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小屋情濃濃

金秋十月,天高氣清,我再次回老家,我的心情和這天氣一樣舒心愜意。

雖然這時,我自己家沒有人住在鄉下,但,還有好些親人,還有魂牽夢縈的鄉情鄉音,還有揮之不去的往事記憶。一切的離情別緒,每時每刻都在撥動著我那永遠割捨不斷的思鄉情弦。

我先住在縣城五叔家,他全程陪同。雖然五叔腰板硬朗,精神矍鑠,但畢竟七十好幾了,夠辛苦的。第一次見面的五嬸親熱、隨和、能幹,比我小很多。我口頭上五嬸孃前、後嬸孃後的稱呼,但感覺互相間更像朋友,毫不拘束。

五嬸和我們一道回鄉下,住在姨姨家。(大嬸,因與我母親是堂姐妹,故稱姨。)

破舊小屋情濃濃

定在姨姨家落腳很是過意不去,她94歲了,照顧她的二姑也八十好幾,兩位老人已經是湊合著過日子,再加上我們三人其忙碌可想而知。姨姨和二姑見到我這遠方歸來、多年不見的侄女,還有不曾謀面的五嬸,高興非常,歡聲笑語充滿小屋。

姨姨現在居住的這兩間小屋是原來大院的一個偏房,不知始建於何時。到現在,其他住戶全都換了新顏,唯姨姨的這間偏房紋絲不動。牆壁斑斑駁駁,屋頂的青瓦看來很久不曾檢修,排列得很不規整,給人的感覺是簡陋、破舊。與之相鄰的新居剛剛落成,雪白的牆、棗紅色的瓦、二龍戲珠的脊飾,完完全全一副鄉村別墅的建築風貌;偌大的曬穀坪水泥鋪地,四周的瓶形柵欄整齊劃一,與現代時尚的二層樓房交相輝映。這兩幢一新一舊、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房屋,並排地顯現在人們的視線,如同隔了幾個朝代。

姨姨不在乎,她只管按照墨守成規的生活方式迎冬送夏,早望太陽,夜伴星光,與親朋戚友和睦相處。我不嫌棄,這倒不是我有劉禹錫那樣高雅的陋室情懷,而是感情所繫。

姨姨、大叔是我們最親的親人,我們困難時,倆老沒少賙濟,我和三妹有事沒事跑去那裡蹭飯吃,姨姨總是讓我倆吃得飽飽的,這份親情如刀刻一樣銘記在心。

因為姨姨家兩鋪床不夠睡五個人,我和五嬸去鄰居新屋借宿。主人為我們整理房間,燒水洗澡,像招呼自家的客人一樣,讓我們感受到家鄉人的熱情、純樸、善良。

和五年前回鄉見到的姨姨比,真的老多了。矮了許多,瘦了許多,臉上皺紋多了許多。家鄉話說“老得像蠶兒”,這形容十分貼切。但精神不錯,言語爽朗,記憶準確,一般生活可以自理,樂於養雞、揀蛋。和二姑一起種的小菜園裡有辣椒、絲瓜、豆角、蔥蒜等等,兩人吃不完。那豆角像筷子一樣,一根一根懸在竹棧上,煞是好看。

破舊小屋情濃濃

見到我,姨姨總是說,這次見到你怕就沒有下次了;這把年紀還不死,拖累了侄子和五叔。我對她說,我們家族難得有您這麼高壽的人,大家高興都高興不過來,你卻老說死死死;親人們就是希望您健健康康、快快樂樂、長命百歲,她這才不說什麼了。

姨姨、大叔沒有兒女,定居廣州的三叔在世時,一直幫助他們倆老。十年前大叔謝世,三叔念及姨姨孤身一人,關照有加。有年,一面土牆歪斜,姨姨說八十多歲了,活一天算一天,弄幾根樹杆撐住就行了,不要再花錢。三叔知道後說,大嫂生病死了沒得講,但若被倒塌的牆壓死了,怎麼向世人交代?命令五叔從速整修,五叔遵命找人換成一堵堅固的水泥磚牆。

三叔去世後,堂弟二話沒說,將固定的費用準時匯給五叔。五叔總是提前將柴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品備齊,讓姨姨安享晚年。不過,她總愛嘮叨“又買那麼多做什麼,誰曉得我哪天兩腿一伸就用不著了。”就在這幾天,五叔買了幾百斤新谷,姨姨叨咕了好多遍。五叔對我說,你姨一生喜歡養雞,現在老了,就只能享受這麼點樂趣,買多點,人、雞都可以吃。

我曾經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當姨姨丟把稻穀在地,啾啾啾地幾聲喊叫,剎那間那些雞從四面八方飛跑回來,圍住這些穀粒使勁地啄個不停,好像生怕別的雞吃完了,的確很有味道。

在姨姨這裡,每天都是好吃好住的。我不會做飯,也不愛吃飯,等著吃。五嬸則和二姑一起摘菜洗碗,忙裡忙外沒閒著。除了雞、肉、蛋、新鮮小菜外,姨姨特地泡了黃豆,磨成和渣、豆腐,讓我重溫到家的溫情、家的溫暖、家的親切。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十分開心的事——去小溪洗衣。

每天一早,五嬸揹著揹簍,我光著手,去門前的小溪洗衣,然後照例由五嬸揹回晾曬。

我說不出為什麼特別喜歡小溪,鋪滿鵝卵石的那種,這溪正是。

破舊小屋情濃濃

我不光是坐在碼頭上擦皂揉搓,棒槌捶打,還脫掉鞋襪,挽高褲腿,站在水流最深的鵝卵石上,將衣服撒開,鋪在水面,隨著水流來回漂洗。嘿!那感覺,沒法說!我只想告訴所有的人,這幾天,我過足了洗衣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