家小住。她一如既往欣喜的疼愛我,只是我不再是兒時的我,有了自己的思想、小世界。整個暑假,我跟鄰居小夥伴玩耍,卻很少幫外婆做家務,跟外婆講話。偶爾,她老人家會失望,覺得白白疼惜我,我卻那麼不懂事。

可是她剎不住自己的愛。無數個放學的早晨,回到家就看到外公的車子,他在外婆的嘮叨下,給我們帶來了外婆積攢的“美食”。春天的豌豆、蠶豆,時令蔬菜,被外婆結結實實的裝了兩口袋,還有一口袋,是她無數個夜裡為我們一家老小做的布鞋,還有請街上的裁縫為我們訂做的時尚的衣服。

而外公,則成了愛的傳遞者,早上四五點就起床,去田裡摘菜蔬,摘完整理好裝進口袋,而外婆則把準備好的衣服、零食悉數給他,結結實實的綁在腳踏車後面,經外公騎行15公里送到我家。

和多數老人一樣,外婆一生勤勞,愛乾淨。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掃衛生,屋裡屋外打掃一遍。然後汲水、做飯。

冬天怕冷,我通常喜歡睡懶覺,外婆總是把早飯熱了又熱,生怕我起床後餓著。而對於鄰居小夥伴過早的造訪,她怕驚擾我睡覺,總是“不近人情”的讓他們出去,等我醒了再去找他們玩耍。

有一次,我跟鄰居小夥伴去她很遠的親戚家,事前沒有跟外婆打招呼,走到半路,她們姐妹突然甩開我徑直跑了,把我留在了荒蕪人煙的地方。

彼時下起了小雨,道路漸漸變得泥濘,天色昏暗,已是黃昏時分,我一個人孤獨無助,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走到路邊的破廟,在裡面躲雨。

廟裡香火繚繞,簡陋的四壁沒有任何特色,而廟中間彩色菩薩像給這間破廟帶來了一些溫暖,我也不再那麼害怕。

外婆家的往事

遇到了中途路過的行人,我跑過去央求他帶我去外婆家。那人很面善,關懷的詢問外婆的名字和住址,而我則把外婆教我千百遍的家庭住址說給他聽。可巧了,他認識我外婆,便帶我回家。

外婆溫柔的批評我,讓我以後不要跟小夥伴外出,又去找拋下我不管的小夥伴父母理論,那家人並沒有悔改之意,只道自己的女兒頑皮。

虛驚一場,從此以後外婆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從小身體贏弱,經常發燒,而且通常是在夜裡。好多次,她揹著我,半夜敲開診所的門,一針下去,高燒退了一半,回來後,她把我捂在被窩,渾身都是汗,我則哭著說不要,因為透不過氣。通常她是拗不過我的,不一會兒就把我從被窩放出來,心疼的摟我在懷裡。老人家不懂生理常識,都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解決問題。

外婆生在貧窮、戰亂的年代,節儉勤勞是她們那個時代的代名詞。即使生病,也是一拖再拖,扛了又扛。那年夏天,她的胃病已經很嚴重,胃痛、嘔吐出血,去鎮上掛了兩天水,終究捨不得花錢和放不下農活,匆匆結束奔向田地加入麥收大軍。

最終外婆離開了我,她對我的愛,永遠停留在那個夏天。聽妹妹說,臨終前,外婆依然牽掛我,問母親我為什麼沒有去。她的葬禮,我也沒有出現。等我再去看她的時候,眼前只有光禿禿的新墳,立在一望無際的農田裡,與她生前的家遙遙相望。

滿目河山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外婆家的往事

當年,外婆把對母親的愛綿延到我身上,如今,我把對外婆的思念寄託在母親身上。

從前每年春節,都有外婆的身影,她給我們壓歲錢,做新衣,備年貨,同我們一起春耕。如今我在異鄉過春節,同婆婆一起備年貨,外婆如果看到現在的我,應該會很欣慰吧。

外婆故去多年,她生前居住的院子依舊還在,只是再無人踏足,依舊是當年的柴門,三間瓦房,院子裡長滿了青苔,汲水的水井已經乾涸,梧桐還在,主幹溝壑縱橫,彷彿訴說著過去的歲月。

那年春節去舅舅家,從外婆舊居前路過,竟然沒有勇氣進去,怕淚水氾濫,而我習慣了將情緒隱藏。

外婆的小院、葡萄架、花架,永遠封存在記憶中。

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的正在來到。喧囂的年打不斷我的思念,外婆,新年快樂!希望你在天堂可以聽到我的祝福!

外婆家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