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朝
一
電影《上甘嶺》幾代人都看過吧！故事中的7連連長的原型，就是我們生活中的張計發。1955年秋，已升任副營長的張計發在組織的關懷下，進入南京中高階步兵學校學習，成為一名軍隊學生。1957年，中央軍委決定，將驚心動魄的上甘嶺保衛戰搬上銀幕。八一電影製片廠迅速地組成一個編劇組，決定請主角原型張計發為顧問，想把他帶進劇組，進行籌備方面的工作。
雖然他當時有點不太情願，但最終還是被“卷”了進去。影片順利拍攝成功！放映後，他毫無思想準備地出名了。南京、上海、無錫、蕪湖、杭州等地，排著隊請他（確切的說是“拉他”）做事蹟報告，每週至少四場。學生、教師、醫生……一封封熱情的信寄給他，令他一時不知所措。以下是有位大學生記下的一段文字：
我們真的就要見到他（張計發）了！全校2000多名師生屏住呼吸，肅靜的等待著那一幕。8點整，張連長在校領導的陪同下走上主席臺，掌聲頓時響起，久久停息不下來……
我們幾乎帶著宗教般的虔誠，聆聽著那場震驚世界的戰鬥經過。我的眼睛溼潤了，偷偷的擦了擦，發現大部分女生的淚水也都流了出來，落在手中的小本本上……
二
張計發是誰？看過電影《上甘嶺》的人都知道，就是那個英雄張連長的原型。1926年，張計發出生於河北省贊皇縣人。19歲參軍，隨著部隊轉戰太行、逐鹿中原、強渡長江、躍進江南、直到南海之濱。可謂是一身是膽，英勇相伴。
1951年，張計發隨部隊開拔奔赴朝鮮——“抗美援朝”。上甘嶺一役，他擔任志願軍第15軍第45師135團7連連長。經歷了無比堅韌的戰鬥。戰後，經志願軍領導機關批准，135團7連榮立集體一等功。張計發個人也榮立一等功，並榮獲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授予的二級獨立自由勳章。
出了名的張計發，躲過了一次次熱情洋溢的愛情追逐，他坦然地告知所有的追求者：“我已有一個幸福的家。”
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
1954年，張計發隨部隊回國後駐紮在駐馬店，而他依然像個“獨行俠。有人說他“名氣大，早有了目標”，他像沒聽見似的，什麼也不說，首長和戰士們都很關心他。一天，師政委派幹部處的同志來摸他的底。
“別的同志大都結婚成了家，你到底有了沒有？”
回答是爽快的——“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我什麼時候對組織說過假話。“
“那好，政委給你定個條件，文化不要太高，身體好，能通個信，管個家就行，有意見嗎？”他默默地搖了搖頭。不是沒想過，成天忙裡忙外的沒時間。
“如沒意見，組織上幫助你在後面找一個。”後面，即遂平縣。
一天，副營長拉著他去看了一個姓魏的姑娘。張計發一看，比他小很多。姑娘叫魏祖琴，白淨淨的臉蛋、梳著兩條小辮，身著不太新但樸素大方的格子褂。後來得知，比他小13歲。
“不中！年紀太小。”他一口回絕。副團長急了，給政委打電話，彙報了他的態度。政委找到他，劈頭就是一陣連珠炮：歲數太小？人家不嫌你，你到嫌棄人家了？哪點不如你？……”
他臉紅了，支吾道：“我想找個文化高的，以後還能幫幫我。”
“高（文化）的就能當吃了，你也不要再挑挑撿撿了……”
政委是嚴肅的，聲音很重。
張計發後來說：“說句心裡話，見到她時，心裡猛地一亮，反而自卑起來了”。沒過多久，文書告訴他，結婚報告批下來了！
他吃了一驚，“你說什麼？”
文書又笑兮兮地重複了一遍：“你看，這不是？”
他傻眼了，哭笑不得，立即帶著“批件”找政委。“我沒打報告啊，咋會有這事？”
“你說什麼？”正襟危坐的政委搶下他的話，“你看，這是誰的名字，誰的（印）章……你沒寫報告？沒寫就能批？”
一切都明白了，有人在搞“背後行動”。
沒幾天，副營長和教導員微笑著向他作了“檢討”：“對不起，是我們包辦代替……”
還能說什麼呢？那天夜裡，他怎麼也睡不著，是感動，還是其他什麼……
三
他和魏祖琴從此相愛了。二人經過了一番瞭解，才有了共同的語言。似乎應了一句話，叫“先結婚，後戀愛。”只是“年齡大”的潛意識，一直存在他的心裡，覺得欠她什麼似的。
1955年8月，他倆在部隊結婚了。婚禮十分簡單：花了5元錢買了兩個西瓜，兩條煙，2斤小糖，“款待”了前來祝賀的首長和戰士們。沒有被子，沒有衣服，但他們彼此感到了對方的溫暖，心裡是甜的。
1957年春，在南京上學的張計發和魏祖琴帶著初生的女兒，重返贊皇老家。張計發說：“我從未好好地孝敬過父母……”
魏祖琴溫情地對丈夫說：“你放心地學習好了。我留在家裡，孝敬好老人，這也是我做兒媳的份內事。”那一刻，張計發差點落下淚來。有了妻子，他感到擁有了一切。
遠離丈夫的日子裡，魏祖琴一邊照顧著體弱的老人，一邊很不容易地帶著女兒。那年月，公社大鍊鋼鐵，活兒特重；家裡依然很窮，缺吃少穿，只好忍著餓，省著老的小的吃，自己瘦的皮包骨。最讓她放心不下的是遠方的丈夫。吃得好嗎、累嗎？……一串串的思念搶佔著夜深人靜時年輕的心房。那份情、那份愛，只好化作信箋，溫暖丈夫，激勵丈夫。當丈夫患病後，她趕到部隊時，恨不能用纖細的雙手，從丈夫的身上摳出所有的病毒細胞。善良的妻子一次又一次在心中祈求：“計發，我咋不替你病呢？”
在採訪過程中，老連長曾動情地說：“老婆子嫁給我後，什麼也沒得到，幾乎沒享過一天福。得到的只有勞累和操心。我的病，給她加重了負擔，但她從未怨言過。有人笑說她是我的‘飼養員’。到信陽時，我們已經有了3個女兒，為了照顧我，總是單獨為我開小灶，她和孩子吃大鍋（飯）。我不忍心，可又說服不了她。後來我們又添了一個女兒，全家六口人，靠我的140元工資撐著。後來，她有了一份工作，可家務她還是沒少幹。”
“我曾總結她這輩子立了兩大功：一是帶大了4個孩子，二是把我的病照顧好了。”艱難的日子成了過去，現在，他們的兒女也一天天長大成人。女兒張愛黨（又名張然）。1957年元月出生，原在廣州海軍醫院工作，後轉業開辦的一家旅遊公司；二女兒張愛軍，1962年出生，現在信陽衛校醫院實驗室工作；三女兒張愛民，1964年出生，現在信陽一家國營商場的經理；小女兒張鼕鼕，1967年生於信陽，現任54軍06師副師長。慈善而威嚴的母親浸潤過每一個女兒，化作後輩自立奮進的力量。
現在，老連長還常被一些學校、黨政機關、企業請去做報告。
老連長對我說：他得到過無數陣掌聲，數不盡的鮮花，讀不完的微笑……這些他都珍惜，但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在茫茫人海，在生命的長河中，“找到了自己的伴侶。”
後記：
1963年，張計發被安排到河南信陽軍分割槽幹休所離職休養。離休後，張計發把關心下一代當作自己的神聖職責。多年來，他堅持與疾病作鬥爭，不辭辛勞的走遍湖北、河南、湖南、安徽、江蘇、廣東等省區，深入學校、工廠、部隊，社群，先後作了上千場的革命傳統報告，聽眾達百萬人次。每次報告，他都以親身的經歷，講述了上甘嶺戰役空前悲壯，又無比輝煌，以此激勵人們的愛國熱情和奮鬥精神。
這篇稿子是多年前筆者採訪老連長後寫的。20多年過去了，如今的老英雄，在幹休所的關心下，身體還算不錯，只是行走有些不便，聲音還很洪亮，還能接受媒體的採訪。美中不足的是，2019年5月，93歲老英雄被確診為幽門癌併發肝肺轉移。在專家的建議下，沒有放療化療做手術，以中醫調理治療為主。祝願老英雄早日康復，健康長壽。
（圖片來自網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