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即亮，殘夢初醒，天邊青黛色的晨光落入眸中，頓覺有些刺眼。夏日晨間的風總是極其溫柔的，驀地，傳來陣陣鳥啼聲。聽罷，整冠理帶，攜著桌角的相機，我躡腳而出。
走過集市，踱過車站，腳步向河堤的方向走去。陽光透過薄霧，在綠地上留下斑駁的痕跡，遠處隱隱的山邊鍍上一層金黃的微光，拿起相機，想記錄下這一幕，怎奈技術尚缺，難成佳品，幾番擺弄後，便洩氣了。站在堤邊，全身被晨間的柔風包裹著，說是柔風，風勁也是十足。忽覺有水滑過臉頰，發覺間淚珠早已傾盆落下。
不錯，這是出成績的第二天。
日光漸漸黯淡，天氣也陰暗了些。風起雨落，捲起碎葉，打著轉兒，天地間頓時變得縹緲，連最後一絲光線也被烏雲填滿了。不覺間，雨水混著淚珠，我落荒而逃。本以為來到此處，沉鬱能得以排遣，怎奈到頭被淋個遍體鱗傷。那日，我穿著白裙子，腳邊濺起的泥水瞬間綻出幾片“黑花”，這“黑花”也印在我的生命裡，我像個逃兵般，倉惶離去。
腳步蹣跚中，我跑進集市上的一家麵館。隨意點了碗麵，便焦灼的等待著晴天的到來。忽地，目光飄到集市小鎮上，即使在雨天，也難掩小巷的喧鬧。幾家小飯館前，人頭攢動。油條於鍋中沸騰著，濺起點點油光，冒著霧氣的油鍋，也讓店家的額間滲出點點汗珠；小籠包藏匿於蒸籠之間，卻急不可耐地將撲鼻的香氣攜入風中，在店家的吆喝聲中，每一屜剛出籠的小籠包都被一搶而光；那邊豆腐腦的豆香也瀰漫在小巷，純醇的豆香讓人聞罷便是垂涎三尺，唇齒留香；遠處，還傳來陣陣討價還價聲，也著實有趣……一時間，雨聲、吆喝聲、討價聲，一併於這鬧集中上演。
彼時，心中一顫，在我認知的歲月裡，從未有此煙火氣息。
我的世界是些許昏暗的。誠然，繁重的學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平日裡向來靦腆的我，也向友人說起了重話；父母與我的交流也是小心翼翼，極為謹慎……可是，哪怕是這樣，我也心甘情願。因為那時的我篤信著，只要熬過那場考試，便會有新的生活。我將所有的賭注皆壓於此，現實卻讓我輸得一敗塗地……淚珠又一次滾落而下。
沉默間，一碗濃湯麵呈到面前。店家笑著：“姑娘，趁熱乎兒，快吃！”我趕忙拭過淚珠。循聲看去，是位衣著極為樸素的中年婦女，嘴角幾分微笑，亦或幾分平常，可於油煙繚繞著的麵館，卻是極美的模樣。臉上清晰可見逗著幾處皺紋，髮間隱著縷縷青絲。明明是年過半百之人，歷盡滄桑，而臉上那一抹笑容，卻刻的深沉，像極了小巷的小販們，終日繁忙，卻於煙火生活中深情地活著。
拿來碗筷間，她早已招呼起其他客人，爽朗的嗓音在昏黃的小麵館裡氤氳著，碗裡棕紅的湯汁裹著點點油星，於燈光的照映下泛出點點波光。細嫩的麵條根根分明，若隱若現，點綴著蔥花的淡雅，配著高湯的香醇，一口入胃，頓覺暖流襲來。此時，心中的憂鬱已褪去大半。
我曾一度以為，我的生活將止步於此；直到看見這一幕，我才發現，我的生活也許才剛剛開始。
不知不覺間，雨水慢慢褪去，天邊又放晴，空氣裡多了絲清新與迷幻。小巷的人們又開攤了，恢復了往日的生機。在小巷的上空，一道彩虹高高掛起，點綴著這難得的人間煙火氣。我摸了摸半乾的頭髮，整裝欲出。手機的顫動聲突然響起，開啟訊息框，眼中又是一片模糊——
“曼曼，你已經盡力啦，很棒的。”
“我們都有遺憾，但這並不代表我們沒有想要的未來。”
“寶貝，快回家吧，媽媽做好了飯，等你回來哦。”
……
原來我的運氣也不錯啊，至少有這樣一群很棒的朋友和老師們。
是啊，成績已經是事實了。我接受，我努力接受；但我不認同。生命的歷程中，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趕路人，只是一個陪著歲月輕點光影瑣碎的修行者，更是一個丟棄不朽人間世俗和偏見的弱小者。但我知道，我雖然普通，卻心中有愛；雖然不出眾，卻一直努力上進。生命中百味紛呈，苦辣酸甜，如夢似幻，都值得我們一品，而後帶著初心上路，帶著鐐銬跳舞，才是生命最美好的模樣。
市井車巷，捲起的是人間煙火，展開來是百味人間。我一路風塵走過四季，是小巷裡錯落起伏的吆喝聲喚醒了我心底一隅藏匿的繾綣，讓我找到了心中缺失已久的煙火氣……
夏風乍起，於微雨初晴後，我將簡訊編輯好，向著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簡訊中，我寫道：“人生若夢，我偏要投以真情！”
作者簡介：喬曼，陝西鳳翔人，寶雞文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21級漢語言文學幼師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