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本文由小陳茶事原創
丨首發於頭條號：小陳茶事
丨作者：村姑陳
《1》
最早的時候，閩王的茶園裡，只有兩種有名的茶樹。
一種叫水仙，一種叫矮腳烏龍。
後來，發明了燭光斧影的趙家兄弟南下，當時的閩王便把這片茶園，獻給了趙氏皇族。
這片茶園，彼時，叫做北苑。它成為皇家專用茶園之後，世人便在它的後面加了兩個字，叫做貢茶。
北苑貢茶，便從此稱雄上百年。
在北苑當紅的那些歲月裡，連好吃的著名吃貨蘇東坡老倌，亦對其追捧不休。
曾經有一天，喝到了一款出自北苑的皇家貢茶餅，叫密雲龍，便趕緊發了個圈，以示炫耀：
綺席才終。歡意猶濃。
酒闌時、高興無窮。共誇君賜，初拆臣封。
看分香餅，黃金縷，密雲龍。
連蘇老倌這樣見過世面的人，尚且以喝過一款北苑貢茶為榮，可見當時北苑貢茶的受追捧程度，以及在上流社會的地位。
直到一個姓朱皇帝上了位，貧苦出身的朱皇帝不喜歡喝茶，覺得太奢靡浪費，從此趙家這塊北苑貢茶園，便失了寵，那些茶樹被打入了冷宮。
生長在北苑數百年的水仙與矮腳烏龍，從此失去了皇家貢茶的地位。
成為朱皇帝新政的犧牲品。
從此沉寂數百年。
《2》
矮腳烏龍，在失去了皇家貢茶地位之後，一度被大紅袍，被肉桂，被鐵羅漢等名叢超越。
曾經氣勢如虹的前浪，被後浪們拍在了沙灘上。
它是不甘心的。
它的香氣與滋味，其實並不比享譽海內外的大紅袍差。只是，用朱皇帝提倡下改良出來的武夷製茶工藝製作出來的矮腳烏龍，相比那些武夷山其它的名叢們，少了一些新奇性，少了一些新鮮感。
朱皇帝把皇家御茶園搬到了四曲溪畔，並廢團茶興散茶，改良了製茶工藝。那些生活在三坑兩澗的武夷名叢們，因為更適合新的製茶方式，便漸漸嶄露頭角，成為新時代的寵兒。
一朝天子一朝茶，這話果真不錯。
因為沒有人推祟它，便懶得有人去研究它的製茶工藝如何提升，如何揚長避短，如何發掘出它的香氣滋味特徵，並進行最大的潛在開發。
沒有市場，便乏人研究。
矮腳烏龍從此默默無聞。
相比之下，水仙比它幸運。
同為北苑貢茶的水仙，被廣東人移植到了鳳凰山，改名鳳凰單樅，並研發出了幾十種香型（最著名的是‘鴨屎香’），使其得以數百來年仍然屹立在風口浪尖，不比矮腳烏龍的“從此蕭郎是路人”。
《3》
當幾年前，村姑陳查過了矮腳烏龍的這段歷史之後，便開始重視它。
想過去，能專寵趙家的北苑數百年，矮腳烏龍絕非等閒之輩。
想想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宮鬥劇，能從小宮女混到皇帝的寵妃，又豈是小白菜一枚？
必定有其過人之處。
然而，沒有市場，便難有好工藝。沒有好工藝的加持，一款茶，哪怕曾經風光無兩，也只是落翅的鳳凰不如雞罷了。
每年，都會尋覓幾回，期望能得到一款比較好的，能代表“北苑貢茶”風範的矮腳烏龍，然而，每每尋到的茶，總是欠了那麼一絲絲韻味。
不是蜜桃香不足，便是花香欠妥；或者果香花香都有，卻各自分散沒有合而為一的那種美妙；又或者，花香果香能協調出現，湯水卻又單薄了一些，沒有太多稠度在茶湯中……
總之，各項才能單挑出來，都還行。但綜合地來評估，以曾經的“皇家貢茶”、“北苑名叢”的標準來要求，那便完全不合格了。
要頂著皇家御茶的名頭，那必定要香氣有特徵，滋味有特徵，湯水還要有內容、稠滑似漿，醇厚細軟才是。
沒有這般的綜合表現，何談名叢與貢茶？
於是，這些年來，村姑陳尋得的矮腳烏龍，大多隻有單一的好表現，也只能拼到十二金釵當中去了——至少，巖茶入門級的新茶友們，還可以從中一窺北苑貢茶的風采。
聊勝於無罷了。
至少讓矮腳烏龍，一直保持著些微的熱度。不至於洇沒在武夷山的茫茫茶海當中。
《4》
今年十二金釵海選的時候，第一款喝的，就是矮腳烏龍。
村姑陳這個固執的金牛座，還是沒有忘記要想為矮腳這位北苑遺老翻案的夢想。
剪開泡袋的那一刻，心裡是有點緊張的。
畢竟期盼了許久，既希望夢想成真，又害怕失望。
聞幹茶香的時候，聞到了蜜餞般的果香，這隻極少在幹茶當中聞到的香氣，彼時，腦中便有靈光一閃。
接著，沸水衝入，立馬揭起蓋子來聞之，那股氣息入鼻的那一刻，心裡便定了。
彷彿當年收到那份期盼了許久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種心情。
喛，原來，你在這裡等著我。等著我跋涉千里而來。等著瑤臺月下的相逢。
蓋香是“焦糖香”、“炒堅果香”、“清淺如金鉤月一般的花香”、“清甜的蜜桃香”、“桂皮般的辛辣氣息”、“蘭花般的底香”的綜合氣息。
香氣紛紜變幻，卻又出奇地協調統一。
最妙的是湯水。
那茶湯，稠滑極了，且又香又滑，上述各種香氣，紛紛落入湯水中，又從湯中此起彼伏地冒出頭來，像小星星一般，忽閃著眼睛。
這感覺美妙極了。
這就是我想要的北苑遺風。
有豐腴的水蜜桃香，又有清幽的蘭花香在打底，再加上老樹老纖維才有的桂皮般辛辣感，以及醇厚稠滑的湯水在包裹著我們的舌面，再從舌面上生出豐沛的香氣汁液來。
是的，就像在喝一杯落英繽紛的香水一般。
這才是享譽千年的皇家貢茶，該有的風骨。
這才是村姑陳心目中的，矮腳烏龍。
《5》
沒有把這款矮腳烏龍加入十二金釵的隊伍裡成團。
把它單列出來銷售。
一方面，是因為這款矮腳烏龍山場極正，又是老樹，工藝上佳，價格較貴，如果加入，會拉高十二金釵的整體定價。
另一方面，這款矮腳，它如此美好，真心值得把它像《雀舌》一樣單列出來銷售。
就像一個單行本，獨有自己的一份特殊美好。
希望喜歡喝水蜜桃香和花香的茶友，能如村姑陳一樣，愛上這種特殊的滋味。
希望對巖茶的歷史有一定了解的茶友，用驚喜的心情，來對待這款北苑貢茶。
也許，不久的將來，它將不再是拼配大紅袍的原料，而是擁有自己獨立的”茶格“、獨立的個性、獨有的粉絲的一款武夷茶。
到那時，村姑陳會祝福它。
願它前程似錦，願它重展雄風。
每一個從低谷走上來的人，都曾跋涉過千山萬水而百折不撓，並以此為驕傲。
人如是，矮腳烏龍，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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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茶事村姑陳，專欄寫手，茶行業原創新媒體“小陳茶事”主筆，已出版白茶專著《白茶品鑑手記》，2016年-2020年已經累計撰寫超過4000多篇原創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