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短篇故事:我在東宮給情敵當婢女

古風短篇故事:我在東宮給情敵當婢女

故事首發於納蘭雲齋,原創古風故事號,侵權必究,作者:是春華哇

1

她說自己是個軟骨頭,怕疼。

她騙了我。

她將自己關在東宮裡,放了一把火,把自己活生生地燒死了。

我沒想過結局會是這樣,這像是怕疼嗎?

陛下趕來時身上的金龍蟒服還沒來得及換下,他恍惚地問我:“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給我?”

我看著陛下搖搖欲墜的模樣有些心疼他,可還是搖搖頭:“不曾。”

大火徹底被澆滅時,我立在東宮的廢墟前忽然有些難過。

反應過來我是在為她難過時,我不禁懊惱地罵了自己一聲:“兔死狐悲。”

2

她姓宋,名斂,她父親還在時是個通判,她哥哥以前是大理寺的少卿。

她的出身,並不算顯赫。

她的名聲也不太好,坊間都說她嬌縱放蕩,毫無規矩。

後來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先帝身邊最信任的術士都說:“得宋斂者,可得天下。”

於是先帝便將她賜婚給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做了良娣。

我不喜歡她。

她一個女子,跑去逛青樓,還被太子殿下親自撞到過。

名聲壞透了嫁不出去,就要來禍害太子殿下。

太子金尊玉貴憑什麼要買她的爛賬?

那段時間我怎麼看太子,都覺得他像個冤種。

我被太子派去伺候宋斂,心中總有不甘。

他們大婚夜時,我花重金買了半包番瀉葉粉撒在宋斂的點心裡。

我蹲在新房門外,只等她上吐下瀉壞了自己的洞房花燭夜。

我沒等來宋斂的哀嚎,卻無意間聽見太子清冷的聲音。

“本宮不管你是用了什麼手段嫁進東宮,但在東宮裡,本宮要你守好本分,這些腌臢手段再也不要出現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

我心中一跳,總覺得他在指桑罵槐。

宋斂立刻回懟他:“不是吧,不是吧,你以為你這個三婚太子是什麼香餑餑嗎,是人是鬼都想嫁給你?”

其實太子先前有過兩位太子妃,只是一個比一個短命。

我一驚,從未有人敢這樣說太子殿下。

顯然,太子比我還震驚,當下我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耳光聲。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尊卑不分的潑婦!”

3

太子走後,宋斂喚我進去。

她坐在銅鏡前要我幫她卸妝,我摘下她頭上最後一隻髮簪,青絲如瀑散落。

膚白若雪,面若桃花。

她可真好看,我想。

她眉頭一縷倦色,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語不發。

我瞧著她那文秀安靜的模樣,覺得她也不像是傳聞中那個活潑好動的女魔頭。

待換好新裡衣,她眉間才露出一點神采,指著桌上的點心問我:“這果子你愛吃嗎?太甜了,我不愛吃,天氣太熱放到明早指定吃不了,你拿去吧。”

我望著那盤撒了番瀉葉粉的點心,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愣了片刻我說:“謝宋良娣。”

她又拉過我,認真地問:“周停和一直都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攀扯人嗎?”

直呼當朝太子名諱?

我還沒作答,又聽見她絮絮叨叨地說:“罷了,惹不起我總躲得起吧。”

後來,她果然如她所言處處躲著太子殿下。

偶爾太子殿下來看她時,她也能找出各種理由避著不見。

有時是發燒,有時是感冒,有時是肚子疼。

實在是攔不住太子說要請太醫為她看病時,她還能毫不避諱地大聲嚷嚷自己便秘,要出恭,讓殿下莫要叨擾她。

我跟在她身後又好笑又好氣。

笑她這般大大咧咧,又氣她完全不顧規矩。

她像是看不懂別人的壞臉色,我不大喜歡她,在她身邊伺候時總是沉著臉,有時連說話都是陰惻惻的。

她卻握著我的手,笑嘻嘻道:“春姑姑,我出去一趟,你替我在碧水閣把風,周停和來了你擋擋,就說我昨日釣魚踩進湖裡,受涼病了,等我回來給你帶糖吃。”

我煞是無語。

我今年虛歲二十二,跟小孩半點沾不上關係,要收買我也該用銀子,而不是幾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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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假裝勸諫幾句,她果真聽不進去。

見我躊躇著不再說話就以為我同意了,對我謝了又謝,換了宮女的衣裳便歡歡快快地跑了出去。

我與太子自幼一同長大,十幾年的情分是她幾顆糖就能收買的?

太可笑。

於是,她前腳出了東宮的門,太子殿下後腳就到。

她看到太子先是驚訝,後是緊張,最後挺直了腰桿說:“周停和,你屬狗的吧,我半隻腳剛出門你就來了。”

太子被罵了也不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隨後在她耳邊低語一陣。

我從未見過太子這樣笑過,他從來都是溫文儒雅的,笑起來親和又端正。

而此時他眼裡泛光,像只狡黠的狐狸。

宋斂鄙夷地看太子一眼,叉腰罵道:“你也太黑了!”

不知道太子同她講了什麼,她從偷摸著出宮,變成了光明正大出宮,走路的步子都大搖大擺起來。

等到晚上她揹著一個碩大的包回來,我才知道殿下向她要了三百兩的“出宮通行費”。

接下來她就向我全方位展示了她包裡的寶貝。

象棋、木馬、陀螺、各種各樣的糖,甚至還有一隻巴掌大的小奶貓。

最後她摸出一隻猴子模樣的糖人遞給我,頗為自豪地揚起下巴:“我大哥為他的心上人學做糖人,我借他的工具也做了幾個,這是我捏的你,如何?”

我看著她手裡的猴子,又看看她滿眼的期翼,梗著脖子鬼使神差答:“很好,很……像。”

她“噗”的一聲笑出來:“哪裡像了,這麼昧良心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春姑姑你就是規矩太多,整日裡說什麼規矩啊,主子啊,之乎者也,這不能做那不能說,所以你才不開心,整日憋著,像個苦瓜。”

我啞然失笑,我的壞臉色在她眼裡竟然變成了我不快樂?

5

太子其實跟皇后一樣,是個溫文儒雅的人,待人寬容和藹。

但皇后對上太子時總是橫眉冷對,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

宮牆又高又厚,人被堵在牆裡出不來,密文瑣事也照樣長不出翅膀。

皇后一顆心全都撲在二皇子身上,太子殿下幼年時便不受寵愛,總是獨來獨往一人。

恰好我自那時起就陪在他身邊,與他感情甚好。

他同我訴苦,說自己生在臘月裡,生在皇后為封后大典而去祭祖的路上。

天寒地凍,荒郊野外,皇帝的頭一個兒子生在路邊。

都說母憑子貴,可皇后那時的處境並不是如此。

陛下排除萬難要立那時還是才人的皇后為後,朝中反對聲不絕。

都說皇后出身鄉野,是上不得檯面的村婦。

陛下要在這場封后的爭辯中籠絡朝臣,收攬大權。

前一天被朝中肱骨指著鼻子罵上不了檯面,後一天就真像個鄉野村婦一般在路邊生下孩子。

簡直是奇恥大辱。

對要收攬大權看朝臣站隊的陛下來說,太子的出生是錦上添花。

可對站在風口浪尖上的皇后來說,太子的出生不是雪中送炭,是雪上加霜。

哪怕他晚出生一天,生在皇陵也不至於讓皇后那樣難堪。

就因為這樣,皇后對太子殿下總是不冷不熱的,一看見太子她就會想起那年朝臣戳著她的脊樑骨說她難堪大任。

6

宋斂剛入東宮的那年年關,宮裡如期備下家宴。

宴席上,皇后不住地給二皇子夾菜,摸著他的後頸窩慈愛地說:“我兒長高了,瘦了。”

二皇子坐在皇后身邊,吃著母親親手夾的菜,眉飛色舞地說起自己近日的境遇。

太子坐在長席對面,一言不發。

分明是一母同胞,可這情景我站在太子身後看了,總覺得只有二皇子是皇后親生的。

宋斂坐在太子右側,像是於心不忍,為太子夾了一塊兒豬蹄。

太子盯著盤子裡的豬蹄愣了一瞬,就將盤子遞給我,說:“拿去餵狗,她夾的東西,本宮可不敢吃。”

就像皇后對太子一樣,太子對宋斂也是如此。

一慣君子作風,溫和大度的太子殿下,在宋斂面前尖酸且刻薄,半點沒有儲君的風度,說起話來也絲毫不留情面。

我與太子相伴十餘年,深知他不是這樣熱衷針對別人的人,他一定是與皇后一樣,有著說不出口的原因。

我抬眼偷瞄宋斂,她神色複雜,滿臉都寫著“這狗東西不識好歹”。

宴席結束後,宋斂沒等太子,一個人飛快地往東宮跑。

我跟在她的身後一路追逐,一邊叮囑她宮中忌急行,一邊勸她說殿下這樣對她是有苦衷的。

俗話說愛屋及烏,也有殃及魚池。

皇后不喜歡太子,自然也就厭惡能為太子提供助力的太子妃,太子先前那兩位太子妃,一個被皇后下令杖斃,一個站規矩太過,太子妃本人嬌弱,一場大病半個月都沒挺過來。

我解釋道:“殿下這樣無情,實則是為了護住您。”

宋斂停下步子回頭看我,神色先是迷茫,隨後輕笑一聲:“周停和?誰因為他生氣?是我哥,他一個文轉武的大理寺少卿做的好好的,非要去守邊關,走得又急,我得趁著他走前去釀些梅花酒給他帶上。”

我晃神點點頭。

這帝王家的情情愛愛最虛偽了,她不在意反倒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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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陪她採梅花時她說她要多釀一些,太子殿下要過生辰了,多釀一罈送他做壽禮。

許是多一個人的分量,梅花酒總是釀一罐壞一罐,等釀好時,宋少卿早就跟著守軍去了邊關。

宋斂擼起袖子在院中梨花樹下挖了一個大坑,把酒罈都埋了進去,要等她哥哥凱旋。

釀酒時她喝了很多,小臉紅撲撲的,卷著一身酒香跟我說:“小時候,我哥教我騎馬,我怎麼也學不會,馬兒根本就不聽我的,最後倒掛在馬頭上掉下來摔斷了腿,我哥就再也不讓我碰馬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正在我以為她捨不得哥哥要掉眼淚時,她又興奮起來。

“正好他走了,我們一塊兒出宮去騎馬吧?”

我一回頭,正好看見太子就站在門口,不知他聽了多久,見我看見他了轉身就走。

宋斂還在跟我喋喋不休,說馬背上的風擦著她的臉揚起她的頭髮時她有多高興,全然不知太子來過。

太子生日那天宋斂將梅花酒送出去,太子聞著酒香大笑著對宋斂說:“本宮送你一份回禮。”

隨後他就一把抗起宋斂將她放到自己最愛的紅鬃馬背上。

兩人同乘一騎,君子美人,在冬日裡的陽光下意氣風發,看著般配極了。

殿下是個有心的人,他將在門口偷聽到的話記在心上。

大概宋斂對他而言是有些不同的吧,我這樣想著。

然而,我又想錯了。

同乘一騎的美好時光一過,他又開始冷言冷語起來,說宋斂就是個金銀砸出來的俗人,盡得寸進尺。

宋斂覺得莫名其妙,大罵太子有病。

我覺得也是。

宋良娣好心送他一罈酒什麼也沒說,他自己提出來要帶人家去騎馬,最後卻變成了人家得寸進尺。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要我說,太子心才是。

8

就這樣,他們吵架又和好,反反覆覆。

第三年春天時,宋斂懷孕了。

就在我以為萬事萬物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發生了一件大事。

外頭謠言四起,說太子其實並非皇后親生,是陛下身邊的宮女所出,只是那時皇后缺個孩子,在路邊暗箱操作也方便,正好將太子抱到自己身邊。

如此一來,朝上那幫庸臣立馬開始質疑起太子嫡出正統的身份。

這沒什麼,太子殿下手握實權,區區幾句謠言而已,什麼都算不上,他只要動動嘴皮子,那些傳謠的人當天晚上就能離奇暴斃。

可太子還是很難過,因為這謠言出自中宮皇后,他的親生母親。

下午他傳來自己的心腹,商議說一切計劃提前。

什麼計劃?

我不知道,聽得我雲裡霧裡,滿頭霧水。

小時候他就經常說一些、做一些我看不懂的事情,從不告訴我為什麼,只跟我說事了了我就會明白的,長大了我就會明白的。

的確如此。

宋斂的父兄宋桂貞和宋清平因為造反鋃鐺入獄時,我果真如醍醐灌頂般大徹大悟。

我見過宋桂貞幾面,他是個一身風骨的讀書人,總是和顏悅色,對我們這些宮女極其寬和,是個板正且慈祥的老頭。

宋清平大抵是受了宋桂貞的薰陶,學文又學武,浩然正氣,對誰都客客氣氣。

要說這對父子要造反,我是怎麼也不信的。

9

原來宋斂和太子的這樁婚事本就是個陰謀,從宋斂逛青樓被太子撞見的那天起就開始做局。

宋斂在那天前只是頑皮,也到不了無人敢娶的地步,在青樓門口被太子抓包後就不同了,她變成了枉顧女德,頂撞太子,十惡不赦的“惡女”。

是太子要設計娶她,卻對外表現出是她無所不用其極非要嫁給太子的景象。

拿捏住宋斂,就等同於拿捏住富可敵城的宋家。

這場謀反的大禍,多半是宋家父子為了宋斂替太子頂下的。

聽到訊息的宋斂很快就站不住了,她拽著我的手慌亂地搖頭:“不可能的,我爹和大哥不會的。”

我輕聲安撫她:“去求求殿下吧,殿下或許有辦法還宋通判一個清白。”

我故意唆使她在下午去找太子,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太子向來喜歡在此時召集權臣議事。

至於宋斂去找他時,他在議什麼事就全憑天意了。

我跟著宋斂到太子書房外時,他果然沒讓我失望,言簡意賅地將這場謀逆案下的隱情全盤托出,與我推測的幾乎如出一轍。

宋斂的神色肉眼可見得蒼白起來,腳下脫力後退一步。

我上前扶穩她,還是想安慰她。

我與太子相識十餘年,他勤勉刻苦,與人為善……

算了,我實在是編不出為他開脫的話。

我只能勸她說:“回吧,良娣。”

我看她眼中紅絲密佈,腳下虛浮站都站不穩了,可還是倔強地搖頭。

她搖搖晃晃推開書房大門,書房裡那些心照不宣密謀著如何將罪責全都推給宋家的臣子們跟著太子一起向宋斂投來驚愕的目光。

氣氛詭異,還是太子率先開口問她:“你來做什麼?”

宋斂沉著眸子,慘笑一聲:“妾此身別無長物,想來為太子殿下獻舞,求殿下憐愛,留妾父兄一條生路。”

宋斂對太子從來都是直呼其名,這是我第一次聽宋斂稱他為太子殿下,一字一頓,驚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那支舞輕若驚鴻,婉若游龍,像是樹上落下的翩翩花瓣,輕巧自由,和宋斂的長相一樣讓人驚豔。

只跳了一半,她身下的裙子就被血浸染得通紅——她小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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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風吹開床邊一層層帷幔紗帳,讓我看清裹在裡面瘦小的宋斂。

那是我頭一次見她這番模樣,一改往日的驕傲明豔,蒼白脆弱,好像初春時枝頭的一朵桃花,風一吹就會凋零破碎,讓人忍不住憐惜。

她這幅慘樣,讓我無端想起她初入東宮那年的我。

幽怨,憤恨。

我與太子相伴十三年,惺惺相惜,細水長流,卻抵不過宋斂一瞥一笑間的新鮮和活潑。

十三年說起來嚇人,其實風一吹就散了,什麼也留不下。

太子到底是沒救宋家。

宋桂貞和宋清平的頭被皇后下令掛在城牆外,風吹日曬,霜打雨淋。

娘娘要天下人都知道,這便是心懷不忠的下場。

我在宋斂小產後病得下不來床時揹著她偷偷去城外看過,人很多,其實看不太清,但我夜裡睡覺時還是做了長長的噩夢。

很難想象被太子算計一切,失去父兄、失去孩子的宋斂夜裡要做多少個噩夢,夢裡要喊多少聲委屈和冤枉。

次年春天時,院裡的那棵梨樹死了,乾枯的樹杈長不出新芽。

宋斂還病著,我不知道她是怎樣無聲無息把一百套兵器搬進東宮的。

東宮太子手握實權,還私藏一百套兵器,足以定下心懷異心的罪名。

11

皇后帶人搜出那一百套兵器時自以為勝券在握,只要她一聲令下,最恥辱的兒子就能立馬消失。

太子隱忍著,可眼圈還是微微泛紅,他艱難地問皇后:“母后真就這麼恨兒子?”

皇后冷眼看著他,惜字如金:“是。”

“母后偏心,兒子從未因此生過怨懟,母后苛責,兒子也並未疏遠母親。”太子無力嗤笑一聲,“呵,就因為兒子生不逢時,便要受此不公。”

“母后怕是忘了,太子早就不是從前那個任由母后揉圓搓扁的太子了。”

那一夜兵刃交錯,燈火染著血色照亮整個皇宮。

太子殿下聲稱皇后受了奸人蠱惑,以清君側的名義反了。

權勢更換,日月交替,也不過是一呼一吸間的事情。

他將皇后軟禁在壽康宮,不時去看看,言辭柔軟,態度誠懇,不知情的人看了也要讚歎一聲孝子賢孫。

殿下登基大典那天,宋斂忽然來了精神,她說起自己埋在東宮樹下的梅花酒,讓我去尋一套流光溢彩的杯盞相配。

我不想去,如今我也是有了品階的女官,她一個罪臣餘孽哪裡能指使我?

可我忽然想起了她以前每次出宮帶回來送我的醜兮兮的糖人和她病時脆弱的樣子,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水,風一吹就波光粼粼,好像下一瞬就會掉下眼淚。

我心頭一軟,應下她的請求。

等我從庫房找到琉璃盞回來時,東宮裡她常住的那間院子已經被火舌吞噬了。

我望著竄天大火和來來往往救火的人,忽然覺得有些荒唐。

她不是怕疼麼?她不是說要給父兄翻案麼?

12

那是陛下登基的第十三年。

我親手為他研磨,天很冷,殿裡的爐子卻燒得很暖。

他乍然開口,說出的話讓我覺得很意外。

他說:“先帝喚我太子,太后喚我太子,朝臣以前尊稱我為太子,現在拜我為陛下,我倒快忘了我還有個名字,阿春,喚我一聲周停和好不好?”

我與他相伴二十九年,看他娶妻生子又納妾,一路顛簸,委屈過也風光過。

他如願以償坐上這世上最有權勢的椅子,又擺脫下壓得他難以喘氣的皇后。

酒足飯飽思淫慾。

什麼都有了,他又想起在東宮時有一個人直來直去地喊他,周停和。

我想起梅樹下摘花釀酒的日子,向陛下一拜:“陛下,臣妾不敢僭越。”

他多可笑呀,他比宋斂還可笑。

宋斂以為幾顆糖就能收買我,他以為有人喚他一聲就能心安。

眼見著他失望垂首,神形落寞我才起身告退。

我很滿意,我才不要如他的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