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一種美麗的病

《拂鄉心》事關鄉愁。

鄉愁,一種美麗的病

在片中,鄉愁寄居的場所,有點獵奇性,叫紅包場。曖昧的歌廳,搖曳的燈光,容納的自然不只是鄉愁。似乎有點奇怪,一種聲色場所,鄉愁卻成了它的頭號主角。唱著老歌的歌女,越來越老的遊子,經過年復一年的相處,變成共存共亡的群體。遊子越來越少,紅包場也幾近消亡。

當所剩無幾的紅包場,已然退化為吸引力欠佳的奇觀式旅遊場所,《拂鄉心》這樣的電影,就像是輓歌般的存在。但它的重點,不是獵奇,不是場所,而是人。

鄉愁,一種美麗的病

初當電影導演的秦海璐,沒有過於追求形式與風格,面對特殊場所、特殊人群,她的鏡頭相當樸素,獵奇性被降到了最低。主人公蔣生,走在街上,步入紅包場,就像進入他的家。他假裝一切如常,不動聲色地變賣家產,自己給自己操辦後事。他沒有家人,年過八旬,肺癌晚期,死亡迫近,也改變不了他的日常,但鄉愁可以,這才是他最大的病,終生難愈。

鄉愁,一種美麗的病

因為鄉愁,蔣生和他那樣的人,生出了一種共同的趣味,他們喜歡年份已久的流行曲,愛聽各式各樣的思鄉歌,進而催生了紅包場。因為鄉愁,遊子和歌女建立了一種別樣的聯結,像情人但不是情人,像家人但不是家人,紅包場裡,始亂終棄的故事應該不少吧,但也有像蔣生和阿珍這樣的關係,有情有義,有浪漫,也有可以稱為愛的時刻。因為鄉愁,蔣生他們中的一些人,對歸鄉的執念至死不休,死了,骨灰也要送回老家。因為鄉愁,蔣生的舌尖,頑固地保留著故土的味道。

所以,鄉愁是種病,一種美麗而痛苦的病。

鄉愁,一種美麗的病

《拂鄉心》用力的地方,倒不在於提煉出某種抽象的情緒,或高遠的主題。儘管,紅包場和那些遊子的歷史,往裡探望一些,就會探到歷史的痛點;蔣生面對死亡的態度與處理方式,拔高一點,就可以朝著哲學的高度去了;人的孤獨,老年人的困境,多想一點,也有著深刻的社會學意義。

它只是負責展示,最多,在某個短暫的片刻,浪漫一下,或抒一下情,還是以相對比較剋制的方式。它擁抱細節,辣椒醬、素面、紅包、書信、帽子、墨鏡等,有的承載著較強的符號意義或敘事功能,有的細節只是細節,它們似是日常的柴火,聚攏在一起,讓鏡頭燒出了意味豐富的煙火味道。

我們會記住蔣生愛吃辣椒醬,在意兩種缺失的配料,會記住他的臉,會記住他說話的腔調,記住他的體面,他的豁達,他的苦痛。細節可以抵向情感,引發哲思,變換為情緒。在特殊與普遍,奇觀與日常之間,細節是唯一的橋樑。我們不必經歷蔣

生或

阿珍的生活,但能切身感受他們的情緒。

鄉愁,一種美麗的病

再獵奇性的場所,只要是人搞的,扒開細節來看,無非是共通的人性邏輯。再特殊的群體,也有著相似的日常與困境。秦海璐一開始願拍這片,或許有被題材性質的特殊性給吸引,但她的執導思路,無疑是冷靜而清晰的,按生活流電影的路子,鋪滿細節,生動的、熠熠生輝的細節,用細節構築一切,構築徹骨的鄉愁。

面對一個特別容易滑向獵奇、淪為煽情通俗劇的故事,秦海璐在大部分時刻,抵抗住了劣質戲劇性的誘惑,這很難得。不憤怒,不冷酷,也不燙人,電影的溫度剛剛好。

鄉愁,一種美麗的病

演員集體表演上乘,成全了秦海璐的表達。對於如今的觀眾,常楓、葛蕾、雷恪生、梁丹妮這些演員的名字,或許顯得有點陌生,不可能具有多好的流量功效。但作為導演,秦海璐選擇演員,顯然沒有過多考慮陌不陌生,她更在乎的是合不合適。飾演蔣生的常楓,應該會拿不少影帝提名,而他的表演,也是內斂的,不劇烈,不外放。他和導演一起,穩住了電影的溫度。

“有家的時候回不去,能回,家都沒了。”體會蔣生他們的鄉愁,不消費他們的鄉愁,《拂鄉心》確實有顆拂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