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海勝、劉伯明、湯洪波,
這三個人的名字你可能並不陌生,他們仨平均年齡53歲。
對於普通人來說,五十多歲的生活可能是這樣的。
但是聶海勝等
三位“老人”
,則要承受最大8g的過載
(8倍重力加速度,即人體自身重量八倍的壓力)
,“長途”飛行到離地球
319-346
公里的太空站軌道——軌道的近地點和遠地點,相差
27
公里。
他們還要對飛船進行控制,完成和空間站的對接,再進入到空間站核心艙進行生活、工作。從升空之時,到在飛船和空間站的各種操作,他們都會處在失重狀態下。
同樣五十多歲,宇航員的生活是這樣:
空間站的“天和”核心艙,總長
16.6
米,艙體最大直徑
4.2
米,“建築面積”在
50
平米左右,由節點艙、小柱段、大柱段、後端通道及資源艙組成。
核心艙里布滿了各種裝置,生活工作一體,三個“半百老人”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一起度過三個月。
可以說,這就是“蝸居”。
這是中國第六次載人升空。第一次,是在2003年,時年38歲的楊利偉,成為中國第一位航天飛行員。
當他返回地球,艙門被開啟時,滿嘴都是血沫,被抬下機艙,緊急救治。
此後,楊利偉沒有再次上天,因為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
完成太空旅行之後,
楊利偉
寫了一本自傳
《天地九重》
,書中的很大篇幅,詳細講述了宇航員是如何選拔和培養的。
飛天是很多人的夢想,透過這本書,我們可以看到實現航天夢的艱辛歷程。
你為什麼不能上天?
網上有句懟人的金句:
“你咋不上天啊?”
然而,楊利偉在書中明確告訴你:
以人類目前的航天技術,絕大多數人,都真的不能上天!
有人可能會說:我身強力壯,難道不能當宇航員嗎?
書中的答案,估計會讓你失望。
宇航員確實需要一流的身體素質,孱弱的絕對不行。
但是,個子高、身體壯的,往往第一輪面試都通不過!
想要成為宇航員,
身高只能在1.70以下,體重在65公斤左右,不超70公斤。
△航天員聶海勝在進行空間站任務模擬失重環境水下訓練
之所以有嚴格的身高限制,飛行器艙的空間非常狹小。
因此宇航員必須身材矮小一點,便於騰出更多的空間。
此外,在航天飛行中,上升和下降都是加速飛行,對人體骨骼尤其是脊柱,影響很大。
個子矮、體重輕一些的人,脊柱對抗飛船升空及著陸時衝擊力的能力,會更強一些。
當然,在身高體重嚴格受限的情況下,還需要體脂率較低、肌肉含量較高,心肺功能更要強大到不輸給鐵人三項的運動員。
這是一個地獄般的訓練過程,飲食更要長期嚴格控制。
和體能訓練相比,更讓大多數人都無法承受的,是
“前耳內庭的耐受力訓練”
,俗稱旋轉訓練。
△前耳內庭的耐受力訓練
宇航員無論在飛船上還是空間站裡,都幾乎是完全失重的環境,身體的各種旋轉,是“家常便飯”。
然而,人類450萬年來,一直生活在平穩的陸地上,逐漸進化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器官,
耳內前庭
。它在耳朵深處,負責感知人體空間位置。
不少人都難免出現的暈車、暈船。
因為內耳前庭感受到了身體空間的急劇變化,透過神經系統報告給大腦,進而產生頭暈、噁心等不適感。這其實是人體對
“外部危險”
的
“報警線號”
。
而續航員在360°轉椅上,每天長達幾個小時的劇烈轉動,就是讓耳內前庭能夠慢慢適應各種突如其來或者持續很久的方向變化,耐受力增強。
△著陸衝擊訓練
單是這一關,很多人無論怎樣訓練,都無法達到標準。就像很多人坐車多年,但有時候依然會暈車。
畢竟,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基因。超越基因的限制,逆天改命,這是美好的神話,但往往無法成為現實。
當初和楊利偉一起參加選拔的,有一千多人,最後剩下的
“種子選手”
,只有不到二十人,包括日後三探蒼穹的聶海勝。
別說“躺平”很容易
宇航員在選拔和特訓中,另一個難關,是失重環境。
前一陣子,
“躺平”
成為網路熱詞。
在失重的環境下,無論頭和腳分別朝著哪個方向,都無異於“躺平”:
渾身懸浮在半空,整個世界像個比棉花還鬆軟的床鋪,根本沒有上下之分,也沒有“站著”和“躺著”的差別。
這是宇航員在太空的日常狀態,也是在升空之前,長年訓練的重點。
然而,無論楊利偉,還是和他一起,在歷經一次次篩選後最終留下來,此後常年訓練的聶海勝、費俊龍、劉伯明等人,沒有人覺得“躺平”是件容易事。
在失重的環境下,連吃飯都成了難題。
日常的大部分食物,都放在一個個像牙膏管一樣的容器裡。
吃飯時,先設法漂浮到存放
“牙膏管”
的地方,再拿起一支“牙膏管”,像擠牙膏一樣,把裡面的食物擠到嘴裡。
“牙膏管”裡面的食物,是壓縮後的半流食,劑量小、熱量高。至於口味,據說也還不錯。
但畢竟和多年來熟悉的日常飲食,差別太大了。
這對消化系統會產生明顯的影響,包括排便大幅減少。
說到排便,在失重狀態下,是一項不折不扣的“技術活兒”:
排便前,必須先將自己固定好——首先固定好鞋,然後固定好下身;
然後,雙手握住馬桶兩邊扶手,最要緊的是屁股須與馬桶邊緣貼緊,使馬桶內部與外邊完全密封。
所謂“抽水馬桶”實際上是“抽氣馬桶”——因為馬桶內不使用水,而是依靠人工製造的氣壓。
即使如此,只要稍有不慎,屎尿就會四處漂浮,場面極為“感人”!
糞便不能丟在太空,必須經壓縮處理,暫時存放在馬桶內部,在完成宇航任務後,被帶回到地面上來。
須知,糞便如果拋棄在太空,按照慣性定律,會和宇宙飛船或者空間站一樣高速運動。
空間站雖然貌似靜止,但其實與地球保持同步,和地球一起以每秒數百米的速度自轉,以29。78公里每秒的速度繞著太陽公轉。
假如一顆“糞球”被拋到太空,也會以同樣的速度“飛馳”,一旦和其他飛行器相互摩擦、碰撞,破壞力堪比導彈!
不留下任何固體的太空垃圾,是宇航員必須遵守的倫理。
而宇航員長時間處於失重狀態,會造成肌肉萎縮。因此在日常訓練中,在模擬演練失重狀態之外的時間,要做大量的抗阻力訓練,來保持肌肉功能,此外還需要大量的有氧運動,提高心肺功能。
為了能夠在“躺平”(失重)的狀態下工作,宇航員在訓練中流下的汗水,比體校運動員,只多不少。這是一種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打磨的技術。
△航天員王亞平
此外,升空需要大量的科學知識,和應對各種緊急情況的經驗,包括對宇宙航空器的每一個零件都必須瞭如指掌,出現故障能夠修理。掌握這些知識,也需要大量的時間。
因此,宇航員不可能太年輕,一般來說,至少也要30歲左右。
無論多大年齡、多少經驗,學習都永無止境。
聶海勝在本次升空的前不久,剛剛完成了航天學的博士課程,並獲得學位。
一個能夠在“躺平”環境下吃喝拉撒睡並進行工作的宇航員,必須集
“老科學家”
的知識、經驗,和青壯年運動員的體能,於一身。
而且還要具備
“沙場老將”
的心理素質,能夠坦然面對各種未知風險,即使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頭頂星空,遙望地球
楊利偉在書中,除了談日常訓練,也講述了自己在升空之後,
“頭頂星空,遙望地球”
時的感悟。
“那一刻,我不但看到了地球之美,也對我們全人類共同的家鄉,肅然起敬。”
“儘管人類早在1969年,就足以登上月球,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從目前人類的認知和相關技術上看,地球依然是我們唯一的家園。”
同時,楊利偉也深刻感受到人類的渺小。
包括迄今為止,人類尚未找到有水和氧氣,能夠適宜普通人生活的其他天體;
也包括人在太空中,格外脆弱的一面。
“從火箭升空,到返回地球途中,好幾次都發生了意外的劇烈震盪,我以為自己要犧牲了。”
“回到地球后,我滿嘴是血,被抬出太空艙,當時可說是生死一線。”
為此,楊利偉在書中呼籲:
在持續推進太空探索的同時,一定要保護好我們的母星地球。也許直到很多年以後,地球依然是絕大多數人類,無可替代的唯一家園。
如今,楊利偉的接力棒,傳到了聶海勝等三人手中。
他們比昔日的楊利偉,走得更遠。
2003年,楊利偉在太空“漫步”了21小時零23分鐘;
而這次,
聶海勝等三位“五旬老漢”,將在太空站“蝸居”整整三個月。
據報道,老聶等人攜帶了特製的理髮裝置,之後將在失重的環境下,為彼此理髮。
理髮推子上套了一個類似吸塵器的東西,可以把剪下的頭髮吸進去,帶回地球。
在空間站,這三位“蝸居老人”,還要做大量的科學實驗。
我們衷心祝福他們,一路順風地揚帆遠航,然後平平安安地滿載而歸。
我們也期待人類在宇宙的探索,能夠持續不斷地穩步前行,讓充滿未知的蒼穹,在更大範圍內成為人類的已知領域,為人類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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