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這四種鏡頭,才能真正領略電影的美

電影是什麼?

電影就是導演眼中的世界,而攝影機就是導演的眼睛。

一個傑出的導演,往往能從稀鬆平常的景觀中找到最不尋常的觀看角度,從而發現那些隱藏的美。

這就是“攝影”的魅力。

本文我們就帶大家走進經典電影,從四個不同的角度,領略攝影之美。

Part 1:人像特寫

——凝視最迷人的區域性

導演裡,誰最會拍人像特寫?

腦中閃過無數名字後,相信大多數人都會停在同一個名字上:

王家衛

還用說嗎?被王家衛的特寫鏡頭凝視過的演員,哪個不是貢獻了最驚豔的熒幕形象?

無論是《花樣年華》中,為愛所困的周慕雲與蘇麗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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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年華》劇照

還是《阿飛正傳》裡,一生只落地一次的鳥兒旭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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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正傳》劇照

還有《重慶森林》裡,自在靈動的阿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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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森林》劇照

法國著名攝影師卡蒂埃·佈列松曾說,“最難的是肖像攝影。你必須要將攝影機放在一個人的面板與他的衣服之間。”

很奇妙,王家衛的鏡頭總能擺在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位置。

他的特寫鏡頭有一種洞穿力,能從人物細微的表情直擊深藏的內心。

當我們看到《一代宗師》中的宮二對鏡垂淚的時候,你能做的,只有跟著她一起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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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師》片段

心理學上有個詞叫“

情緒感染

”。說的是人的一種無意識行為,會不自覺地捕捉並模仿周圍人的情感。當你看見別人笑時,你也會笑起來;當你看到別人難過,你也會跟著傷心。

特寫鏡頭正是最大限度地發揮了“情緒感染”的威力。

它把一個人的悲喜,不加遮掩地呈現在我們面前,於是螢幕上的悲喜,悄悄轉移,成了我們的悲喜。

如果說王家衛的特寫鏡頭,是一種不動聲色地注視,那麼還有一種特寫鏡頭,是運動的,是纏住人物不放的。

比如達內兄弟的《羅塞塔》和史蒂芬·布塞的《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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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塞塔》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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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戰》片段

無論人物怎樣運動,鏡頭始終跟隨,懟在臉上。像一股掙脫不開的力量,給觀者以極大的壓迫感。

當然,無論是靜是動,特寫鏡頭的本質從未變過。它就是一雙凝視的眼睛,緊緊盯著某個區域性,放大最迷人的細節。

Part 2:廣角鏡頭

——更寬,更深,更有趣

廣角鏡頭有三大特性:寬、深、變形。

寬,指的是視野寬闊,能容納更大範圍的景觀。

比如伍迪·艾倫的影片《曼哈頓》,用廣角鏡頭拍一個房間的側切面,從右到左橫跨了三個不同空間。男主人公從右側樓梯下來,向左走,開燈,穿過門,坐在女主角的身邊。整個過程,都被一個固定鏡頭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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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片段

這個片段很好地詮釋了廣角鏡頭的一大優勢,就是能充分拓展空間,取景範圍大於肉眼可見範圍,適合拍大全景。

廣角鏡頭的第二個特性是“深”。

通俗點說就是

能夠放大透視效果

,使遠處的景觀,顯得比實際更小更遠。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王家衛的《墮落天使》,全片都是用超廣角鏡頭拍攝的。就算你沒看過這部電影,你也一定見過下面這個經典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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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天使》片段

畫面中,前景的李嘉欣抽著煙,顧影自憐,背後有人在打打殺殺。他們原本共處於同一個狹小空間,卻被鏡頭拉開了距離,彷彿是兩個世界。這就是廣角鏡頭的第二大特性,可以呈現人與周圍環境的疏離,營造出一種寂寞、荒涼的感覺。

此外,你注意到沒有,畫面中李嘉欣的臉儘管依然美麗,但出現了明顯的變形。這是廣角鏡頭的第三特質,邊緣畸變。

鏡頭中位於邊緣的事物,會因拉伸而扭曲。

這原本並不是好事情,但要是善加利用,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去年奧斯卡的提名影片《寵兒》,全片利用超廣角鏡頭帶來的空間變形,呈現出扭曲的皇室生活。特別是下面這個鏡頭,兩個人物穿過過道,天花板、地板和兩側的圍牆不斷變形,加速遠離,烘托出詭異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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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兒》片段

《寵兒》的故事發生在十八世紀的英格蘭,是三個女人間的宮鬥戲。於是扭曲的空間,又成為扭曲心理的一種外化,更直觀地顯露出人性的詭譎善變。

廣角鏡頭的寬、深、變形等特性,配合傷感導演的意圖,總能夠呈現出非常有趣的畫面。

Part 3:長焦鏡頭

——呈現人與空間的纏鬥

長焦鏡頭的第一個特性,與廣角鏡頭正好相反,廣角鏡頭能夠放大透視效果,

長焦鏡頭則降低了透視效果,使得畫面更扁平,遠景與近景更靠近。

比如經典影片《阿拉伯的勞倫斯》。沙漠中,遠方出現了一個黑點,不斷向主人公走近。黑點實際離得很遠,但視覺上卻很近;它雖然很小,卻格外清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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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的勞倫斯》劇照

這個鏡頭為我們展現了長焦鏡頭的獨特魅力,

將三維空間2D化,呈現出如平面一般的視覺效果。

影片《畢業生》就利用這一特性,設計了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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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生》段落

畫面中,本恩不斷向前奔跑,但又顯得那樣徒勞,彷彿永遠也跑不到終點。正是因為長焦鏡頭將空間扁平化了,才實現了這一恰如其分的效果。

要問哪個導演最愛用長焦鏡頭拍攝,非侯孝賢導演莫屬。

候導在早期的商業電影裡就開始頻繁使用長焦鏡頭,但那時還未形成明顯的風格。

直到《風櫃來的人》——這部奠定候導後期風格的電影,長焦鏡頭的魅力開始顯現。

兩個典型的鏡頭。一個鏡頭是男主角從遠處騎摩托過來,下車,走進家門。之前講廣角鏡頭時,伍迪·艾倫在《曼哈頓》中橫向切割了三個空間,而侯孝賢在《風櫃來的人》中,用長焦鏡頭縱向切割了三個空間,呈現出不一樣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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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櫃來的人》段落1

第二個鏡頭更為經典,四個男孩在海邊嬉戲,人與海浪幾乎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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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櫃來的人》段落2

侯孝賢在影片中常用類似的構圖,將人物橫向排列,用長焦鏡頭拍攝,呈現出“晾衣架”式的獨特畫面。

每種鏡頭都有自己的弱點,但將弱點善加利用,就成了特點。

長焦鏡頭的弱點就是“淺景深”。候導利用淺景深,拍出了很有韻味的畫面。比如影片《海上花》裡,拍酒桌戲,鏡頭中,近處的人很大,但是虛的,遠處的人小,是清晰的,候導用這種方式提醒我們,不要忽略畫面中的任何細節,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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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片段

這種平等,還體現在人與環境的關係上。侯導的電影中有一個不容忽視的主角,就是空間,有時候,它甚至大於人物。

《童年往事》中,一心想回大陸的祖母,常常帶孫子阿孝走上那條永遠無法回家的路。候導用長焦鏡頭拍祖孫二人吃冰粉,背後一輛火車駛過,彷彿是從這祖孫二人身上碾過的。那是一段歷史在個人身上留下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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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片段

還有《刺客聶隱娘》的最後一個鏡頭。三人一馬最終消融於天地間,那一刻你會明白,這世間最雋永的存在,就是無常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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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結尾片段

有效利用長焦鏡頭,能更好地展現人與空間的關係。

Part 4:夜景拍攝

——用光在黑色幕布上作畫

電影是光影的藝術。夜晚提供了足夠的影,光需要人去創造。

於是拍攝夜景,就是一個導演用光在一塊漆黑的幕布上作畫。

比如2015年的電影《已是香港明日》,全片幾乎都是夜景。導演不斷藉助城市樓宇、朦朧月色及街燈的光,將香港的夜晚拍出了一種精緻又頹廢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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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香港明日》劇照

畢贛的電影《地球最後的夜晚》,將夜色拍成了一個纏綿悱惻的夢境。

這個夢是紅色的。有那麼一剎那,甚至讓人想起《銀翼殺手》中賽博朋克風格的霓虹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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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後的夜晚》段落1

這個夢也是綠色的。特別是當影片進入到後半段,60分鐘的3D長鏡頭開始,一段完整的立體的夜景呈現在我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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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後的夜晚》段落2

拍夜景最難的部分,就是控制光。既不能太暗,完全喪失掉空間感,也不能太亮,搶了夜色最迷人的部分。

這就需要導演對光有極強的認識,當然也少不了好裝置的加持。

影片《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有一段夜景戲,那天光很暗,小宋佳在接受採訪時說:“拍的時候,我根本看不清秦昊的臉,當時還很擔心,能不能拍清楚。結果看了成片,發現效果很好,因為裝置的感光能力非常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