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口鑠金。---《狩獵》

1

謊言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幼兒教師,他每天需要做的就是照顧一群調皮但又充滿童真的孩子。沒有成人世界的紛爭,也沒有技術類工作的壓力,男主的生活本該平靜且舒適,但一份意外的指控打亂了他的生活,也打破了小城的寧靜。

眾口鑠金。---《狩獵》

卡拉是男主的學生,也是他摯友的女兒,但由於缺乏家庭的關愛,她將這種缺失寄希望於男主身上。然而,男主並沒有將這種示愛放在心上,並婉言拒絕。受到打擊的卡拉顯然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在憤怒之中,她謊稱遭到了男主的性侵。這是一種相當嚴重的指控,本應進行周詳的調查,但由於卡拉是一名兒童,眾人先入為主地認定了卡拉不會撒謊。於是,善良的男主在謊言和誤解之中,成為了一頭被瞄準的獵物,扣動扳機的是自詡正義的獵人,但諷刺的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是狙殺善良的兇手。

眾口鑠金。---《狩獵》

為了滿足自己一時的報復心,卡拉胡說了一些謊話,一開始她並不知道這會掀起如此之大的波瀾,她可能只是認為這與哥哥們對她開的玩笑並無多大區別,她甚至沒有足夠的認知能力來理解什麼是性侵。但對於未能甄別出這是謊言的成人來說,性侵絕不會是一件可被搪塞的小事,這是犯罪,且罪孽滔天。

謊言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挾持了正義。卡拉為何能夠如此輕易地矇騙那些關愛她的大人?就是因為卡拉是一名兒童,在大多數時候,她很純真,也很善良,這讓她處於一個天然的弱勢地位,在外界看來,她需要得到保護,而傷害她的人則需要得到懲罰。這是一套正義被推崇出來的流程,但當真相成為一種被編造出來的謊言時,推出這種正義的將不再是眾人的道德準則以及法理訴求,而是某個人的私慾,無論這種私慾究竟有多大,它是有意還是無意,它都使得被挾持的正義成為了一把灌滿罪惡的獵槍,而在正義之旗的號召之下,舉起這把獵槍的將不會是某個個體,而正義旗下的眾人。

眾口鑠金。---《狩獵》

《狩獵》透過卡拉丟擲了正義,以及藏匿於正義的謊言。我不願將其視為一種對正義的戲謔,因為這世界需要正義,如同這世界需要善良一樣。但在認同正義之前,人們需要保持一種去偽存真的態度以及一種辨明是非的警覺。正義如同善良一樣,極易被惡意所裹挾,不用長篇大論,只要在合適的時間以及合適的位置,寥寥數語便能將其挑撥。流言、謊言、妄言,人們太容易站在自己之立場舉起正義的大旗,肆意追捕著獵物,最後誰又能知道最後狙殺的是世間的罪惡,還是自我的良知呢?正義的背後不應是枉顧事實與真相的盲目,而應該是洞穿私慾與謊言的智慧。

一開始,沒人知道卡拉在撒謊,到最後,無人在意卡拉是否在撒謊。事實上,卡拉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調查人員在對她問話時,她並不清楚對方所詢問事宜的含義,但在肅穆的氛圍之下,她與關愛她的眾人完成了一次以捍衛正義為目的的合謀,使得這個平靜的小鎮成為了圍獵男主的獵場。

眾口鑠金。---《狩獵》

2

歧視

就像現在武漢人所經歷的歧視和暴力一樣,不知情的群眾,狹隘的當地人,還有一些自以為站在正義一方的普通看客,都向這個無辜的男人揮出了拳頭。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在默默流淚,是盧卡斯在那麼大的雨裡,給自己的愛犬下葬。那些陌生人滿滿的惡意啊,已經在此時擊垮了他,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幹,卻在這個冬天,被全世界遺棄了。還有他被店員毆打扔出超市,像狗一樣趴在地上不能動彈的鏡頭,也讓人不忍。所以當他在聖誕夜的教堂,扭頭望向昔日好友時,我能理解他的眼神。有疑問,有憤怒,更多的是對人性的絕望。我也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導演把這個回頭當做電影海報。

眾口鑠金。---《狩獵》

當然,導演還喜歡用強烈的對比來表達主人翁內心的孤獨和折磨。在唱詩班溫暖和煦的歌聲中,聖誕節的教堂其樂融融。誰又會在意,躺在黑暗角落裡,那個被無辜傷害的普通人的哭泣呢?就好像《燦爛人生》裡,馬里奧一定要在新年的夜裡,在滿天的絢爛煙花中,說一聲“新年快樂”後,才能縱身一躍。“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何況,這是人性的悲劇。

終於,我們等到了正義的那一天。小女孩說出了真相,朋友們都誠摯地擁抱了盧卡斯。這一切都過去了麼?好像是的。盧卡斯自己也覺得生活已經回到了正軌。

可是這個殘酷的導演,在影片最後一刻,依然往我們胸口刺了一刀:你以為你已經痊癒,不,世間永遠有人還在誤解你,而這時你才發現,原來傷口一直都在。

影評寫到這裡,新聞里正在播武漢協和紅十字會醫院的所有醫護,在春節前沒日沒夜搶救十來天之後,全院瀕臨崩潰時,“看到援軍來了,三個醫護人員直接在電梯裡就哭出聲來”。

眾口鑠金。---《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