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這首《生查子·元夕》以平實的語言描寫了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詞的上闕描繪去年元宵節女主人公與情郎同逛燈市,“花市燈如晝”,大街上熱鬧非凡,花燈通明,彷彿白晝般明亮。“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從黃昏時候相見到月上柳梢,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柳梢”的柳是“留”的意思,女主人公那時候希望情郎能夠多留一會兒,而今追憶與情郎月下約會的甜蜜,幸福之情洋溢於紙上。

下闕寫今年元宵節女主人公獨自面對圓月花燈,“月與燈依舊”,一年過去,眼前的景物與去年一樣,但是去年和自己一起相約的那個人卻不在,想起去年這個時候的甜蜜,如今的失落,不禁悲上心頭,淚溼衣衫。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古代與現在不一樣,官宦人家的女子在一年裡能夠出來遊玩的也就幾個日子:

三月三日踏青

,杜甫《麗人行》詩云:“三月三日天地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這一天女孩子可以在郊外盡情遊玩。

乞巧節

,這一天少女會成群結隊的外出遊玩,拿出親手做出來的手工藝品比試,向織女祈求心靈手巧;

還有就是元宵節了

,北宋時從十四到十六三天,開宵禁,遊燈街花市,通宵歌舞,盛況空前,也是年輕人蜜約幽會,談情說愛的好機會。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女子外出的機會難得,錯過今天,要想再見,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如果無緣,恐怕今生就錯過了,這才是女子悲從中來的原因。

歐陽修的這首《生查子·元夕》,語言通俗而動人,意境哀婉而唯美。明人徐士俊在《古今詞統》評價說:“元曲之稱絕者,不過得此法。”認為元曲中的絕佳之作,都是效仿此詞。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無獨有偶,在這首詞問世前兩百多年,有一首詩和這首詞的場景差不多,也寫盡了失戀的惆悵與傷感,那就是我們大家都熟悉的崔護的《題都城南莊》: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去年的今日,在這長安南莊的門口,作者遇到了一個漂亮的小姐姐,美麗的面龐和似錦的桃花互相映襯,顯得分外漂亮。今年重來,故地重遊,伊人卻已經不在,只有那桃花依然在這和煦春風中盛開。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這首詩的作者是崔護,崔護(772年-846年),博陵(今河北定州)人,唐代詩人。《全唐詩》存詩六首,皆是佳作,特別是《題都城南莊》流傳最廣,膾炙人口。

這首《題都城南莊》語言率真自然,明白流暢,與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一樣,都採用了對比的手法,也都表達了極為相似的物是人非的感慨。

崔詩用“人面”、“桃花”作為線索貫串,透過“去年”尋春遇佳人和今日重尋不遇,雖同時同地同景但人不同的對比,把詩人因此而生的惆悵,曲折盡致地表達了出來。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歐陽修詞上闕說去年,下闕說今年,元夜、花、柳、燈、月都依舊,就是“不見去年人”,而“淚滿春衫袖”句物是人非,舊情難續的感傷將傳達給讀者,令人惆悵難禁。

不過,大家不必傷感,雖然寫詩寫詞的時候伊人不在,可是事情的結局並不是悲劇,兩位作者都和詩詞中的女主人公有情人終成眷屬,結局圓滿。

歐陽修的《生查子》,據說是為他的第二任夫人楊氏所作,既然都是歐陽修的妻子了,當然是後來兩人又再次相遇並且結婚了。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而崔護的《題都城南莊》的結局就有趣多了,關於這首詩,還有一段神奇的傳說,晚唐孟棨《本事詩·情感》雲:

博陵崔護,姿質甚美,而孤潔寡合。舉進士下第,清明日,獨遊都城南,得居人莊,一畝之宮,而花木叢萃,寂若無人。扣門久之,有女子自門隙窺之,問曰:“誰耶?”以姓字對,曰:“尋春獨行,酒渴求飲。”女入,以杯水至,開門,設床命坐。獨倚小桃斜柯佇立,而意屬殊厚。妖姿媚態,綽有餘妍。崔以言挑之,不對,目注者久之。崔辭去,送至門,如不勝情而入。崔亦眷盼而歸,嗣後絕不復至。及來歲清明日,忽思之,情不可抑,徑往尋之。門牆如故,而已鎖扃之。因題詩於左扉。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故事裡書生崔護去長安趕考,閒暇時郊外去踏青散心,一路走來,欣賞那無邊的春色,感嘆造物主那神奇的手筆,不覺口渴,便上前叩開了附近一座茅舍的柴扉,向主人討水喝。

開門的是一位正當二八年華的小姐姐,舉止溫婉而大方,靜靜地靠在院中的桃樹上,目光偶爾輕柔掠過崔護,馬上羞澀地移開,文學青年崔護見之頓時怦然心動,心如鹿撞。

一年之後的清明,崔護想起那位小姐姐,再次來到京城的南郊,重訪那座小院,院內桃花依舊明媚燦爛,如同姑娘在春風中含笑的俏臉,可是柴門緊鎖,而那張桃花般的笑臉卻沒了蹤影。萬般無奈,只能題詩於門扇之上,悵然而去。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不過不要緊,據《本事詩》記載,原來自去年兩人見面之後,小姐姐就害了相思病。常常恍惚若有所失,崔護第二次來的那天,小姐姐正好與老父親出門去了,歸來後見到門上崔護的題詩,生怕今生無緣,情急之下一病不起,竟“絕食數日而死”。無巧不成書,而崔護離開之後心中惦念,第三次來到小院,小姐姐在昏迷之中聽到崔護的哭喊,又甦醒過來,上演了一出“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至情”人生悲喜劇,成就了一段美滿的姻緣。

《本事詩》之後,崔護偶遇小姐姐成就良緣的故事就定型了。如《太平廣記》卷二七四,《唐詩記事》卷四十,馮夢龍的《情史》都記載了崔護和“人面桃花”小姐姐好事得成。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明清以來的戲劇也紛紛以此為主題演繹,因為這位“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小姐姐在崔護詩及傳說中沒有明確姓名,於是就像

《木蘭辭》中的木蘭

一樣,人們紛紛展開想象,在不同的劇本中,給她取了不同的名字,如謝嬌英(《玉杵記》),莊慕瓊(《桃花記》),葉蓁兒(《桃花人面》),謝婷婷(《桃花吟》),桃小春(《金琬釵》),盧氏女(《桃花緣》)等。緣何?只因國人大多都有嚮往愛情的八卦心理。

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人面桃花”寫失戀,其實都有好結局

小時候每次讀歐陽修的《生查子》和崔護的《題都城南莊》時,都會為詩詞中主人公的失戀惆悵不已,長大以後,多讀了幾本書,當了解到主人公與愛人最終都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之後,再回頭來看這兩首詩詞,心情又絕然不同。

或者,這就是成長的好處,因為長大以後有更多的書可以開拓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