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午間，愛奇藝透過微博宣佈，即日起將取消劇集超前點播服務。
隨後，騰訊影片和優酷相繼釋出公告，跟隨愛奇藝取消超前點播服務。
作為中國長影片領域三巨頭，愛優騰幾乎同一時間取消了劇集超前點播。
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會是幾家企業自發的市場行為，而是經過某些暗示、指導或者壓力後的不得已而為之。
當日晚間，美股上市的愛奇藝先跌為敬，大跌了6。8%。
當然，對於近年來命運多舛的愛奇藝和他的投資人來說，這點跌幅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社交媒體上，筆者看了下幾家公司的公告下面，是一片歡呼雀躍的景象。
彷彿真的如有些謀體宣揚的那樣，“網友沸騰了，終於可以快樂追劇了”！
然而，真的會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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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不妨先來了解一個有趣的歷史故事。
明朝末年，山東有個新上任的巡撫，志向遠大。當地很多農民欠土豪士紳的銀兩，生活過得很困頓。這位巡撫就想，何不幫助這些農民減輕負擔，讓他們迅速過上好日子呢？
於是，他利用手中的權力，規定自己到任前這些農民的欠債全部免除。
農民們自然歡欣鼓舞，鄉紳們愁苦不堪但是敢怒不敢言。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一年後，這個地方的農民變得更窮了，土地大面積荒蕪，經濟一落千丈，稅賦大幅減少，這個新上任一年的巡撫也很快被革職了。
古時候地方長官的KPI主要就是稅賦，稅賦銳減自然難保烏紗帽。
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免除債務後，山東農民的日子反而更糟糕了呢？
原因很簡單。
原來農民沒錢的時候，可以找土豪鄉紳借錢週轉，譬如春耕秋收需要農具之類生產投資，鄉紳們的借債，某種程度上替代了今天金融的功能。
新巡撫突然免除一切債務後，鄉紳們的金融投資血本無歸，再也不敢借錢出去。
雖然過去的債務免除了，但是接下來的日子，農民難免還是有需要向鄉紳們借錢的時候，這時候已經沒有人願意出借了。
沒有錢借出，這些農民的資金鍊就斷裂了，大量農民無法耕種，相當於破產。
仔細看這個故事，我們會發現，鄉紳們的投資，類似於愛優騰的影片投資；農民的借貸，類似於會員的消費；鄉紳和農民之間已經建立了一種契約關係，就像愛優騰和會員之間建立了信任關係；基於這樣的契約或信任關係，鄉紳才敢持續借貸出去，愛優騰才會持續投資影片內容；一旦這種關係被外力破壞，鄉紳很可能停止出借，或者減少，以規避風險，愛優騰能做也只有減少投資或者提高會員費維持投資，不然就無以為繼。
這個外力，在明朝的故事中，是新任巡撫的權力；在今天的故事中，是某些不言自明的外在不可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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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奇藝的股價下跌，很明確地反映了市場的擔憂。
當然，愛優騰們的命運，不會像明朝故事中的鄉紳們那樣戲劇化，消費者們也不會像明朝故事中的農民那麼悲催。
但是，不可避免地，觀眾將是這場沒有贏家的小敗局中的最大受害者。
所謂劇集超前點播，是指平臺上的新上映熱門劇集在播出幾集後，平臺針對會員開放的特殊許可權，會員可以選擇額外付費提前一次性看完全部內容，而不是像普通會員那樣每天或者每週看幾集。
這是一種可選付費服務，而且推出後，原有的會員服務沒有損失任何東西；取消後，原有的會員服務也不會增加任何東西，反倒是希望付費享受這一功能的使用者，失去了選擇權。
事件最直接的受害者，是那些習慣了超前點播服務的觀眾。
接下來，是那些有潛在超前點播需求的觀眾。
如果一定要說，對哪些觀眾有什麼好處，也就是讓那些從不使用這一服務的觀眾心裡平衡一點而已。
但是，他們心裡的平衡是以損害其他人的合法權益為前提，滿足這種心理是毫無必要，甚至是要不得的。
很多人喜歡拿孟子的話出來說事，“民不患寡而患不均”。
實際上，孟子的意思是，老百姓不害怕擁有的多少，害怕的是沒有公平的機會。
均不是均貧富，是機會均等，是公平正義。
而取消超前點播，讓恰恰是讓大家失去了一個公平的選擇權。
消費者可選擇的服務變少了，而不是變多了，這是長影片行業整體的損失，也是整個觀眾群體的損失。是一種倒退。
那些以為自己沒有超前點播需求的人，哪一天當你看到一部特別喜歡的劇集，如果你想一次性看完，原本你擁有一個按鈕一鍵實現，現在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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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選擇權的消失，還只是顯性的損失；那麼消費生態多樣性的消失，以及由此引發的創作生態彈性失衡、服務彈性失衡將是非常隱蔽而廣泛的損失。
網際網路提供了大量免費內容和服務，譬如各種電視、電影、綜藝節目——他們在某些特定條件下仍然是免費的，譬如免費通訊、郵件、新聞、短影片、社交媒體等等。
這些免費的背後，其實是一小部分人在付費承擔了整個商業的運轉，不然一切都不復存在。
你可以免費使用微信通訊、聊天，那是因為有一些使用者在微信生態花錢玩遊戲、買東西、看廣告，騰訊從這些人身上賺的錢才能提供這麼龐大的全民服務給大家免費使用。
你可以免費觀看愛優騰上面的劇集、電影、綜藝，那是因為有一些使用者花了會員費，還花了超前點播，以及一些付費點播的電影，愛優騰才有錢繼續去採購和製作內容供所有人免費觀看。也許你說你看了廣告，抱歉，今日的廣告模式是不足以撐起這樣規模的專業內容的。
網際網路一直是這樣，一小部分人的消費，為多數人撐起了免費且龐大的基礎服務。
這小部分人的消費需求一直都存在，但是沒有了對應的服務選擇，他們的體驗會受損，平臺的收入會下降，最直接的連鎖反應，就是能花的錢少了，能製作和買到的劇集變少。
今天，你讓這些高消費的小部分人沒有了消費的選擇；明天，所有人將受損於內容的豐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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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小敗局中，愛優騰等內容平臺雖然不是受損最大的，但是顯然是最直接的。
第一個損失，是收入減少，這是不言自明的。
第二個損失，是預期降低，信心下降。
要改變這個局面，只有兩個方法。
一是提高會員價格，同樣內容、更少可選服務、花錢更多，會員利益受損，平臺總歸會流失一部分價格敏感型使用者，雙輸。
二是降低支出費用，少買點劇集，少製作點內容。會員的費用沒變，但是可消費的內容選擇變少了，同樣是雙輸。
不論是哪種方法，愛優騰都有辦法將成本轉移到消費者身上，儘可能地降低自己的損失。
這無可厚非，畢竟愛奇藝2018年上市以來一直在虧，三年多已經虧了200多億，騰訊影片和優酷也不逞多讓。
你還能對他們要求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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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章開頭那段故事中，免除債務這個動作看似正確，實則是破壞性的錯誤。
因為這一動作破壞了商業運轉中最基礎的契約精神——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同理，在長影片這樣一個成熟的商業模式裡，平臺和使用者之間已經建立了十幾年的互信關係，這種關係本質上是市場經濟，是應該保護而不是隨意改變的。
說到會員價，愛優騰基本上都是一個月15元左右，國外基本上是40-100元之間，這個價格肯定談不上高，不然這些平臺也不會虧了十幾年了。
我知道有不少人會說愛優騰做的啥劇集，國外奈飛那又做的啥質量？
抱歉，你讓奈飛來中國，他也不可能做出《權力的遊戲》來啊。
三家之間互相競爭，完全不存在壟斷可能性，消費者可以自由選擇平臺，自由選擇是否使用超前點播等高階服務——這些服務本身還能反哺普通會員和非會員使用者。
要求平臺取消超前點播這件事本身，是一種破壞市場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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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做內容是一件風險比較高的事情，這一點無需贅言。
做內容平臺同樣如此，愛奇藝的勢弱，當然不僅是外在風險使然，更多是長影片商業模式的脆弱性帶來的。
同樣環境下，B站表現就要好很多，快手的問題更多在於跟抖音比競爭力令人擔憂。
饒是如此，B站的未來仍然需要留意類似的外在風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