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略家劉邦,一個復活的秦始皇

傷痛的楚漢(15)

主筆:閒樂生朱暉

彭城一戰,項羽以三萬精騎擊潰劉季聯軍近六十萬,其中殺、溺死近30萬,後續又追殲逃兵數萬,其餘的全部崩潰逃散。如此戰績,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鉅鹿之戰也算偉大,但跟它比起來,也就是小兒科罷了。

這個世界上有種人好像天生就是打勝仗的人,對他們來說,勝仗跟吃飯那麼簡單。這種人,叫兵家。

據《漢書·藝文志》載,兵家有四種,即兵形勢家、兵權謀家、兵陰陽家和兵技巧家。所謂形勢者,雷動風舉,後發而先至,離臺背鄉。變化無常,以輕疾制敵者也。顯然,項羽是個兵形勢家,且古今天下之兵形勢家,無有出其之右者。

大戰略家劉邦,一個復活的秦始皇

而作為項羽的最大對手,劉季與韓信都是兵權謀家,所謂權謀者,以正守國,以奇用兵,先計而後戰,兼形勢,包陰陽,用技巧者也。通常來講,在戰術上,兵形勢家為第一;在戰略上,兵權謀家為第一。如果這世上有人能身兼項羽劉季韓信三人之才,包攬兵形勢家與兵權謀家之能,那這個人肯定無敵於天下。不過這樣的人,古今中外少有,吳起與李世民算是沾了點邊兒,但也不完全是。仍不免有些短板之處。

正因為如此,項羽即便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勝利,仍然不足以幫助他徹底擊倒劉季。因為劉季是位深藏不露的兵權謀大家,而凡是這樣的人物,如果敗了,一定敗得不慌不亂,如果逃了,一定逃的不拖泥帶水,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一定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由於楚漢時期項羽、韓信兩位絕世兵家的光芒太盛,劉季又在項羽手下吃過幾個極狼狽的敗仗,所以世人一直低估了他超強的軍事能力。其實劉季在三年滅秦戰爭中表現還是非常完美的,不然也不能以沛縣一縣之力,一路發展為楚漢群雄中僅次於項羽的二號人物,進而獨立開闢第二戰場,一舉攻入關中,拔了滅秦的頭籌。

事實上,就算單以戰術能力而論,劉季在秦末楚漢期間也一直是很穩的“千年老三”:前期排第一第二的是項羽章邯,章邯死後,排第一第二的是項羽韓信兩位大魔王,接下來就是劉季了,第四第五第六應是彭越龍且英布,周勃曹參之輩則不足論也。

也正因為如此,當大漢建國而彭越被殺、韓信又被雪藏之後,無論是平定英布、陳豨(韓信徒弟)的叛亂,還是面對北方強大的冒頓,漢高祖都不得不以六十多歲高齡御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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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特別是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的開國之君,誰不希望希望能待在皇宮裡安享晚年,可我們的漢高祖為啥非要親自出馬不可?因為旁人水平差太遠、靠不住哇!所以就連英布也在造反前說:”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陰、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結果排名老三的老劉頭還真來了,所以排名老六的英布就玩不轉了。

另外還有一位智囊級的人物張良也對劉季的軍事能力、特別是劉季的戰略眼光推崇備至。據史書記載,張良自從黃石公那裡修得“秘籍”《太公兵法》以後,說與別的義軍首領聽,都如同對牛彈琴,唯有劉季能夠領會其中深意,對此等高精尖的學術理論一點就通。張良不由大發感慨:“沛公殆天授”,從此不願意離去。天授天授,看來劉季雖不好讀書,但天生自帶軍事天分,靈性非凡,所以才能讓智計無雙的張良驚歎不已,佩服不已,而由此打造出君王和帝師、主帥和謀臣的天作之合。

說到這本充滿了魔幻色彩的黃石公所授《太公兵法》,這究竟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呢?請看其中《文韜·文師篇》這一句:“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又如《武韜·發啟篇》這一句:“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取天下者,若逐野獸,而天下皆有分肉之心;若同舟共濟,濟則皆同其利,敗則皆同其害。”如此超前之理論,怪不得旁的義軍首領都無法理解了。而劉季集團之所以能夠取得天下,新建的西漢王朝之所以能夠克服秦始皇的絕對專制皇權、以及春秋戰國時的鬆散天下,發展出一種新型的有限皇權和開明專制;其根源就在於張良初遇劉季之時,兩人對這種全新的“共天下”戰略理念所達成的可貴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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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黃石公贈書張良

正所謂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域。胸中有戰略大局,眼中有星辰大海,才能不計較一城一池之得失,更不會被個人慾望而影響理性,這便是劉季最厲害的地方。

於是,劉季在彭城大敗後對自己的戰略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顛覆,而與張良計議道:“子房啊,乾脆,函谷關以東,乃公不要了,送人,誰能幫我幹掉項羽就送給誰!你看這天下,誰值得我送?”那語氣好像全國已經都是他劉家似的。

張良回答道:“九江王英布,楚梟將也,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大王若割地與此三人,共謀破楚,楚必敗矣!”

天下諸侯這麼多,劉季要挑合作伙伴,為何不挑實力更強大的趙相陳餘、齊相田橫,反而要挑這三個人呢?因為陳餘、田橫固然強大,但他們出身高,野心大,而且在齊趙二地都有很深的根基,與他們合夥固然能滅得了項羽,但三國瓜分西楚後,仍要三國爭霸,戰火紛飛不休。而彭越、英布、韓信三人雖然都能力出眾,非常能打,但又全都出身貧寒,根基薄弱,需要劉季的扶持,所以大家聯手滅楚後,劉季對此三人仍能保持足夠的威懾力與控制力,總之日後的麻煩會少得多。

當然,這些張良沒說的話,是不會體現在史書上的,史書可以透露權謀,但不會明目張膽的教你權謀。

於是劉季大喜:“子房所言甚是,寡人當聯結信布諸雄,同破項王,共享天下!“於是緊急使人去關中請韓信來“屬大事”,眼下漢軍大敗,楚軍追擊正急,問天下誰可阻擋項羽的兵鋒,唯有韓大將軍!

收到訊息後,韓信與蕭何便立即下令停止執行23歲以下、56歲以上男子不服兵役的規定,徵集三秦老幼向東增援,與劉季敗軍會師於滎陽。滎陽地處豫西通道東端,在戰國時就是韓魏間第一戰略要地,當年秦取天下,便始於秦莊襄王元年蒙驁取滎陽而置三川郡。後來章邯東出,也是以滎陽為後勤總基地。這一帶就是古代中國最大的交通總動脈所在,即便到了今日,八橫八縱的交通樞紐仍是鄭州,鄭東新站也是亞洲規模最大的高鐵站之一。

所以,劉季決定將滎陽作為整個楚漢戰爭的漢軍總基地,並在此處學章邯般修築甬道通向黃河邊上的廣武山(又名敖山),取山東第一大糧倉敖倉之糧,以給諸敗軍,從容恢復戰後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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損失了幾十萬兵,劉季還能從三秦得到足夠的支援以恢復元氣,可見關中對爭天下多麼重要。作事者必於東南,收功實者常於西北——太史公之言果然精闢,在之後的相當長一段歷史時期內,歷史的演變仍在證明著這個觀點的有效。

很奇怪,在四月至五月間這段劉季最艱難的日子,項羽並沒有趁勝對漢軍發動一場大規模的追襲,而只派了一小支部隊去攻擊滎陽以南的京縣、索亭兩個外圍軍事據點,結果被從關中趕來的韓信援兵輕鬆擊敗,從而讓劉季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這樣看,項羽真的很像與他同時期的西方名將漢尼拔,他們都知道怎麼取得勝利,卻不知道怎麼樣運用勝利。在戰術上的巨大優勢並不能彌補他們在戰略上的巨大缺陷,這就是他們最終失敗的根源。

那麼項羽在這段期間到底在忙些什麼呢?歷史告訴我們,項羽忙著安撫其他諸侯去了,諸侯們都是牆頭草,誰強跟誰混,如今劉季彭城大敗,正是項羽爭取他們回到自己陣營的大好機會,至於過去的事兒,就既往不咎了吧,畢竟首惡是劉季,你們只是從犯。

項羽不想再當天下公敵了,那樣真孤獨。

為了不讓自己孤獨,項羽暫時放過了劉季,掉頭開始聯合諸侯,重建西楚聯盟。他覺得只要聯盟穩固,經過彭城慘敗的劉季就掀不起啥風浪,最終只能老老實實回關中。

但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一個人若想要享受成功,就得先學會如何去接受失敗,因一時的失敗而半途罷手,只會有更大的失敗在等著他。著名成功人士劉季就深明這個道理。所以無論他被項羽打多慘,都要死死紮在滎陽中樞,死纏爛打,如影隨形,哪怕耗盡關中人力物力,也要重演當年秦統一六國之局。總之,一日不滅項羽,他便一日不回關中!

與項羽這些六國舊貴族不同,漢集團的主體是基層秦吏與遊俠群盜,他們沒有歷史的包袱,他們也知道秦制帝國的好處。秦制帝國是有問題,但沒必要回到落後的楚制,只需修補一下即可。而劉季蕭何曹參這幫秦吏當年曾長期紮根基層政府,對秦制在基層運作的利與弊瞭解的非常深刻,他們深知該如何修補改造,就能讓這個秦制帝國煥然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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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要做到這一點,劉季就必須消滅項羽這位楚制的忠實擁躉,這是政治立場問題,與友誼無關。

而相較劉季,項羽的悲哀就在於,他自以為很瞭解劉季,卻始終沒體悟到他這位老夥計的野心與決心,他總以為劉季不過就是覺得封地不好出來鬧鬧,鬧夠了就也就老實了,就算彭城之戰打不服,再打幾次也就服了。

我們且來看看項羽在這段時間到底做了哪些重建西楚聯盟的工作:

公元前205年四月,項羽殺掉自己立的齊王田假,與齊國田橫講和。田橫也是個明白人,看到項羽居然肯遞橄欖枝,趕忙就坡下驢,宣佈與西楚言歸於好,各創美好未來。至於你禍害我們齊國百姓的事就不追究了,也沒本事追究;而你楚漢相爭之事我們也不摻和了,也不想摻和,請讓我們保持中立到最後。

接著,項羽秘密派人說服之前投漢的原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率部亡降楚。可惜在彭城之戰中,原河南王申陽與殷王司馬卬都戰死失蹤了,其地盤部眾已被劉季吞併,項羽沒有了操作空間。

公元前205年五月,在項羽密使的攛掇下,魏王魏豹向漢王劉季請假,要求返回自己的封國,探視雙親的病。可他一回到西魏,就絕斷黃河渡口,倒戈降楚。西魏處河東之地,居於漢軍的左側背上,足以威脅漢軍的主要交通線,這一下項羽算是卡住了劉季的命門。

沒多久,代王陳餘得知當年劉季送給他的那顆人頭是假張耳,大怒,又聽說項羽已和齊國講和,放棄了河北路線,遂與趙王趙歇一同棄漢聯楚,共同對付劉季,並趁機派兵南下侵入了新附漢國的河內之地,這裡是北中國農業最發達的一塊地方,向來被認為是帝王之基(殷商、東漢、曹魏都興起於此),陳餘趙歇垂涎已久了。另外水賊彭越見勢不妙,也放棄了其攻下的梁地十餘城,引兵北上,駐軍河上(今河南滑縣北,黃河渡口白馬津一帶),自保觀望。

至此,天下中分,關中與韓地為漢陣營,齊楚魏趙為楚陣營,楚漢戰爭進入相持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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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曠日持久的相持戰,不但要考驗雙方的智慧、勇氣和犧牲精神,還要考驗雙方的意志、耐力與政治策略,後者甚至更重要。只可惜,項羽具備前者,但後者他比不過劉季。

我們且來看看劉季在相持階段初期又做了哪些行之有效的準備工作。

公元前205年六月,劉季返回關中政治中心櫟陽,立之前被他踢下車的嫡子劉盈為太子(日後的漢惠帝),並實行大赦,安定關中民心。另外,為了防止類似魏王豹,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這種諸侯牆頭草的反覆背叛行為,劉季將留在關中的所有諸侯子弟,都以為太子“宿衛”的名義,集中到櫟陽監管起來,表面上是升官,其實就是人質。可惜項羽不懂得或不屑於學這“高明”的一招,導致後來英布叛變,後方起火,一切功虧一簣。

六月底,漢兵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至此雍國國除,屬漢,為中地、北地、隴西郡。至此,關中全定,劉季擁有了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貌似一切順利,然而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危機驟然爆發了。當月關中大飢,通貨驟然膨脹,米至石萬錢,馬一匹則百金,以至人相殘食,餓殍遍野,死者過半(見《史記 平準書》與《漢書 食貨志》)。

這次可怕的通貨大膨脹是如何產生的呢?一則是因為饑荒,二則是因為漢政府的征斂。我們知道,當年諸侯軍入關,已經搶走了關中所有寶物財貨,那麼漢政府如何在財政上保障漢軍的大舉東出呢?劉季和蕭何就想了個製造新幣的辦法,我們知道,秦朝的貨幣是“秦半兩”,這種貨幣太重,容易造成通貨緊縮,那麼漢政府就鑄輕幣,輕到跟榆莢一般,故稱為“莢錢”,這樣在短時間內,可以讓朝廷有足夠的錢去採購各種軍備物資,等於在間接上掠奪了民間乃至關東諸侯的財富。但是就像今天總體經濟學非常清楚的告訴我們,短期內大量增加貨幣的發行,必然會產生通貨膨脹的情況。而民間為了抵抗這種情況,則也會私鑄銅錢,與公家比著賽的鑄輕錢,則又進一步加重通貨膨脹。加上饑荒爆發,富人趁機囤積居奇,窮人吃不起糧食,那就只能自己吃自己了。

“人相食,死者過半”的慘況都已出現,劉季卻還要印鈔斂財、徵發老人小孩上前線,換作後世任何一個朝代,百姓早就造反了,但關中卻並未因此而爆發大規模的農民起義,由此可見在秦制浸泡下的秦人是多麼合格的“韭菜”,他們就如同不會反抗、不會喊叫的植物,只要一丁點兒陽光雨露,就能讓他們生機勃勃的往上竄。當然,對項羽的恨,也是他們勒緊褲腰帶支援漢王對抗西楚的重大原因。

而漢王劉季對此大概也是洞若觀火,於是一道詔令,“令民得賣子”,部分恢復奴隸制度,並讓關中秦人“自行”到漢中巴蜀“就食”,茫茫蜀道千里,一路上必定堆滿了成千上萬堅持不到最後的餓殍,但此舉畢竟平息了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大災禍。至八月底,災荒有所緩解,劉季又開開心心的回到了前線滎陽。

臨走前,劉季命蕭何協助太子守關中,並著手建法令,立宗廟、社稷、宮室、縣邑;遇有緊急事體可便宜行事。

蕭何於是依照早年在秦宮取得的資料來調查關中戶口,以徵發關中之子弟補充前方,並漕運糧草,全力支援滎陽前線的戰爭。從此漢軍有了源源不絕的後勤物資與炮灰供應。事實證明,在拆掉了暴政部分後的秦制軍國體系,是一架完美的戰爭機器;反之項羽還在實行戰國時的楚制,其戰爭汲取能力遠遠弱後於蕭何所用之秦制,結果軍隊越打越少,糧食越耗越少,最終兵窮食盡,如何不敗?

總之,再強大的戰神也無法撼動體制優勢;因為歸根結底,戰爭打的是經濟,經濟不行,戰略戰術再強也沒用,從戰國時代以來,關中秦地的經濟實力與汲取力度就比江南楚地強,秦滅了楚理所當然。而當劉季佔據關中與韓地之後,其事實上便已繼承了秦始皇發動統一六國前夕之強勢局面,且面對的是一個比當年六國更弱小、更破碎的中原。因六國之時還能合縱,而此時東方列國除項羽外全是首鼠兩端或明哲保身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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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在韓信還定三秦之後,楚漢戰爭便已是一場漢強楚弱的戰爭,無論經濟資源、戰爭潛力還是兵員素質,漢一方都要更強些,楚能撐上五年,已經是項羽創造的奇蹟了。這就像三國時曹魏面對東吳與蜀漢,哪怕內耗嚴重,但畢竟在國家體量超過二國,所以一旦內部整合完畢(司馬代曹),終究還是能憑藉資源優勢耗死敵方。

九月,漢王劉季又派出大將軍韓信獨擋一面,開闢北方戰場,往擊魏趙齊燕等國,以剪楚羽翼,實現對項羽的戰略包圍。與此同時,劉季在張良的謀劃下,派特使積極聯絡淮南之英布、河濟之彭越兩支獨立武裝,要他們找準時機在項羽後方搗亂,以破壞楚軍的兵源及糧食補給。

看來,張良才是明白人哪,其實魏、趙等諸侯沒啥用的,除了搗亂啥也不會,項羽折騰半天全是無用功,英布彭越韓信三人才是決定天下歸屬的關鍵;只要三人歸漢,再擊破魏趙,則項羽羽翼減除,日漸孤立,滅亡不久矣。

於是,在項羽的北面,西面、南面,東面,漸漸都被劉邦下了套子:北方交給韓信來搞定,西面則由劉邦親自坐鎮滎陽硬抗項羽,南面讓英布給項羽背後一刀,東面再讓彭越時不時搗搗亂,這就是劉邦的大戰略,一個讓天下戰術能力排行第二第三第四第五聯合起來圍攻天下第一的囚籠,楚霸王項羽百戰百勝也無濟於事,這是因為戰術的勝利不能抵消戰略的失利,也無法撼動經濟上的體量優勢。《吳起兵法》說:“然戰勝易,守勝難。故曰,天下戰國,五勝者禍,四勝者弊,三勝者霸,二勝者王,一勝者帝。是以數勝得天下者稀,以亡者眾。”講的也就是戰術勝利的弊端。一個偉大的軍事家,必須儘量追求戰略勝利,而非戰術勝利。如今很多領導言必稱“細節決定成敗”,那是因為他們不懂戰略,所以喜歡將敗因推脫給細節,都是下屬執行不到位,殊不知其實是他們的戰略大方向有問題。

大戰略家劉邦,一個復活的秦始皇

總之,以上幾點,足見漢之軍事集團已日趨成熟,他們對接下來的持久戰做了非常充足的準備。反之項羽卻沒有預見到持久戰的殘酷性,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他雖然百戰百勝,但根本沒有長期鬥爭的耐心;表現在對齊戰爭上,他能輕鬆打死田榮卻無法收服齊國;表現在彭城之戰,他能幹死漢軍三十萬,卻仍深陷戰爭泥潭。項羽一生都希望利用軍事優勢一口吃掉敵人,但每次都弄得消化不良,甚至臨死前還說自己的失敗是“非戰之罪”,足見其缺乏對持久戰的想象,擁有極大的戰略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