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王振華猥褻幼女東窗事發時，我也寫文章譴責過。如今王振華被判刑5年，我認為他受到了應有的法律懲罰，不存在他是億萬富豪而逃脫法律制裁的問題。至於陳有西律師為王振華做無罪辯護，只要律師在辯護時沒有昧著良心說假話，沒有顛倒黑白，也就無可非議。現在很多人對陳有西大加撻伐，認為他喪失道德底線，其實是隻問立場不問事實真相。這是現在很多人都存在的毛病。
去年我寫文章譴責王振華時也是義憤填膺，我依據的事實就是受害女孩有陰道撕裂傷，覺得王振華太變態，太惡劣。但這是不是就是全部事實真相呢？我的依據是從新聞報道中來的，後來又有司法鑑定，這似乎已經鐵板釘釘了。但是現在看起來情況比較複雜，因為還有國內七位專家得出了不同的結論。只是這七位專家的結論不屬於司法鑑定，法庭不予採信。面對這種新情況，我是一如既往堅持正義的立場，還是追問事實真相究竟如何？
庭審時間長達16個小時，可見事實真相之複雜。因為是不公開審理，我們沒有旁聽庭審的人都是道聽途說，但現在雙方律師或發表談話，或發表宣告，部分新事實已經浮出水面。根據陳有西律師的說法，王振華不存在法庭“翻供”的情況，從偵查階段，檢察階段，法院階段，他的供述穩定一致，都否定自己進行了對幼女的猥褻行為。這一點也得到了受害人律師的承認，只是他提出王振華在警方審訊時前後說法存在不一致之處。但媒體報道的“翻供”可以被否定掉。
對於受害女孩的陰道撕裂傷，現在的事實是存在兩種不同的鑑定結論，就是有新傷和舊傷之分。這是陳有西為王振華做無罪辯護的依據之一。本案第二被告人周燕芬說：“陰道撕裂不是新傷，而是舊傷，這個9歲女孩之前有過性生活”。很多人一聽這話就炸了，第一反應是大罵她是人渣，而不是追問這是不是事實。按理說，周燕芬說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新情況，法庭應該就這個新情況進行調查。如果真的存在這個情況，說明這個女孩之前可能還曾經受到過其他人的不法性侵害。很多人卻一根筋地想，周燕芬這是在汙衊這個女孩有問題。
如果沒有庭審，沒有律師辯護，外界會知道這些新情況嗎？我們只會按照之前新聞媒體報道給出的事實繼續義憤填膺下去。預設立場，選邊站隊，很多人在這麼做的時候，事實真相已經變得不重要。表面看很正義，但是偏離真相的正義還是正義嗎？律師在這裡就是不可或缺的真相矯正器。很多人指責陳有西，這跟幾十年前指責律師怎麼能為罪犯辯護的邏輯如出一轍。陳舊的觀念幾十年來都沒有進步，這不能不說也是一種悲哀。
話再說回來，陳有西為王振華做無罪辯護，又能怎麼樣呢？他說無罪就無罪了嗎？法庭不還是判了王振華5年有期徒刑嗎？反過來說，那些認為判輕了的人，你們說判輕了就是判輕了嗎？其實關鍵要看辯護理由是不是能成立，核心還是事實真相究竟如何。現在事實真相似乎並沒有得到澄清，陰道撕裂傷是新傷還是舊傷，這個應該不難鑑定，為什麼會有不同的結論？這是一個關鍵事實，很可能還有案中案，這需要偵查，為什麼就這麼輕易放過了？
看了現在洶湧的輿情，給人的錯覺是王振華被無罪釋放了，所以大家都在義憤填膺。這是因為有些人在故意帶節奏造成的，比如把無罪辯護要求當庭釋放說成是王振華無罪了，把王振華二審上訴要求改判無罪恢復名譽也說成是王振華無罪了，完全無視王振華已經被判了5年有期徒刑的事實。在很多義憤填膺的人看來，5年有期徒刑不是懲罰，而是對富豪的縱容。如果是這樣，那王振華豈不是要偷著樂了，還上訴幹什麼？
從律師辯護的角度來看，陳有西律師是徹底敗訴了，因為他做的是無罪辯護，而不是罪輕辯護，現在法庭作出了有罪判決，說明他的辯護沒有起到作用。但是現在很多人指責陳有西，卻好像他已經辯護成功了一樣。其實不管他的辯護是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是指責他的理由，而是要看他有沒有違背律師執業操守，有沒有虛構事實說假話。目前來看，不存在這方面的情況。現在有些人指責陳有西，拿不出這方面的事實，就進行道德審判，說他過去如何如何不好，就好像說他“一貫思想反動”，不可笑嗎？
當然，陳有西后來發布的律師宣告，也存在不嚴謹之處。比如他說王振華從無戀（孌）童癖和性虐待取向，這話就很不嚴謹，等於是在為王振華的人品背書，作為律師不應該說這樣的話，萬一後面發現王振華存在這方面的事實，那不就被動了嗎？嚴謹的說法應該是：目前沒有證據顯示王振華有孌童癖和性虐待的取向。這才像是一個大牌律師說出來的話。
富豪有錢請大律師，這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這都是在法治的軌道上來解決問題。再大牌的律師，他也不能把黑的說成是白的。現在的問題不是律師的作用太大了，而是律師的作用太小了，很多律師的辯護都沒起什麼作用，甚至還有律師被趕出法庭的事。如果律師是為殺人嫌犯辯護，那就更會被視為大逆不道。為什麼陳有西為王振華做了無罪辯護，就會輿情洶洶？有了立場，就不再追問真相，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特別宣告：本號與微信公眾號時評君為同一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