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十四到三十六

24到36,就是畢業到現在。

12年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遙遠,但記憶已經有些模糊。

2009年,畢業後的第一年,除了幼稚的雄心壯志——我,一無所有。飄蕩在南京的某一角落,總是用自己討厭的偽笑面對每個人,然而現在看來,那個笑容雖然不敢說真誠,但絕對從容。

而坐落在南京的那個公司,後來被每一位中國人知曉。

24歲的自己,總是固執地以為自己不再年輕,無人的時候,就會翻出虛偽的多愁善感,彷彿要感動整個世界,到頭來卻只是感動了無人關心的自己。

24歲的自己,總是懷念那段曾經瞧不起的校園時光,以為她不夠精彩,以為她不值得喝彩。直到自己離開,才發現那裡的每一棵樹,每一朵櫻花,我都無法釋懷!還有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天涯同窗。

畢業離別以前,總以為我們會相聚很久,直到淚流滿面的那一刻,才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離開這座城市——青春,就這麼在我們不珍惜中,悄悄下車,留在了那張終究要泛黃的相片中。

其實,我們懷念的不是青春,而是青春裡沒有得到的那個人。

轉眼間,一年瞬逝,我毅然決然地離開了當時還不算偉大的公司,去尋找自己的夢想。當然,我也錯過了陪她一起偉大的機會。

寫一本書,這就是我的夢想。8個月的時間,一本26萬字的書,赤裸裸的打了我的臉:

你以為的那些能力和付出,最終只能用來嘲笑自己。

於是,從幻想中迴歸現實。而此時的我,那一點僅存的雄心壯志,也如同被丟棄的菸蒂一般,慢慢逝盡了最後的煙線。我終究還是明白了:

夢想可以超越生活,但終究要屈服於生存。

不要認為錢很骯髒,這並不是它的本色。那些瞧不起銅臭的人,往往生活也很骯髒;相反的,整天混在銅臭堆裡的,卻一直很有藝術。我們經常在網上對那些有錢人指指點點,取笑謾罵,

其實我們恨的不是有錢人,而是那個有錢人為什麼不是自己?

彷徨了2年時光之後,突然就選擇離開這座城市。在我眼裡,

每個人的離開,都有他不可告人的狼狽,只不過找一個理由甩鍋而已。

離開前,總要來一場看似真誠的儀式,然後彼此說一些不著調的邀請和看似很在乎的諾言。總結來說,六個字:

來,歡迎;

走,歡送!

最後你會在送別儀式上得出這樣的結論:

不願你離開的,未必喜歡你;

希望你離開的,未必討厭你!

誰,還不在別人的生命中當幾次過客呢?從此以後,你最多存在於對方的通訊錄裡,僅此而已。

離開了那座城市,我回到了家鄉。

曾幾何時,家鄉成了渴望又不安的地方。渴望的是與家人相聚,看到家人的笑臉;然而,

不安的是小村沒怎麼變,父母卻老得明顯。

那一年,我26歲。

我的故鄉——濰坊,一個故事並不多的城市,卻留給了我很多難忘的經歷。濰坊的第一份工作經歷,並沒有太多的感悟與體會,身邊的同事一個個的離開,已經讓我麻木到習以為常。慢慢看透了一些人,明明抽你的血,卻說他很關心你,此時會深刻地體會到詩人的那句名言: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這樣的離開,不是第一次,但也絕不是最後一次。

而在這期間,我開始了人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段感情,不過,的確有些模糊了。

每一段付出過感情的分離,都會有撕心裂肺的刻骨。我會刻意地迴避所有與之有關的人和物,終究明白了那句:

你害怕的不是分手,而是重逢。

人生的每一道坎,都必須邁過去,只不過有些坎,會一直留在心中。

你忘,或者不忘,都會伴隨一生,或是財富,或是累贅。就像你奉獻的初吻,只有記憶,卻遺忘了感覺。

就這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明白一件事情:故事裡的人走了,為什麼故事還在?

直到我的她幫我書寫了一個我喜歡的新故事。

一段2年的感情結束之後,我們開始了。

2014年,相互調研;

2015年,實施專案;

2016年,略;

2017年,我成了她的一個核算專案;

故事很簡單,簡單的沒有任何波瀾,簡單到連我們自己都覺得從開始就看到了故事的結尾。

然而,我不是一個行動裡充滿浪漫的人。但如果用文字找浪漫,我有千千萬。

你不在我的青春裡,願你在我的餘生裡。

你若未老,

我便與你赴逍遙;

你若已老,

我便與你渡晚橋。

看雙燕回巢,看晚霞殘照,

你臉上歲月的粗糙,

都是我手裡的驕傲!

這段文字,原本在生日之際送給她,但我出差外地,還是錯過了。

時間來到了2018年,我們開了一個目前還不盈利的分公司:我的女兒。

女兒出生的那一刻,我淚流滿面,不是因為她的到來讓我欣喜若狂,而是自己愛人付出了太多。初到人間的精靈,就像一棵剛剛破土的嫩芽,想親近卻又不敢擁抱。那是一種煎熬,但卻很幸福。

你幾乎每天都會幸福地看著她,心裡不覺得問到:這麼小,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即便如此,她還是在你每天的關注下不知不覺地長大。你已經記不清她什麼時候走出了第一步,她什麼時候叫了第一聲爸爸媽媽,她什麼時候露出第一張笑臉。一轉眼,她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

我對她沒有太高的期望,我漸漸地意識到,

無論留給孩子什麼,都不如給她一個正確的三觀。

於是,在幼兒園的家長寄語中,我寫下這樣的期待:

恭退謙讓形於外,仁義禮智蘊其內。

言未必信,行未必果。

財,取之有道;物,用之循善。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不求吾女成鳳,但願平安無虞。

孩子,多少人一輩子顛蕩起伏,卻仍然無法看淡人生之苦。生活給你的痛與苦,要時刻牢記,但同時你還要熱愛它!只有這樣,你才會知道幸福快樂很珍貴,但也很簡單。

生活是需要務實的,你做的每一件事,一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刻以某種方式回饋你。所以父親希望你長大以後,不要用自己的碌碌無為,來安慰自己的平凡可貴!你可以假裝努力,生活也可以陪你演戲,只是它不會告訴你,它可以無所謂狼藉,而你會一敗塗地!

尚幼的她還不能明白這裡面的道理,但她會明白的。

孩子是一種離開三分鐘就想,見她十分鐘就夠的幸福和無奈。她任性時你氣上心頭,她調皮時你幸福滿滿,她哭鬧時你愛恨交加,她撒嬌時你無法抗拒!她會把玩具丟的到處都是,也會開心地和你分享學會的新技能。

她笑,心都化了;她哭,心都碎了——這就是女兒!是父親生活中的魔鬼,但也是生命裡的天使。

其實,相對於我們,爺爺奶奶陪伴她的更多!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去年父親住院,做了一場大手術。醫生一項一項的告訴我,手術期間和結束之後可能會出現的狀況,雖然醫生說的很輕鬆,但我心如刀割。

最後,我還要用幾乎顫抖的無法寫字的手,簽下自己的名字,這是我最不願意籤的字!然後轉身離去,用最虛偽的面容去欺騙所有親人。

那一刻,我把父親的命運交給了別人。

手術很成功,當天晚上ICU的護士通知我說父親醒了,我淚流滿面,雙手合十,如釋重負:

有時候,淚水比笑容更能表達一些幸福!

看著一天天好轉的父親,我越來越輕鬆,慢慢的會不再回想那些事情。當然,我也意識到:父親今年又掉了幾顆牙。

同樣的事情,母親也差不多。現在,她隔三差五就說哪顆牙又活動了,什麼地方又不舒服了。

人,年紀大了之後,身體的反應要準過天氣預報——母親就是這樣。幾乎每次下雨,母親都知道,因為她會腰痠腿痛。

以前,母親總是嘮嘮叨叨的喊這個,吼那個,心裡就不爽。而現在,每次回家聽到母親在吼我女兒,埋怨父親,我就很放心;當如果回家聽不到聲音,我就很擔心:母親是不是又哪裡不舒服?

人到中年,身不由己,上老下小,家人平安,就是最大的欣慰與幸福,哪怕自己累點苦點,都不值一提。但自己一直很著急:

父母可以變老,但希望慢點變老,因為我賺的錢還是太少!

時無重至,華不再陽。面對時光的飛逝,每個人都有無限感慨與惆悵,不過有的人感慨成了無話可說的嘆息,有的人惆悵成了欲言又止的屈服。

12年,雖不算一個很短的時間,但足以改變一個人對自己和世界的認識。我越來越覺得,有些事情無論怎麼努力,都會很遙遠,自始至終它就不是我命中所有。

太多的事,不是付出了就有彙報,而是付出的比別人多才可能有回報!

所以,紀曉嵐告訴你做什麼樣的人,而和珅告訴你怎樣做人——這就是原則在現實中的無奈。

成功的因素不外乎以下幾點:時運,天賦,背景和拼搏。其中拼搏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個;但是,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資格和別人拼其他的,所以我們只能選擇拼搏!然而我們拼搏只有一個作用:淘汰那些跟我們在同一起跑線上的人!

行之彌遠,其志彌堅;歷之彌多,其性彌安;年之彌長,其言彌簡。

很多話,不說裝深沉,說了是矯情。路,可以一起走,但苦,只能自己受。就如同想找個知己大醉一場,端起酒杯,卻不知該敬給誰…

慢慢的,自己會發現原來24歲聽不懂的歌,成了36歲耳邊的膽怯——

因為老歌和濃酒一樣,原來都會穿腸。

24歲的文字,還是一股小清新,字裡行間透漏著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的矯情;

36歲的文字,平淡,倔強,要讓每個人感受到現實在心臟上跳動的殘酷。

24歲的理想,雄心萬丈,大有匡正四方,益扶蒼生的豪邁與張揚;

36歲的目標,只求溫飽,煩事淨少,全家團圓之時可以縱情歡笑。

從24到36,彈指一揮間,馬齒徒增的我躺在歲月的皺紋裡,凝視現實,遺憾被演繹得那麼含蓄…

最後,一首小詩結尾12年的感悟:

心有佛境,人無淨土。

柴米油鹽,皆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