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蘭人在阿金庫爾的勝利不僅在英格蘭的土地上,
而且也在民族精神上留下了永久性的記號
。
至少從羅馬時代起,征服者一方的將軍們就喜愛建立房屋或雕像。儘管沒有類似的紀念建築,但是人們仍有很多不那麼顯眼的、紀念阿金庫爾戰役的方式。其中的兩個紀念方式聚焦於國王本人的形象。
亨利五世畫像 繪於16世紀
1420年,亨利五世與他的王后踏上了一次宣傳旅程,意在鼓動對《特魯瓦條約》的支援,並且繼續宣傳對法戰爭。作為這次旅程的一部分,
他們拜訪了約克大教堂(York Minster)
。
就在這座大教堂裡,人們開始建造新的教堂內欄,上面羅列著從征服者威廉開始的歷代英格蘭國王真人大小的雕像。
約克大教堂
原本的計劃是,讓亨利五世本人的雕像位於中間拱門的上方,而這座雕像的兩側分別列有七個國王的雕像。但是,亨利五世在1422年的英年早逝意味著人們不得不加入第八個雕像,即他的兒子亨利六世的塑像。這就造成了拱門兩側一種古怪的不平衡。
選擇英格蘭國王而非聖經人物的雕像一事就十分值得注意,將蘭開斯特王朝的國王加入其中則更加引人注目。
在阿金庫爾戰役爆發的10年之前,
亨利五世的父親處決了約克大主教理查德·斯克羅普
,因為這位大主教參與了反對他的珀西叛亂。
斯克羅普是英格蘭第一個被依法處決(在一場合法性值得懷疑的審判之後)的高階教士,也是一位得到很高評價的大主教。他在大教堂裡的陵墓很快便成了一處廣受朝聖者歡迎的目的地,殉教者崇拜也逐漸以他的陵墓為中心發展了起來。
亨利五世畫像
這一崇拜讓應對他的死亡負責的蘭開斯特王室深感不安。人們之所以選擇在聖壇屏這一教堂中的焦點處建造三個亨利國王的雕像,是為了公開展示他們是被認可的合法君主,是可以回溯到諾曼征服時期的國王世系的一部分。
正是亨利五世在阿金庫爾的天賜大捷為他們贏得了這樣的位置,並促成了這個新聖壇屏的建造。
亨利五世的長眠之地—威斯敏斯特教堂中的小禮拜堂—也是
對他執政合法性的公開肯定
。
儘管這個小禮拜堂的建造工作主要是由國王的叔叔樞機主教博福特負責的,而且直到1438 年,這個小禮拜堂才動工,但是國王本人在他的遺囑中留下了有關如何建造它的指示。
作為自我貶低的一種典型體現,亨利五世陵墓上的雕像不是用大理石製成的,也不是用雪花石膏製成的,而
是用鍍銀的木頭製成的
。
而且,和與他一同在遠征中戰鬥過的許多人不同,他並沒有選擇身披鎧甲的戎裝像,而是選擇了
穿著普通的平民服飾的形象
。
與他的禁慾苦行形成鮮明反差的是,環繞著他的陵墓的巨大的小禮拜堂中滿是驚人的哥特式雕塑,用來彰顯亨利五世軍事上的成就。
亨利五世紋章
這裡有三位一體的雕像,也有聖喬治、聖愛德華和聖埃德蒙的雕像。亨利五世曾在阿金庫爾的戰場上用過後三者的旗幟。
他個人的紋章圖案—羚羊和天鵝—也一再出現
。
此前,這兩個紋章也出現在遠征當中。在拱形門廊之上的焦點,人們可以看到這位國王在加冕儀式中戴著王冠的形象,也可以看到他全副武裝的形象——他騎在馬上,戴著帶有王冠的頭盔,並揮舞著一把劍。
這不僅是一種對於令亨利聲名遠揚的虔誠的宣告,也是對這位蓋世英雄的一種頌揚。
諸聖堂區教堂
在全國的其他地方,曾經全力支援亨利在法蘭西野心的教會也從隨同亨利作戰的人的許多其他虔誠舉動中受益。
例如,在德比郡的阿肖爾(Ashover in Derbyshire),托馬斯·巴賓頓(Thomas Babington)為諸聖堂區教堂(parish church of All Saints)建造了一座高128 英尺的八角尖塔,以
慶祝他自己及其部下從阿金庫爾遠征中平安歸來
。
南克里克的聖瑪麗教堂
類似地,曾帶領6 名重鎧兵和18名弓箭手服役的、瑟爾蘭德城堡的托馬斯·坦斯特爾爵士(Sir Thomas Tunstall of Thurland Castle)也於1415 年著手重建他家鄉的教堂。
這一教堂位於蘭開夏的坦斯特爾(Tunstall)。在諾福克的南克里克的聖瑪麗教堂(St Mary’s church in South Creake)中,人們建造了雄偉壯麗的託臂梁房頂,並在上面雕刻和畫上了天使,來慶祝阿金庫爾戰役的勝利。
北約克郡的一扇更為簡樸的彩繪玻璃窗表現了博爾頓城堡的理查德·斯克羅普爵士(Sir Richard Scrope of Bolton Castle)與詹姆斯·梅特卡夫(James Metcalfe,在阿金庫爾遠征中,後者曾是前者手下的十五名重鎧兵之一)的關係。
這一玻璃窗原本位於艾斯加斯(Aysgarth)的教堂裡,但是,現在這一玻璃窗已經被轉移到烏爾肖布里奇(Ulshaw Bridge)的羅馬天主教禮拜堂裡了。梅特卡夫在阿金庫爾為他的長官提供過一些特殊的服務。
一年以後,也就是1416年,斯克羅普把靠近沃頓(Worton)的一處房屋與一片地產授予了梅特卡夫。後來,梅特卡夫的兒子在那裡建設了納帕會館(Nappa Hall)。那是一座俯瞰文斯利代爾谷(Wensleydale)的要塞式莊園。
聖三一旗,亨利五世在阿金庫爾的軍旗之一
阿金庫爾遠征帶來了許多社會進步和利益
。據說,就在阿金庫爾遠征之後,許多房屋在英格蘭境內建立了起來。
並非所有這樣的說法都可以得到證實,但是法蘭西俘虜們提供的贖金必然改善了英格蘭紳士們的財政狀況,其中很多人用這些錢美化或者擴建了他們的住宅。
據說,最為著名的贖金交易者約翰·康沃爾爵士用他的許多法蘭西俘虜們所帶來的收益在貝德福德郡的安特希爾(Ampthill)建造了他的新城堡與宏偉的庭院。
儘管那裡成了愛好打獵的亨利八世非常喜愛的一個住處,但在16世紀末,這座庭院逐漸衰敗。到了18世紀70年代的時候,他的城堡和庭院就完全消失了,沒有任何城堡的遺蹟留存到今天。沃爾特·亨格福德爵士在阿金庫爾戰役中俘虜了七個十分重要且身價不菲的俘虜。
漢普頓館內景
據稱,他也用這筆意外之財擴建了位於薩默塞特的法利亨格福德城堡(Farleigh Hungerford Castle),並把城堡附近的堂區教堂變成了他的私人禮拜堂。
在那裡,他在牆上裝飾了描繪聖喬治與龍的傳說的壁畫。羅蘭·倫索爾爵士在這場戰役中也至少俘虜了兩名法蘭西俘虜。自從那時起,他就把“阿金庫爾”當作了他的格言。後來,
他在赫裡福德郡建造了一座雄偉壯麗的新住宅—漢普頓館
(Hampton Court)。為此,他還在1434 年獲得了修築城垛的許可。
或許,人們與阿金庫爾戰役的勝利者們最為親密的接觸都來自位於
英格蘭各地的大教堂、小禮拜堂、教堂中許許多多的墳墓雕塑和銅製紀念牌
。
但是,由於命運離奇的轉折,這場戰役當中最為著名的兩個英格蘭死者的最終安息之地都找不到了。
約克公爵愛德華的墳墓位於北安普敦郡的福瑟林黑。那座教堂是他於1412 年著手修建的,而他的墳墓就位於教堂的祭壇附近。但是,在宗教改革期間,這座墳墓被毀了。薩福克伯爵米歇爾的長眠之地則沒有明顯的記號。
他的墳墓也許位於薩福克郡溫菲爾德(Wingfield)的教堂裡。關於薩福克伯爵的墓,有一件事尤其令人吃驚。
那就是,他那在阿夫勒爾圍城戰中去世的父親的墳墓被安置在拱頂下的聖壇這一顯眼的位置之上。這一拱頂上雕飾著石質的家族徽章,還精心裝飾著精工雕刻的伯爵本人及其妻子的木製雕像。
阿金庫爾遠征
大量的貴族和鄉紳都參加了阿金庫爾遠征,他們中的一大部分人後來都繼續在對法遠征之中服役。這樣看來,有如此多的阿金庫爾戰爭參與者的陵墓雕像和銅製紀念碑流傳下來,這一點並不令人感到吃驚。
其中,
最有名的是卡莫伊斯勳爵托馬斯的陵墓雕像和銅製紀念像
。他在阿金庫爾戰役中指揮英軍的左翼部隊,他的墳墓則位於薩塞克斯郡特羅頓(Trotton)的聖喬治教堂(St George’s church)祭壇的前面。
他的墳墓上有著這個時期最為精美的銅製紀念像,展示了卡莫伊斯本人全副武裝並戴著他的蘭開斯特家族雙S形項圈的形象,象徵著嘉德騎士地位的吊襪帶被綁在他的膝蓋以下。
但是,與此同時,他也挽著妻子伊麗莎白(熱馬刺的遺孀)的手。對於這樣一個好戰分子來說,這是非同尋常的。
儘管這兩座銅像鍛造得非常精美,但是在這座教堂中,給拜訪者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還是那令人難以置信的一系列壁畫。卡莫伊斯本人再次出現在這裡,跪在祈禱用的矮臺上。在他身後的是他的兒子和兒媳。
他們幾乎已經成了紋章一樣的存在,和卡莫伊斯家族的紋章一樣反覆地在壁畫當中出現。
這種對家族世系的強調與兩個主題結合在了一起,即為國王的效力和服兵役
。
這兩個題不但在壁畫和銅製雕像上有所體現,而且在卡莫伊斯墳墓上的銘文中得到了明確的闡釋。在銘文當中,他被描述為
“一名貴族、英格蘭國王和王國的一位審慎的議政大臣以及一名英勇的嘉德騎士”
。
位於薩福克郡登寧頓(Dennington)的聖瑪麗教堂(St Mary’s Church)中的巴多爾夫勳爵(Lord Bardolph)及其夫人的墳墓同樣宏偉壯麗,但其展現的方式不同。
1437 年,巴多爾夫從他的妻子那裡獲得了頭銜。年輕時的勳爵名為威廉·菲利普爵士(Sir William Phelip)。那時的他在他的舅舅托馬斯·厄平厄姆爵士的部隊中服役,並且在阿金庫爾遠征及戰役當中作戰。他的哥哥約翰·菲利普爵士也應徵加入了厄平厄姆的部隊。
然而,在圍攻阿夫勒爾期間,約翰死於痢疾。他精美的銅製紀念碑位於伍斯特郡基德明斯特的聖瑪麗與諸聖教堂中,但是和弟弟弟媳顯赫的安息之地相比,他的墳墓就顯得黯然失色了。
巴多爾夫的墳墓坐落在聖瑪格麗特小禮拜堂的中央。一座分隔屏障將其與教堂的主體分隔開。
這些帶有精美窗花格的屏障依舊保有其被加高的走道和原有的木門,對於中世紀的遺存來說,這是相當稀有的。
菲利普和他妻子的雪花石膏雕像並肩坐落在他們的墳墓上。和卡莫伊斯一樣,菲利普也在盔甲外面佩戴蘭開斯特家族的雙S 形項圈和嘉德騎士的吊襪帶,
以自豪地展示他對君主的忠誠與他的軍事才能
。
儘管卡莫伊斯和菲利普的墳墓是由於他們的個人品質才如此突出的,但是,在英格蘭的教堂中,我們還可以找到更多這樣的紀念碑。
有關牛津伯爵十一世維爾的羅伯特(Robert de Vere)在這場遠征和戰役當中服役的記載極為完整。與之前提到的兩個人類似,在位於埃塞克斯伯爵厄爾斯科恩的科恩小修道院(ColnePriory, Earl’s Colne)的家族墓地中,他的箱墓上也有一尊華美的雪花石膏騎士像。
然而,20 世紀30 年代,它和其他家族成員的陵墓雕塑一起被遷移到了薩福克郡比爾斯聖瑪麗(Bures St Mary)的聖斯蒂芬禮拜堂(St Stephen’s Chapel)裡。但在這一過程中,這個雕像上的大部分盔甲都丟失了。地位較低之人也能有一個簡單的雪花石膏雕塑。
羅傑·菲尚(也就是人們所知的沃恩)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他的長眠之地位於赫裡福德郡布拉德沃丁的聖安德魯教堂(church of St Andrew)中。
這座教堂聞名於世的主要原因是它紀念了一個戰死於阿金庫爾的威爾士人
。儘管這一點已經被證實與事實不符,但是菲尚很可能參加了這場遠征,就像他參加了亨利於1417 年所發動的針對諾曼底的入侵一樣。
英國中世紀騎士
另一個阿金庫爾的老兵克利福德勳爵約翰後來死於1422 年的莫鎮圍城戰(siege of Meaux)中。他的陵墓雕塑則沒能儲存得很好。
如今,只有少數碎片被儲存在北約克郡的博爾頓小修道院(Bolton Priory)裡,而他的墳墓曾經位於這座修道院教堂的祭壇前。令人備感心酸的是,其中的
一塊碎片上還刻有象徵著他嘉德騎士地位的記號
。
威廉·布呂熱的陵墓雕塑也遭受了同樣的命運。作為首位受封嘉德騎士的國王紋章官,他陪同亨利參與了阿金庫爾戰役,並負責在國王與法蘭西王公們之間傳遞訊息。
作為林肯郡斯坦福德(Stamford in Lincolnshire)的聖喬治教堂的庇護人,他捐贈了大筆金錢,以改造教堂裡的聖壇。那是他本人死後被埋葬的地方。雖然他的墳墓下落不明,但是
他的彩繪玻璃像大部分都被保留了下來,上面還刻著嘉德騎士的格言
。
也有一些為紀念在阿金庫爾戰役中做出貢獻的非戰鬥人員而製作的雕像。例如,在位於西約克郡梅斯利(Methley)的聖奧斯瓦爾德教堂(St Oswald’s church)裡,有一些平放的箱墓雕像。其中就有一件帶有這樣的銘文:“為羅伯特·沃特頓及其妻塞西莉(Cecily)的靈魂祈禱。
上帝會帶著他們可憐而沒有盡頭的生命前往他的王國
。”
亨利讓沃特頓負責拘押國王手下最重要的阿金庫爾俘虜,其中就包括奧爾良公爵查理和布錫考特元帥。布錫考特是他的那個時代最著名的騎士之一。
1421 年,這位騎士在囚禁他的梅斯利莊園裡辭世之際,仍是一名階下囚。19 位於西約克郡黑爾伍德莊園(Harewood House)的使徒教堂裡也有6 個帶有夫妻雕塑的箱型墳墓。下議院議長理查德·雷德梅因爵士(Sir Richard Redmayne)的墳墓也在這裡。
1415 年,
他曾引導議會授予國王在羊毛與葡萄酒上的終身徵稅權,以歡迎國王凱旋
。他的兒子理查德·雷德梅因和繼子布賴恩·斯特普爾頓爵士(Sir Brian Stapleton)也都參加了亨利的遠征。儘管後者在兩年之後(即亨利入侵諾曼底期間)陣亡了,他們還是俘虜了一些有價值的俘虜。
阿金庫爾戰爭 繪於1415年
王家小禮拜堂的總鐸埃德蒙·萊西曾陪同亨利作戰,並且出現在這場戰役當中。他活得很久,併成了德文郡埃克塞特的一名受人愛戴的主教,死後則被尊奉為一名聖徒。
如今,我們仍然可以在大教堂的唱經席看到他那簡樸的石質箱墓,而這裡也成了一個朝拜他的非正式中心。那些和他一樣承受著肢體病痛的朝聖者會在那裡留下腿和手臂形狀的蠟制供奉品。
本文節選自《阿金庫爾戰役:百年戰爭中最傳奇的勝利》,後浪丨汕頭大學出版社,2021年5月
BOOK
編輯說明
封面 / 小澤老師
排版 / 想穿拖鞋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