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書]花開花落,春去秋來,他們倒下的那一刻,早已成為永恆!

[百年家書]花開花落,春去秋來,他們倒下的那一刻,早已成為永恆!

《百年家書》作者:瘋丟子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他們倒下的那一刻,早已成為永恆。——摘自《一寸山河一寸血》

她還記得外公渾濁的雙眼望著外面的車水馬龍那眼神透過窗戶和高樓,映出來的,卻是古鎮中的一葉扁舟和小河上的一縷夕陽寧靜的畫面背後,是濃重的黑暗和血光,每一個人的笑容都帶著苦澀,哭聲都帶著疲倦然後笑不出,哭不出,麻木地生存,等到曙光吹散了烏雲,絕望變成了希望即使鶴髮雞皮,垂垂老矣,那根撐過了百年黑暗的脊樑,依然剛直如鐵,頂天立地。直到經歷了那一切,她才真切地明白你覺得他們笨拙,落後,愚昧,頑固卻是他們,堅持,不屈,奮戰,守候才有了今天的豐衣,足食,歡笑,和自由。謝謝你,我已經逝去的,和尚未逝去的老一輩。

內容標籤: 時代奇緣 幻想空間 歡喜冤家 愛情戰爭

=============================================================═ ☆〆

外公的葬禮後,一大家子人沉默地整理著遺物。

在別人看來,外公真可謂高壽了,喜喪,他一直身體安康,直到最後一刻才猝然長逝,宛然是沒什麼痛苦的。

可家裡人又都明白,外公去的不痛苦,生時卻也未見得幸福。

外公並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睿智有風度的老人。即使有了個兩室一廳的敞亮的公寓,他硬是不肯住到任何一個稍大點的房間去,自己縮在朝北的小房間裡,窄床、破櫃、發黴的味道,反正小輩幾個自有記憶起就不愛進去,也實在不敢接觸這個總是單獨坐在小床上的小老頭兒。

小老頭兒外公倔強,像茅坑裡的石頭,讓一起吃飯,不吃,縮在陽臺的矮凳子上吃醬油拌菜;讓一起出遊,不去,一個人一大早拎著個破袋子就出去坐公交車,他逢車必上,在窗邊坐著一圈又一圈,中午回來吃了飯繼續出去,總之就沒個停的時候。

照長輩的說法,外公這是愛佔政府便宜,七十歲以上老人坐車不用錢。那時候艾珈倒也信了,但後來有一天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跟了外公一起上車,外公很高興,笑起來露出一口蠟黃的牙,上了車後,笨拙地塞給艾珈二十塊零花,然後尷尬了一會兒,就看向窗外,看了一路。

一般帶小孩的都習慣讓小孩在靠窗的位置,可外公沒有,他自己搶先坐了,給錢後再也沒理外孫女,就這麼看著外面。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高樓大廈,鱗次櫛比。

老年人特有的、帶著水光的眼神,反射著外面的光,他眼睛裡容納了所有窗外的街景,讓艾珈覺得,他彷彿在用全身心看著這個世界。

沒有手機、不識字,外公的眼睛,除了看新聞,就是看這個對他來說永遠新奇無比的新社會。

艾珈突然對於大人那種,外公是佔政府便宜的說法,無端地厭惡起來。

怎麼會是那麼個理由呢,他明明就是,太留戀了……捨不得少看一眼。

而如今,斯人已逝,萬物歸土。

他們終於像個正常的晚輩那樣,深入探索起一個曾今忽略的長輩的房間,捏著鼻子,又眼睛酸澀,那些層層補丁的破褲破衣猶帶著外公身上的味道,絕版的褲腰帶和布鞋,搪瓷杯子裡一層層的水垢……外公甚至不喝茶,連洗澡,都只用洗衣皂。

一個真正的苦大的人,不摻一點貴氣和內涵。

艾珈不信外公一個世紀老人會什麼家底都沒有,東摸摸西摸摸,竟然真摸出個東西來。

一個樸實的紅木盒子。

再不懂,也該知道這色澤純正手感圓潤的紅木盒子價值不菲,艾珈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就著精緻的小鎖打開了盒子,裡面竟然只有一沓紙,那紙顯然被精細地保管著,外公甚至還在紙周圍放了很多樟腦丸,導致整個盒子裡氣味撲鼻,可紙上依然斑斑黃跡、黴痕遍佈,艾珈手癢得不行,把盒子放到一邊,拿出了紙。

這一拿才發現,原來這紙不是一沓,而是凌亂散開來的一張,大概是當初被折得太狠,摺痕一碰就撕裂開來,導致這工整地折著的紙變成了一沓的樣子,從背面看年痕斑駁,隱約有一排排極為工整的小字的樣子,她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擔心一開啟紙就碎了,猶豫了許久,還是摸向紙的邊緣。

還沒開啟,就聽旁邊叫了一聲:“珈珈,手裡什麼東西?”

“哦,我……”艾珈唰地抬頭站起來,想和老媽分享她挖寶的興奮,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眼前一黑,眩暈感洶湧而來。她心裡大驚,雖然猛然站起來時的暈乎是常事,可也沒那麼洶湧的,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耳邊彷彿有老媽在叫,可她還沒感覺到有沒有人扶,就暈了過去。

老天爺,後腦您悠著點千萬別先著地啊!

她就只能祈禱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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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不過來就打死他!”一聲怒吼傳來,驚得艾珈虎軀一震。

“哎,醒了醒了!”有女人驚喜地喊,“眼皮動了,老爺,老爺!駿兒醒了!”

“……”艾珈只感到頭痛欲裂,生理和心理上的。

她肯定幻聽了吧,就算曾經的瑪麗蘇病有後遺症,她可從沒幻想過自己老爹是老爺……好歹是個皇上、大王什麼的。

“嚷什麼!不怕嚇著她!”粗聲粗氣的聲音快速靠近,在到耳邊時變成繞指柔,“駿兒?閨女?醒了?”

醒了,不敢睜眼。艾珈劇烈抖動眼皮。

“這是在做噩夢啊!”男聲斷定,轉瞬又氣吞山河,“來人啊!打死那個狗東西!”

“哎喲,老爺!駿兒這樣又不是他害的,您這就把他打死了,駿兒醒來找不著人,一時想不開可怎麼辦?!”女聲極為著急。

“想不開就打,打到想得開為止!為了那麼個下三濫的東西命都不要了,我閨女的命有那麼賤?!”

“哎喲,要打您打,我可下不了手。”

“……老大!你來!駿兒醒來要是還放不下那個王八羔子,你請家法打醒你妹妹!”

“爹,我等會要回營。”年輕點兒的男聲一口回絕。

“狗東西,你就不肯聽你老子的是不?家重要還是那破營重要?!”

“那破營重要。”毫不猶豫。

“你妹重要還是那破營重要?!”

“……都重要。”

“嘿!咱還比不上這蠢丫頭是吧!”哐啷哐啷的聲音,夾雜著中年婦女攔架的聲音。

艾珈是真不想醒來,可她現在心潮湧動,又覺得自己是做夢,想快點醒來吧,又怕這不是夢,一醒來就什麼都不對了,心底裡天人交戰,只恨不能自己給自己一磚頭再昏過去,這眼皮抖得那叫一個風中凌亂,一不小心就要睜開來了。

終於,在眼皮快抽筋的那一瞬,她無奈地睜開了眼。

看到眼前木質床頂的時候,她就知道,夢沒醒,或者……

“哎喲,醒了!”女人一聲尖叫阻止了一場父子相殘。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撲過來,臉上哭得梨花帶雨,頭髮全都往後梳,盤成了一個蝴蝶形的髻,極為工整,一絲亂髮都沒,身上穿著一身藍底的綢緞長褂,樣式是什麼艾珈可說不出來,反正就是電視裡看到的民國時期傳統女人穿的旗袍,古樸得嚇人。

不是女人嚇人,但艾珈就是嚇呆了,全身緊繃,死盯著女人跟見鬼一樣。

女人被嚇著了,哭出來:“老爺!駿兒這是什麼眼神兒啊?!駿兒?不認得娘了?我是你娘啊!你別是傻了吧,你倒是喊一聲啊!”

旁邊緊跟著上來一箇中年男子,鼻子下留著梳剪整齊的齊唇小鬍子,說不出帥不帥,方臉大眼懸膽鼻,長得魁梧高大不怒自威,身上穿著黑底黃邊兒的綢緞馬褂,手裡還拿著根柺棍兒,很是有型有款,此時這個有型有款的大叔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駿兒?駿兒?認得爹不?”

艾珈眨了眨眼,不知如何反應,光線又一暗,床尾最後的縫隙被一個高大的硬派帥哥佔據了,他的穿著終於正常了點,是灰藍色的軍裝,有點鼓鼓囊囊的,不大顯身材,但好歹是有點摩登氣息了!此時這個帥哥哥也努力探過身朝她看著,卻沒說話,擔憂之情也溢於言表。

“駿兒這是不認得我們了嗎?天啊,我女兒被打傻了!老爺!怎麼辦啊!駿兒不認得我了!”女人又開始哭,“這您得做主啊!那下三濫的東西害了我們駿兒啊!”

老爺也吹鬍子瞪眼的:“看我不打死他!”說著舉起了柺杖。

好像自己不說話就要出人命了……艾珈隱約有這感覺,可她是真心不想說話,總有種,一說就再也出不去的感覺,也有可能,說了,夢就醒了呢?

“等會兒,你們……”她脫口而出,被自己嘶啞的聲音嚇了一跳,等等,不管啞不啞,這聲兒好像不對!

“說話了說話了!駿兒,認得娘不?”

完了,夢沒醒。艾珈又呆滯了,那自己是認不認得啊?

“別急!駿兒剛醒呢!”老爺明明勸著,卻也著急,“記得爹不?”

“爹,別問了,駿兒那是正常的,頭撞得太厲害,醒來會有段時間什麼都想不起來,休息下就好了,看眼神兒,應該是沒傻。”這個大哥很淡定,唰地戴起藍灰色的大蓋帽,在看到那帽徽的時候,艾珈真的不好了。

白色的,太陽。

青天,白日,旗……

媽,沒學好近代史,怪我咯?

這一刻,艾珈真覺得自己死過去算了,她死死地盯著大哥頭頂的帽徽,只覺得氣都要喘不過來,身上一陣陣發冷,那種熟悉的眩暈感再次洶湧而來,她心裡的小人兒在跪地哭喊:我要回家!

她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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