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們會不會這樣,就是明明很害怕孤獨,但有的時候卻又享受孤獨。
張岱的《湖心亭看雪》就是這種代表性的古代小品文之一。
崇禎五年十二月,餘住西湖。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
是日更定矣,餘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
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
見餘,大喜曰:
“
湖中焉得更有此人!
”
拉餘同飲。
餘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
“
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
這篇文章出自張岱的《陶庵夢憶》。
是明亡後,他把回憶一一整理成集,變為夢憶,每次讀完,心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試著想想看,那個冬天,氣候比往年寒冷,爐火嗶嗶啵啵作響,伏在案前看書,家人送來了熱湯。
而此時,窗外恰好飄起了大雪,抬頭看著,心裡想著,雪片片落下,樹頭沒多久便已泛白。
雪勢漸大,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繼續讀書,等一本書讀完,回過神來,這雪已經連續下了幾天。
於是來了興致,披上皮衣,手提爐火,在這天入夜,拒絕了陪同,寒雪渡江,獨自前往湖心亭。
夜色如霧,天地潔白,如果從天空的視角看,大地漂浮在遙遠的上方,零星的燈火是路標千萬朵雪花正努力奔赴。
如果把視線再集中在湖心亭四周,只有長堤一橫附近三四點墨,而他恰好就是那其中一點。
還藏著很多資訊,繼續想,馬上就要到湖心亭了。
他隱約看到了庭中有人影閃動,心裡嘀咕著,難道會有同道中人?
就這樣木舟搖搖晃晃靠了岸。
上岸時爐火中有火星抖落在湖中。
庭中果然有人,甚至不止一人,這樣一下就打破了之前醞釀的所有孤寂心情。
爐火燒酒,二三人呼著熱氣對坐而談,亭裡的溫度都比外面要熱一些,不覺讓人心血沸騰。
想起白居易的詩
綠蟻新醅酒
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杯無
萍水相逢就是志同道合之人,雪夜不在家取暖,偏偏跑到這冰天雪地裡喝酒,怕人知道會被嘲笑,只船伕不就喃喃道嗎。
“
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
但好像孤獨無所苦,這樣的話,我總是會想到蘇軾的《記承天寺夜遊》也有類似的心境
“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
所以想了想,人生飄渺無蹤,如夢幻泡影。
滿庭雖然估計天地縱有孤獨,但是性情稟賦又生出千百因緣際會。
大可不必苦於一時得失長短,榮枯變化,立定了心神,撥雪尋春,燒燈續晝,總能從世間的酸澀中品嚐出人生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