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非強迫 。。。
下午三點,正值盛夏最炎熱的時間。太陽毒辣地烤著地面,空氣裡蔓延著陣陣灼意,即便是被綠蔭層層環繞的翡翠湖,今天似乎也抵擋不住這份燥熱。
“不是說下個星期的飛機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她做事難道還要跟我們提前報備。”
“讓開,快點,別擋著我!”
湖內別墅區六幢,一群人在大廳裡橫衝直撞。來來往往的混亂裡,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廳中央,嚴肅神情裡同樣不難看出幾分緊張。
“都給我仔細著點!”
“空調不能高也不能低,一定得是22度。”
“樓梯的扶手再去擦一遍。”
“花擺到指定位置了沒?”
正說著,男人視線一轉,落在正前方的觀景魚缸上。他佝僂著身體湊近,微頓幾秒,忽地如臨大敵地拔高了聲音,“我不是說了這裡的魚數量一定得是6的倍數嗎?怎麼只有13條!”
傭人紛紛上前圍觀,有人大著膽子問:“為什麼一定要6的倍數?”
中年男人氣得拍他頭,“僱主的要求輪得到你問為什麼?趕緊去買5條來補上!”
“可這裡的品種全是——”
“我管你那麼多,去前邊兒湖裡釣也要釣5條回來湊數!”
被斥了一頓,幾個傭人訕訕朝外走。可剛拉開門,一輛黑色汽車已經緩緩駛到了門口。
一行人張了張嘴,馬上跑回來結結巴巴通知,“車……車!好像到了!”
中年男人倒吸一口冷氣,左看右看——
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一邊用唇縫裡壓出來的聲音指揮大家,“都給我站好!”一邊迅速從魚缸裡撈出一隻魚,死死捏在了手心。
所有人筆直列成兩隊,作為管家的中年男人恭敬站在最前面,做好迎接的準備。
空氣安靜得能聽到遠處綠蔭裡的蟬鳴聲。
隊伍裡有人不斷深呼吸,壓低聲音說:“好緊張,聽說裴小姐很難伺候。”
“正常,有錢人誰還沒幾個脾氣了。”
“怎麼還不進來,好想看看傳說中的裴大小姐。”
十幾秒的沉默過去,一個年輕男人忽地笑,“該不會為了見我們在車上補妝吧。”
話音剛落,一陣“噠噠”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眾人愣住,循著聲音回頭——
四五個衣冠筆挺的西裝男從大門相反的方向推著行李箱走進來。
而走在他們身後的,是個身材高挑,架著灰色玻璃墨鏡的年輕女人。
管家一眼認出是裴祤寧,忙大步走上前,“裴小姐,您怎麼從後門進來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從後門進來。”
裴祤寧語氣輕飄飄的,摘下臉上的墨鏡,隨手一遞,身旁的西裝男便馬上接住。
“回國前爺爺說為我準備了一支高水平的精英管家團隊,原來所謂的精英,就是讓我踩著限量款的高跟鞋沾一腳汙泥回家順便還調侃一句我是不是為了你們莫名的自信而在外面補妝羞於進門——”
裴祤寧一口氣說完,視線停在之前說話的普信男身上。
她只是那樣抱胸看著,年輕男人便感受到某種壓人的氣勢,頭低到看不清五官,“對不起裴小姐,我只是開個玩笑,我……”
“你誰啊。”
男人一愣,正欲介紹自己,裴祤寧卻輕嗤一聲截斷他的發言——“也配跟我裴祤寧開玩笑。”
“……”
回來不到五分鐘,整個大屋氣氛已經逼近窒息,管家團隊幾乎全員垂眸,大氣不敢出一聲。
作為首席管家,中年男人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職。中午下過一場太陽雨,現在草坪上還是溼的,是他沒有考慮周到,提前在草坪上鋪點地墊。
他道歉:“對不起裴小姐,是我的失職,下次我會注意。”
站在裴祤寧旁邊的林蔚咳了聲,緩和氛圍問她:“要不要先泡個澡休息下?”
裴祤寧沒回,視線在一樓環掃一圈。
還算乾淨。
尤其是那個觀景魚缸打理得不錯,看得出是費了心的,幾乎復刻了她在倫敦公寓的魚缸。
裴祤寧眉尖輕挑,轉身朝一臉緊張的管家道:“這個還行。”
得了表揚的管家下意識擦了擦額頭的汗,“您喜歡就好。”
話音剛落,瞥見指縫裡的一抹藍色魚尾,他動作頓住,倏地把手別到背後。
可已經晚了。
裴祤寧皺了皺眉,“什麼東西。”
管家搖頭:“沒,沒有——”
對視片刻,在裴祤寧的眼神施壓下,管家不得不交出手裡那條魚,苦著臉解釋:“董事長說小姐您一定要6的倍數,可不知誰出錯只訂了13條,臨時又來不及去湊——”
“所以你就打算捏死一條?”
“……”
安靜幾秒,裴祤寧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沒人懂她是什麼意思,也沒人敢去揣測。
她轉身朝二樓走,“先洗個澡。”
“是。”
眾人低頭讓開路,裴祤寧走了幾步,到二樓的時候忽然叫了林蔚的名字。
林蔚微愣,“我在。”
不冷不熱的聲音隨之落下來,“他們兩個可以走了。”
“……”
裴祤寧口中的“他們”是誰,在場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或許是沒想到這位小姐這樣苛刻,剩下的一眾人紛紛如履薄冰,暗暗吸氣。
-
裴祤寧沒回臥室,徑直來到了位於三樓的大平層衣帽間。
安頓好樓下,林蔚也跟了過來,敲門問她,“要先做個舒緩spa嗎,按摩師已經準備好了。”
裴祤寧在眾多高定禮服的櫥窗前隨意開啟一間,指尖劃過衣架,在心裡默唸了六個數後停下。
隨機選中的是一條香檳金漸變薄紗禮服,腰間有蜿蜒的刺繡,簡單又高階。
“你去幫我訂6條同個品種的魚補上。”裴祤寧把禮服拿在手裡對鏡試看,感覺還不錯後,又在中央區的珠寶櫃裡選配飾,“再重新找個靠譜的管家,我親自面試。”
說完她抬頭,手裡多了只鑽石耳環,“這個怎麼樣?”
林蔚點頭,“很配你。”
裴祤寧看了一眼,又選了副黑色的琺琅款,“才回來,要不還是低調點?”
林蔚靠在門邊笑,“裴祤寧這三個字就沒辦法低調。”
裴祤寧低著頭,唇角卻顯而易見地揚了揚。她把琺琅款放了回去,“我應該理解為你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裴祤寧五官生得精緻,不笑的時候自帶疏離氣場,但像現在這樣笑出來,又會多出幾分親人的嬌俏。
“我哪敢損你。”林蔚說:“你要回國的訊息前幾天傳開,我這邊陸陸續續收到了二十多張活動的邀請卡,什麼腕錶沙龍,高定秀場,珠寶展……”
作為裴家唯一的繼承人,京市名媛千金之首,各類應酬和活動從來都不可避免。
spa間裡,按摩師已經準備就位。
“那些都先緩緩。”裴祤寧換了浴袍趴在床上,閉著眼睛,“先把今晚的事搞定了再說。”
林蔚倒是不擔心,“一顆鑽石罷了,你開了價誰還能跟你搶。”
裴祤寧也這麼想。
京市國際會展中心將在今晚舉行一場藝術品的拍賣,而裴祤寧一直觀望的某顆橘彩鑽就在拍品之中。
她連畢業晚宴都沒參加,當即改簽了機票提前回國,就是為了拍到心儀的鑽石。
-
拍賣會在京市會展中心舉行。
晚上七點,城市上空流光溢彩,一片繁華夜色。
裴祤寧坐在車裡,看著不遠處一棟嶄新的摩天大樓感慨:“才兩年沒回來,京市越來越漂亮了。”
“變化大著呢。”林蔚話裡有話,“你的姐妹會都有對手了。”
裴祤寧從夜景裡轉過身,“對手?”
“姐妹會”是裴祤寧上高中時建立的小組織。
當時她在京市最貴的國際學校讀書,裡面有很多外籍學生,部分外籍女生時常抱團打壓國內女生,幾次糾紛後,裴祤寧便建了這個姐妹會,起初是想學校裡的中方女生互相幫助,沒想到小團體一路繼承升級,如今成了京市有名的女性慈善組織,也是名媛圈的身份名片。
在京市,稍微有點家底的千金小姐都以能進姐妹會為榮。
林蔚說:“前不久有人另起了個小團體叫什麼Zstar,來勢洶洶,入會就送一隻喜馬拉雅,頗有幾分要跟姐妹會打擂臺的味道,咱們這也確實有幾個禁不住誘惑退了。”
裴祤寧聽完,只輕輕撥了撥發絲笑道:“那倒要謝謝她了,幫我清理門戶。”
林蔚瞭解裴祤寧,這樣的事她根本不會在意。從小被眾星捧月地長大,在這偌大的京市,名媛圈裡,還真沒有能跟裴家分庭抗禮的千金小姐。
如果非說有,那也只能是周家,只不過那家平輩出的是個少爺。
還是個和裴祤寧八字不合,王不見王的少爺。
一刻鐘後,車開到了京市國際會展中心。
或許是因為今晚盛大的拍賣會,會館附近的那條路豪車如雲,時不時還能看到明星的身影。
裴家的黑色賓利緩緩跟在車流裡,剛拐彎駛至大門處,前面和後面的幾輛車就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自動停下或讓開了道路。
泊車小哥也眼尖地發現了裴家的車牌,一邊朝對講機裡說著話一邊快速朝裴祤寧的方向跑來。
小哥停在距離汽車十米左右的位置,開始疏散指揮,為裴祤寧開通專屬通道。
賓利順利停在會館門前,聞聲從內場趕來的保安和工作人員、記者團團堵住入口。
車門還緊閉著,閃光燈卻已經迫不及待亮起來。
一片眩目的燈光下,泊車小哥恭敬拉開車門。裴祤寧低頭探出身體,價值不菲的高跟鞋先後踩地——
她站直,香檳金的高定禮服襯得面板在夜色下隱隱泛著光澤,耳畔那串流蘇鑽石晃動熠熠光芒。
隨手將一旁的長髮撥到耳後,空氣裡隨即盪開好聞的香味。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刻著渾然天成的精緻和美豔,眼皮微掀掠過鏡頭時,又會透出幾分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閃光燈噼裡啪啦,此起彼伏。林蔚陪著裴祤寧走進展廳,一路迎著各種驚訝,好奇和議論。
“那女的誰啊,館長都親自陪笑跟著。”
“裴祤寧,畢業了吧這是。”
“好熟悉的名字,啊我想起來了,是不是之前《天橋》總編在TATLER Ball晚宴給她提裙角的那個裴祤寧?”
“就她。”
“她身上那裙子抵我一套房了吧?”
裴祤寧本就是看了新聞臨時起意回國,如今乍然出現,著實引起一番不小的震動。
她也理所當然地成了今晚出席嘉賓裡的王炸。主辦方欣喜若狂,熱情地邀請她在前排中心位置入座。
記者們當然不會錯過京市第一名媛的流量,紛紛在裴祤寧附近拍照。
裴祤寧早已習慣這種鏡頭,她平靜地坐在座位上看橙鑽的介紹,不覺得將它收入囊中會有什麼意外。
離拍賣開始還有十分鐘。
裴祤寧視線從資料上收回,不小心掃了眼地面。
紅金相間的花卉地毯,到了腳下這塊剛好是銜接的地方。
偏偏,兩張地毯的圖案沒有完整連上,上一張的花莖到了下一張卻斷開,一條直線生生歪成不自然的兩條。
裴祤寧看了幾眼,忽然全身說不出的難受。
她有一些輕微的強迫行為,比如這種小細節,別人根本不會在意,可她卻會像被螞蟻咬一樣,渾身不適。
裴祤寧凝視片刻,指節開始發癢,有種想蹲下把兩塊地毯重新對齊的衝動。
可顯然不行。
那麼多鏡頭,那麼多人,如果她突然蹲下來研究地毯,那明天整個京市的頭條大概會變成“裴家大小姐拍賣現場出現迷惑行為”這樣的標題。
呼了口氣,裴祤寧強逼自己收回視線,可那道歪了的花莖卻一直在腦子裡揮之不去。她忍了幾分鐘,正想找點事轉移一下注意力,入口處又傳來了動靜。
閃光燈的聲音幾乎是瞬間洶湧而來,和裴祤寧入場時不分上下,甚至可以說更激烈一些。
議論聲頻頻傳來,場內的女人們也接二連三回頭眺望,眼裡競相冒出亢奮的光。
裴祤寧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作為名媛之首,她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儀態,但不代表——
她不好奇此刻進來的是誰。
畢竟兩年沒回來,京市出了新的風雲人物也不稀奇。
裴祤寧不動聲色地從手包裡拿出粉盒,假裝補妝的同時,將鏡子稍稍偏移幾分。
這才從鏡子裡看見,展廳入口處,館長站在那恭敬地說著什麼,記者們也簇擁在一起,擋住了那個進來的人。
看不見臉,裴祤寧正要放下鏡子,館長忽然錯身伸手,請嘉賓入場。
那道年輕修長的身影也終於清晰映入鏡子裡。
他身著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扣一粒扣,臉上沒什麼表情,在館長的引領下走進會場。
裴祤寧怔了下,甚至忘了收回粉盒,直到那人似乎察覺了什麼,視線也遠遠落過來,與她在鏡中對視——
他目光很淡,也可以說是冷。
觸及這從小到大無比熟悉的眼神,裴祤寧才回了神般,啪一聲,迅速合上了蓋子。
她雙腿交疊,背挺得筆直,若無其事地看舞臺前方。
意料之中,館長領著那人一路朝自己坐的位置靠近,最後,停在了身邊的空位上。
黑色的身影落座,熟悉的冷冽木質香也一併襲來。
裴祤寧始終未動,身旁的人也雲淡風輕,兩人全程毫無交流。
拍賣會宣佈開始,展廳後排也傳來好事者輕笑的聲音——
“呵,周時聿和裴祤寧同時現身,今晚有好戲看了。”
2、非強迫 。。。
在京市坊間的傳聞裡,周時聿和裴祤寧的關係一直很差,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一個是裴家千金,一個是周家少爺,兩家都是頂級豪門,在京市乃至整個國內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偏偏兩個繼承人常年被傳不和。
眼下兩人同時出現在拍賣活動現場,視對方為空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的姿態也間接坐實了彼此不和的訊息。
好事者們紛紛拿出手機往外遞訊息。
拍賣會已經開始,但今晚大家的關注顯然已經偏離重點。
拍賣官在臺上賣力介紹一款翡翠胸針。臺下,裴祤寧優雅端坐,心不在焉地聽著,餘光偶爾掃一眼身側的男人。
他沒看臺上,目光微垂,似乎在看拍品資料,很是隨意。
他這般隨意,倒顯得自己有些用力過猛。
一想到這,裴祤寧挺直的後背慢慢靠向背椅,全身放鬆的同時,頭也不經意地低了低。
沒想到因為這一個動作,她再次看到了讓她整個人都不好的花莖圖案。
不看難受,看了更難受。
裴祤寧艱難地收回視線,想了想,決定用腳踩住那塊地方,免得待會又不小心看到。
她不動聲色地放下交疊的腿,人也稍稍朝旁邊坐了些。
裴祤寧抬頭看拍賣官,做出認真聽的樣子。
一隻腳悄悄在裙下移動,估摸快到位置時,卻感覺踩到了硬硬的東西。
裴祤寧面上毫無波瀾,私下卻疑惑地又多踩了兩下,直到察覺不對勁——
她垂眸,便見自己踩住了周時聿的鞋頭。
“……”
這人是什麼時候把腳放到這裡的?!
明明剛剛沒有!
四目對視,周時聿也皺了皺眉。
裴祤寧嘴動了動,本能地想為自己解釋兩句,卻偏偏遇到上一個拍品競拍結束,場內掌聲如潮。
周時聿也好像不屑聽解釋般,淡漠地轉過了身,跟著人群鼓掌。
他這般反應莫名也讓裴祤寧有些不爽,好像認定她是故意的似的,給她定了罪。
裴祤寧心高氣傲,便也轉了過去,恰好拍賣官這時說,“下面我們要拍賣的專案是1838號,濃彩橙粉色裸鑽。”
到了自己的心頭好,裴祤寧也坐正,專心聽起了介紹。
橙色的鑽石本就稀有,這顆據說曾經是某國外皇室的擁有物,橙色裡糅雜了一點粉,十分的獨一無二。
裴祤寧的愛好之一,就喜歡收集各種珍稀珠寶。
介紹完重量,色彩,淨度等背景後,拍賣官說:
“起拍價1000萬,歡迎各位出價。”
有人舉牌,“1200萬。”
“1400萬。”
“1500萬。”
裴祤寧沒有馬上出價,她在等。
等第五個出價的喊到了1800萬時,她終於不緊不慢地作為第六個競拍者讓林蔚舉手——“3000萬。”
眾人一片譁然。
裴祤寧大幅抬價顯然表明了要拿下這件的決心,再跟下去也沒有意義。
現場議論紛紛,拍賣官見沒人再舉手,便說:“裴小姐3000萬,還有再出的嗎,3000萬一次……”
“3500萬。”一道男聲突然落下。
以為盡在掌握的裴祤寧愣住,循著聲音轉身。
周時聿沒看他,只留了一個略顯淡漠的側臉。
裴祤寧顧不上多想,馬上提價,“4000萬。”
“4500萬。”周時聿的助理很快速地跟。
剛剛還熱鬧的現場陷入微妙的安靜中,沒人說話,都悄悄觀察著兩位“王炸”現場表演水火不容。
饒是見過各種大場面的拍賣官也有些尷尬,握著話筒乾笑,“看來裴小姐和周總的品位很相似啊……”
話一出,卻覺得現場的氣氛更冷了。
裴祤寧冷笑了聲,抱胸看臺上,毫不示弱:“6000萬。”
她想要的東西,就沒能人能搶走過,周時聿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價格一出,眾人紛紛冷吸氣。
這顆裸鑽在拍賣前的估價在2800萬左右,現在足足翻了一倍還不止。
這次周時聿沒有馬上跟,拍賣官抓住這一點空檔,快速詢問三遍後落錘——
“恭喜裴小姐6000萬成交!”
現場響起掌聲,裴祤寧以勝利者的姿態扭頭看周時聿,卻見那人似乎是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很輕,轉瞬即逝。
他起身,一旁的幾個助理紛紛跟上,就這樣在拍賣中途迎著眾人的目光離開了會場。
-
“我就是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至於這麼跟我抬價嗎?”回去的路上裴祤寧還氣著,不斷跟林蔚吐槽,“他了不起,他清高,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林蔚邊聽邊笑,“換個角度,你今晚拍走了周總的心頭好,是不是突然又舒服了。”
裴祤寧偏了偏頭,“也是。”
不管怎麼說,今晚拍到橙鑽的人是自己,不是周時聿。
想起他最後空手而歸的樣子,確實很愉悅。
裴祤寧堵在胸口的那股氣瞬間又通了,她從手包裡拿出震了一晚上還沒來得及看的手機。
滿屏的未讀微信,全是京市那幫朋友得知她回國發來的。
林蔚瞥了一眼說:“剛剛宋小姐已經給我打來一次電話,說給你組了接風宴。”
不用林蔚說,微信上,宋沅沅連發了十多條微信。
「女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們說你現在在會展中心?」
「靠,你玩偷襲是不是?」
「[地點],這裡,結束後快過來,我寶貝的接風宴必須要有。」
「收到回我!」
裴祤寧不是特別想又趕個場,可才晚上八點半,辜負姐妹一番心意似乎也不好。
便敲了敲螢幕:「都哪些人?」
宋沅沅:「就我們常玩的這一批!」
裴祤寧按了按額,指尖頓了幾秒,還是回給她:「我換件衣服過來。」
穿禮服不方便聚會,裴祤寧回家換了件休閒的短裙後,重新出門。
宋沅沅約的地點在城中心一家新開的會所。
這種小姐少爺們的聚會林蔚不方便跟著,車停好後她叮囑裴祤寧:“少喝酒,結束了來接你。”
“好。”
會所的侍應生畢恭畢敬領著裴祤寧進門,上二樓後,裴祤寧站在包廂前,下意識地抬頭——
包廂號是V6。
看到這個數字,裴祤寧眉頭舒展,心底沒來由地漾過一陣愜意。
這種舒適甚至還一併驅散了之前被那張地毯惹來的煩躁。
侍應生推開門,光影下,裴祤寧身上那件簡單的吊帶小黑裙十分惹眼。
細細的兩根肩帶是鑽石鏈子,露出性感的鎖骨和脖頸線條,尖頭高跟鞋走起路來更是搖曳生姿。
作為站在名媛金字塔尖的人,時尚界的座上賓,裴祤寧的穿搭一直都是娛樂圈女明星們模仿的物件,可惜很多時候明星們想學也跟不上。
就比如身上這件小黑裙,是品牌為裴祤寧獨家定製的款式,全球僅此一件。
幾個閨蜜見了她紛紛嚷叫著湧上來——
“大寶貝我想死你了!”
“先親兩口!”
“等會,這胸怎麼回事,怎麼成年了還違規發育啊?”
“口紅什麼色號?待會偷偷告訴我。”
……
為首拉住裴祤寧的是宋沅沅和從高中起就玩在一起的幾個朋友,但今晚實際來的不止這些人。
有些是來圍觀會長的姐妹會新成員,有些是常一起玩的男性朋友,男男女女加起來十多個人。
因為多了幾個第一次見面的新成員,裴祤寧言行舉止比起平日收斂了些。她坐在眾人中間,挺直腰背,端足會長的樣子隨意道:“這地兒誰開的,裝修還挺有品位。”
閨蜜宋沅沅答他:“盛添,好像周時聿也入了點股。”
剛送到唇邊的酒頓住,一絲冰涼觸到舌尖,裴祤寧整個人也彷彿跟著“周時聿”這三個字激靈了下。
大概是這個名字實在過於響亮,旁邊幾個人討論起來:
“說起來,今兒怎麼沒叫聿哥過來?”
“拉倒吧,你什麼時候見他參加過這種玩物喪志的夜生活?”
“別說,我還真給他發了訊息,說寧寧回來了大家聚一聚,可他回都沒回我。”
“這難道不是他的正常操作?”
宋沅沅作為那個慘被周時聿無視的人,轉過來問裴祤寧:“寧寧,你去國外這兩年跟他有聯絡嗎?”
裴祤寧握著酒杯的手指收了一瞬,又面不改色道,“沒。”
眾人一副“我就猜到”的模樣。
非必要的應酬,周時聿從不會浪費時間。
畢竟在這幫人讀大學的時候,周時聿已經開了間給自己練手的公司。
等他們開始享受生活,各種泡吧看秀玩跑車的時候,周時聿已經坐穩周家繼承人的位置,甚至讀書時拿來練手的那家公司也輕鬆上了市。
用他們的話來形容——周時聿這個人,介於神與魔鬼之間。
神一般超高的智商,魔鬼般可怕的冷靜和自律。
明明都是一起長大的,周時聿卻卷得他們彷彿一群廢物。
所以眼下裴祤寧說留學兩年和周時聿沒有聯絡太正常了,幾乎沒有人會懷疑這個回答的真實性。
當然——
除了裴祤寧。
在無人察覺的間隙,她不自然地咳了幾聲,視線落向他處。
“不對啊裴祤寧。”窩在一角打遊戲的宋星野懶散抬起頭,“我聽說聿哥今晚也去了會展中心,你倆難道沒見著?”
宋星野和宋沅沅是龍鳳胎姐弟。
裴祤寧斜他一眼,一副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的樣子。
她並不是很想說自己和周時聿競價的事,也不知為什麼,那人離開前琢磨不透的表情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裴祤寧合理懷疑有詐。
恰好這時手裡的手機響,她藉故起身,“我出去接個電話。”
電話是林蔚打來的,說是剛剛回去的路上車胎爆了。
裴祤寧站在包廂外問:“你人沒事吧?”
“沒事,我讓家裡的司機換輛車來接你。”
“不用了。”新來的司機裴祤寧還不是很熟悉,“待會我讓沅沅送我。”
掛了電話,裴祤寧看到微信又有幾條未讀訊息。
是有人把剛剛聚會的一些影片片段發到了他們的小群裡,時長都在十來秒左右。
裴祤寧沒什麼興趣看,剛要退出,卻不經意在最後一條影片裡看見了自己。
隨手點開,熱鬧的氛圍下,對話從揚聲器裡傳開——
“這難道不是他的正常操作?”
“哈哈哈哈哈!”
“寧寧,你去國外這兩年跟周時聿有聯絡嗎?”
“沒。”
裴祤寧看著影片裡的自己,腦中短暫地嗡了下,來不及去無語,忙點開群成員頭像。
沒記錯的話,那位本尊似乎是在群的。
沒等裴祤寧翻到答案,這段對話又從另一個手機裡傳來,由遠及近地在耳邊響起。
裴祤寧愣了下,抬起頭。
過道五米外,白衣黑褲的男人,一手拿著西裝,一手拿著手機,影片播完,也抬頭望向了她。
與那人四目對視,空氣一瞬靜默。
直到他走到跟前,頓了頓,高大的身形完全籠住她。
“怎麼。”他垂眸睨她,輕哂意味,“失憶了?”
3、非強迫 。。。
裴祤寧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閉著眼睛都能猜到此刻他臉上的神情。
冷淡,不屑,狂妄,自大。
以上八個字就是裴祤寧對周時聿的評價。
不過這麼自大的一個人居然願意來自己的接風宴,倒是出乎裴祤寧意料之外。
尤其是,兩人剛剛還在拍賣現場battle了一下。
怎麼說呢……
有點良心,但是不多。
衝這麼一點良心,裴祤寧難得不計前嫌,語氣溫和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周時聿卻道:“不來怎麼知道你失憶了。”
“……”
多會說話的一個人,不動聲色地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裴祤寧知道他在問影片裡自己的那句回答,扯了扯唇,對上他目光說:“四捨五入,有區別嗎。”
反正,就聯絡了那麼一次,四捨五入也相當於沒什麼聯絡。
“我怕大家誤會才這麼說,畢竟我們也不是很熟。”裴祤寧還氣著拍賣會的事,雙手抱胸,“不是嗎。”
出門之前裴祤寧泡了個舒緩的玫瑰浴,化妝師給她化了很簡潔的妝,她面板底子本就好,妝面也薄,只是一點紅唇,便足夠襯托她明豔姿色。
在這晃動的燈影下,那一點酒後浮上的微醺,隨意停下都是一副動人的畫。
周時聿沒什麼起伏地看著她。
過了會,才露出一點很輕的,不屑的笑。
裴祤寧有一種不好的直覺。
果然——
“打電話給我的是你。”周時聿淡淡開口,“不讓我走的也是你,哭髒我一身衣服的還是你。”
“……”
“現在跟我說不熟?”
這是裴祤寧最想刪掉的回憶。
她微微站直,為自己辯解,“我那是喝醉打錯號碼,再說,衣服我賠新的給你了。”
“時間呢,怎麼賠。”
“……”
裴祤寧努力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所以現在是要我把你寶貴的時間折算成錢還給你嗎?”
“你願意我沒意見。”周時聿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重複她那句:“反正我們不熟。”
裴祤寧聽得出,這人話裡話外多少帶著點嘲弄。
她不服地還想說點什麼,身後的門卻忽地被人開啟。
裴祤寧馬上往後退了兩步,跟周時聿拉開距離,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出來的人是宋沅沅。
“聿哥?”宋沅沅本來是出來找裴祤寧,卻沒想到撞見了周時聿,一臉驚訝道:“你不回訊息我以為你不來呢!”
門半開著,裡面的人也看到了外面發生的,見是周時聿來了,紛紛起身朝外看。
幾個姐妹會的新成員也交頭接耳,好奇打量。
宋沅沅左手挽著裴祤寧,右手招呼周時聿,“聿哥,快進來跟我們喝一杯。”
裴祤寧面上漠不關心,眼尾卻輕掃周時聿。
那人還是沒什麼表情,只是恰好目光也往她這邊落了落,“不用了。”他語氣輕淡:“我來找盛添有點事。”
裴祤寧:“?”
破案了。
原來人家壓根兒不是大發善心來給自己接風。
裴祤寧當即修正了自己對周時聿的那句評價。
這人哪來的良心,壓根沒有!
裴祤寧沒再說話,直接轉身進了包廂。一旁的宋沅沅尷尬地扯了個笑,也只能客氣道:“那聿哥你忙,下次再聚。”
門重新被關上。
裴祤寧滿腦子都是周時聿過門而不入的惡劣操作。
他太囂張了。
裴祤寧甚至懷疑他是因為沒拍到鑽石故意來膈應自己的。
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聿哥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包廂裡有人開玩笑,問裴祤寧,“寧寧,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他都不給你面子的?”
裴祤寧正氣著,睨對方一眼冷道:“我為什麼要他的面子,他面子很尊貴嗎?”
有人悄悄給宋沅沅遞來手機,宋沅沅瞄了眼,是另一個群傳出來的訊息:
“今晚會展中心周時聿和裴祤寧殺瘋了,一個估價不到3000萬的橙鑽愣是被兩人較勁抬到了6000萬。”
怪不得……
大小姐脾氣一直不好,眾人安靜下來,互相交換眼神。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以裴祤寧這樣的性格,和周時聿的確不會有什麼共同語言。
一個自律冷漠,一個漂亮嬌縱。
一個出了名的商圈新貴,利益至上。一個出了名的千金小姐,花錢不眨眼。
總之就是,三觀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太正常了。
宋沅沅知道今晚周時聿算是把裴祤寧得罪了,打圓場轉移話題道,“別說聿哥了,最近圈子裡有什麼好笑的事?快說給寧寧聽聽!”
“好笑的事?”宋星野無情地笑,“難道不是你進娛樂圈結果糊得十八線都不如。”
“閉嘴吧你,我很紅OK?”
“可我聽說你代言的那什麼化妝品銷售額跌了三成?”
“滾滾滾。”
親姐弟的互懟總算搞熱了場子,一群人調侃宋沅沅這個二世祖想不開去混娛樂圈。中途不知誰提起了Zstar跟姐妹會搶人的事,宋沅沅譏諷笑道:“知道嗎,說好的入會人手一隻的喜馬拉雅原來是她家自產自銷的‘喜馬拉雅’平替系列,圈子裡都笑瘋了。”
“真的假的,那位姐是什麼喜劇人嗎,玩不起可以不玩。”
“別這麼說,人家還挺有頭腦的,至少我們都認識了她家的手袋牌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祤寧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隱約聽到對方叫趙什麼,並沒有在意。
拿奢侈品吸引大家入會已經是很low的行為,現在還low上加low,連入會禮都要佔便宜,這樣的人裴祤寧都不稀得去記住名字。
晚上十點半,裴祤寧提前結束了聚會。
估計是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奔波,回來又馬不停蹄地趕了兩場活動,她突然有些累。
誰都看得出今晚大小姐興致不高,現在她要走,一群人都相繼站了起來。
“我送你吧寧寧。”
“要不吃點宵夜再回去?”
“還是坐我車吧,我讓司機開過來。”
裴祤寧其實不太喜歡被這樣左簇右擁,全都拒絕道,“你們繼續,別管我。”
宋沅沅送她出門:“開車了嗎。”
裴祤寧把她往包廂裡推,“玩你的,林蔚在樓下等我。”
林蔚之前是裴老爺子的得力秘書,比裴祤寧大兩歲,現在被老爺子指派來做孫女的助理,兩人關係一直很好。
得知林蔚來了,宋沅沅便放了心,“到家給我發個訊息。”
“行了吧,我又不是小孩。”
宋沅沅招手叫來一個侍應生,“送裴小姐下樓。”
“是。”
或許是喝了幾杯的原因,裴祤寧整個人有點輕飄。
她邊下樓邊給林蔚打電話,接通後問:“你在哪。”
林蔚有些莫名,“4S店,怎麼了?”
一陣清涼的風颳過,裴祤寧微醺的頭腦忽然清醒過來。
林蔚之前明明打過電話說車爆胎。
她竟然忘了這件事。
裴祤寧無語地揉了揉太陽穴,“沒什麼,我就問問。”
掛了電話,裴祤寧站在會所門前,夜晚的風一陣陣地送過來,有點涼。
抱了抱肩,裴祤寧開啟手機,正考慮是讓家裡的司機來還是叫宋沅沅下來,身後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
裴祤寧聽著耳熟,轉身去看,就見周時聿和盛添從會所裡走了出來。
盛添是周時聿最好的朋友,也是這京市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他看到裴祤寧愣了下,“寧寧?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裴祤寧話是回的盛添,視線卻是衝著周時聿上下橫掃,最後再冷漠收回。
盛添完全沒發現她眼神中對周時聿的不滿,想起什麼道:“怪不得沅沅今天神神秘秘地開了個包廂,還讓我忙完過去,原來是給你接風。”
裴祤寧虛笑了下算是迴應。
“怎麼站這。”盛添又問,“等人?”
裴祤寧總不能說自己回國第一天竟然淪落到站在街頭沒人接的境地。
尤其還是在周時聿面前。
她高冷點頭,“等林蔚。”
“行。”盛添便也揚了揚下巴,“常來玩,我們先走了。”
周時聿全程沒說一句話。
兩個男人擦肩而過,裴祤寧看著周時聿的背影,突然好笑地笑出了聲。
這姓周的還真是冷血無情啊。
一陣風又吹過來,裴祤寧摟了摟自己,感嘆今天一定是出門沒看黃曆,才會接二連三地遇到周時聿,惹一肚子氣。
她拿出手機撥宋沅沅的電話,可響了好幾聲對方都沒接。
估計正嗨著,沒聽見。
裴祤寧有些無語,正準備轉身回包廂找人,一輛黑色S480緩緩駛到了面前。
她沒動,看著車窗降下,裡面是幾分鐘前才在心裡吐槽的那張臉。
“上車。”周時聿說。
上一秒還對自己冷眼旁觀,下一秒又做起了好人?
基於這人一晚上的惡劣操作,裴祤寧對周時聿突然的好心很是警惕。
她抱胸,語氣疏離:“不用了,我在等林蔚。”
“沒記錯的話,你在國外讀的似乎是商科,不是表演。”
裴祤寧:“?”
“林蔚現在在北五環京南大道的4S修理部。”周時聿看了眼手錶,“就算馬上開過來,最少也要四十分鐘。”
“……”
裴祤寧身形虛晃了下,雖然不明白這人是怎麼知道的,但她還是一秒內給自己設計了好幾句找回面子的話。
可週時聿卻好像沒什麼耐心聽她編故事,直接開啟車門:“上車。”
他又說了一次,淡淡的,卻有幾分不容商量的語氣。
被戳穿的尷尬加上積壓一晚上的不爽,都因為周時聿這個語氣而瞬間爆發。
裴祤寧血壓蹭地一下就竄了上來。
“周時聿你兇誰呢?”
“你晚上抬我的價我還沒跟你算,剛剛在樓上你什麼意思?”
“你是存心來膈應我的嗎?”
可能是覺得隔著一道車門影響發揮,裴祤寧直接坐進副駕駛位置面朝周時聿——
“怎麼,不歡迎我回國?”
“還是覺得我搶了你的心頭好,不服氣?”
“你有意思嗎,哭髒你一件衣服記到今天,我——
啪嗒一聲。
周時聿突然越身過來繫好裴祤寧的安全帶。
一陣輕淡的木質香從鼻間掠過,裴祤寧話語頓住,人也愣在那。
看了看自己。
靠,她怎麼罵著罵著就上車了。
“我沒你那麼小氣。”說完這句話,周時聿視線轉向前,發動了汽車。
“……”
裴祤寧對自己一時失誤竟然坐上了周時聿的車這件事很不齒。
可坐都坐了,也不是什麼不能成立的事。
“便宜你了。”裴祤寧哼了聲坐正,給自己找面子,“能送我回家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半晌,卻聽到那人好似笑了一聲。
裴祤寧側眸去看,剛好捕捉到唇角那一抹極輕的弧度。
“你笑什麼?我說的是事實。”
“嗯。”
他不鹹不淡地迴應,反而讓裴祤寧不知接什麼話。
算了,一個臨時司機罷了,為什麼要跟他說話。
裴祤寧也高冷地轉頭看窗外,不再搭腔。
其實裴祤寧和周時聿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非要說,大概便是周時聿在裴祤寧成長的過程中一直像一道陰影壓制著她。
他過於優秀,總是家人拿來說教比較的物件。
裴老爺子總說:同樣是繼承人,你就不能跟人家時聿學學。
從十幾歲唸叨到二十幾歲,大小姐總會逆反。
反著反著,這種壓力和情緒自然便投射到了周時聿身上。
處處都想跟他爭個高低,不甘落於下風。
日子久了,兩人的關係便成了現在這樣,明明對彼此最熟悉最瞭解,卻好像八字不合似的,見面總能嗆上幾句。
深夜的京市非常漂亮,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閃動著不同顏色的霓虹燈,像奢華的鑽石,處處都是紙醉金迷的味道。
裴祤寧忽地便想起了晚上的那顆稀有橙鑽。
不知聯想到了什麼,她扯了扯唇,轉過來問周時聿:
“你拍那顆鑽石想送給誰?”
周時聿沒說話。
“我猜猜。”裴祤寧挑了挑眉,上下睨了周時聿幾秒,“追女人?”
周時聿還是沒說話。
裴祤寧覺得他這個反應就是被戳穿後的無從反駁,不禁壓下幾分爽,撩了撩長髮,三分遺憾七分婊地嘆了口氣,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你的心上人該不會生氣吧?”
這次安靜了片刻——
周時聿終於轉頭看了裴祤寧一眼,他依然沒說什麼,只是視線回正的時候,意味不明地輕哂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