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恩之亂，是發生在東晉末期的一場叛亂。其領導者孫恩世代信奉五斗米道，在東晉會稽王司馬道子掌權亂政，導致王恭起兵造成江左混亂之際，煽動江左士族百姓成為其信眾，企圖推翻晉室在江左的統治。
叛亂雖然最終失敗，但對江左三吳地區的破壞極為嚴重，更是威脅東晉京都地區的穩定，加速了晉室在東晉衰亡的程序。其領導者孫恩，在兵敗之後逃到海中避難，為中國古代海盜活動提供了經驗，因此“孫恩”一詞也成為海盜的代名詞，孫恩也成為了中國古代海盜祖師。
讓我們一起來看這個海盜祖師，是如何掀起江左末期風雲的。
孫恩的家世
孫恩出身琅琊孫氏，雖然孫氏不如琅琊的另一鼎盛士族琅琊王氏出名，但在西晉末期的“八王之亂”中，琅琊孫氏也是有過興盛的經歷。琅琊孫氏中，曾經出過一位孫秀，在趙王司馬倫掌權之時，成為其最為信賴的謀主。幫趙王司馬倫策劃，用離間計慫恿賈后賈南風，廢殺愍懷太子司馬遹一事，就是孫秀的計謀。
孫秀幫助司馬倫稱帝后，權傾一時，並大肆排除異己，殺害張華、裴頠、石崇、潘岳等名士。向鉅富石崇討要他寵愛的愛妾綠珠，導致綠珠跳下金谷樓的，也是孫秀所為。但從孫恩的祖上孫秀來看，其家世著實有惡名。或許這也導致孫恩到了江左之後，其家族也一直未能成為江左鼎盛士族，只能依靠族內世代信奉的五斗米道，來謀求在江左的發展。
而五斗米道吸引信眾的方式，其實也如漢末發動黃巾起義的張角一般，利用符水治病這類方式。曾經為東晉王羲之都診過病的五斗米道首領杜子恭，相傳身有秘術。據說杜子恭曾經向人借刀，刀的主人向他討要時，杜子恭只回答很快就還他。等到刀主人到達嘉興時，有魚從水裡跳出來，破開魚的肚子，果然得到了杜子恭歸還的刀。可能也就是憑藉這些口耳相傳的奇異之事，五斗米道在江左大行其事，受到諸多百姓甚至士族高官的信奉。
杜子恭死後，是從杜子恭的孫泰，也就是孫恩的叔父，繼續統領江左的五斗米道。相比杜子恭，孫泰的傳道愈加昌隆，甚至朝中掌權的會稽王司馬道子都是孫泰的信眾。後來孫泰因王珣的諫言，而被髮配到了廣州，廣州刺史王懷之便拜孫泰為鬱林太守，於是南越之地也都信奉了孫泰。太子少傳王雅之前便與孫泰友善，孫泰被髮配後，王雅向晉孝武帝說孫泰有養生的方藥，於是晉孝武帝又將孫泰召回。司馬道子便任其為徐州主簿，但孫泰仍然用道術欺騙士民，很快就遷新安太守。
孫泰便是利用諸如魚躍還刀這樣的秘術，成功得到了江左士族百姓的信奉。等到東晉末期的王恭之亂，孫泰集結數千義兵，為國討伐王恭。雖然聲勢大成效淺，但孫泰這般大義之舉，還是讓他收穫了更多信眾。東晉黃門郎孔道、鄱陽太守桓放之、驃騎諮議周勰等人，都開始敬事孫泰，甚至會稽王司馬道子的兒子司馬元顯，也多次拜訪孫泰，以求得他的秘術。
而孫泰的野心，也在收穫諸多士庶信眾之後，發生了改變，他覺得晉室會在江左兵荒馬亂之際終結，便以五斗米道的首領是身份起事。於是，孫泰愈加利用秘術來煽動百姓，秘密集結信眾，因為他的傳道，三吳地區計程車族百姓都紛紛響應。
而孫泰當時的圖謀，朝中諸多官員其實都知曉，只不過因為司馬元顯等權貴，都與孫泰交往深厚，因此沒人敢輕易言說。直到身處孫泰傳道之地中心的會稽內史謝輏，將此事告知了朝廷，司馬道子才終於下令誅殺了孫泰，以及他的六個兒子。只有孫泰的侄子孫恩，逃到海中在海島存活，並糾集了一百多人，立志要給叔父孫恩報仇。
孫恩之亂
孫泰被殺後，其信眾都不認為他已死，而是覺得他是蟬蛻成仙，於是都紛紛給逃往海中的孫恩資助，孫恩得以繼續在海島中保命，靜待復仇的時機。由此可見，當時五斗米道，在江左的信眾基礎多麼強盛。
孫泰死後的次年，司馬元顯徵調三吳地區，士族門閥家中免除官奴身份成為佃客的百姓，到京師建康充實官員，引起了當地門閥的不滿，吳會地區人心不穩。孫恩趁此機會率眾從還是進攻上虞，並殺掉上虞縣令，隨後攻陷了會稽，將會稽內史王凝之殺掉。很快，孫恩的部眾達到了數萬人。
這還沒完，昔日敬事孫泰和五斗米道的三吳士民，紛紛響應重新孫恩，三吳之地的會稽郡、吳郡、吳興郡、義興郡、臨海郡、永嘉郡、東陽郡及新安郡八郡，都有人響應孫恩起事。三吳八郡的官員，大多不是被殺就是逃走，孫恩的部眾很快就達到了十數萬，這在當時動盪不安的江左來說，已經是一股十分可怕的勢力。
孫恩獲得這般勢力後，便據守會稽，自號正東將軍，並且給追隨自己的信眾改了個名，叫“長生人”。並且孫恩還宣告部眾，只要是與自己不一條心的人都要處死，即便是嬰孩都不放過，一時間三吳之地血流遍野，被殺得有十之七八。
面對孫恩的叛亂，朝廷派遣徐州刺史謝琰和鎮北將軍、北府軍統帥劉牢之前去鎮壓。而孫恩在謝琰、劉牢之到來之前，原本打算率眾功績建康，得知兩人前來討伐後，便率眾以錢塘江與謝琰、劉牢之對抗。
而當時三吳之地，很少發生戰事，導致缺少作戰兵器，孫恩率領部眾抵抗東晉軍隊，讓各地群賊蜂起。各地信眾紛紛燒燬房屋、搶掠錢財，相約集聚會稽，甚至有婦女還因為要撫育嬰孩，便將孩子放到框子中沉到水裡，還一邊禱唸：慶賀你先一步登上仙界，我很快就會前去與你匯合。足見孫恩煽動之能。
不久之後，劉牢之、謝琰渡江，擊敗孫恩諸將，孫恩被逼無奈，擄掠二十餘萬男女，逃到海中。孫恩害怕被官兵追擊，便將諸多寶物、年輕孩童，丟棄在道路上，當時三吳地區殷實，孫恩扔棄的寶物沒有不絢麗奪目的，於是劉牢之等人的部眾紛紛撿拾寶物，耽誤了追擊孫恩的時機，於是孫恩便得以逃到海上。
次年，孫恩又重新入據餘姚，攻破上虞，到達邢浦。謝琰的參軍劉宣之，擊退孫恩後不久，孫恩再度進攻邢浦，逼近會稽。謝琰守城，不敵孫恩被殺，朝廷於是大震，派出冠軍將軍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寧朔將軍高雅之，率軍進攻孫恩，孫恩不敵於是再度逃回海上。為了提防孫恩，朝廷再度派遣劉牢之到會稽駐守，吳國內史袁山松建造滬瀆堡壘。
隆安五年（401年），二月，孫恩第三次從海上登陸，擊敗高雅之，但敗於劉牢之的進攻，於是又撤回海島。三月，孫恩第四次登陸，轉而攻打海鹽，但在進攻時不敵劉裕。五月，孫恩攻打滬瀆殺袁山松，又從海上到達京口，企圖進攻東晉京都建康。
劉牢之聽聞孫恩要攻京口，於是率軍西進，但還未到，孫恩便已經攻至。朝廷十分驚恐，派軍等待孫恩前來。而劉牢之當時才到達山陰，便派劉裕從海鹽先去馳援京師，劉牢之自己也率領主力返回。劉裕所率不足千人，追擊孫恩部眾到丹徒時，以少勝多大敗孫恩部眾，讓孫恩狼狽登船逃跑。
隨後孫恩自恃人多，便又想要整頓部眾，繼續進攻建康，而司馬元顯率軍抵擋也屢次戰敗。不過，很快東晉豫州刺史司馬休之入京馳援，劉牢之率領部眾也趕回京口，孫恩只得放棄進攻建康的打算，轉而北走鬱州。高雅之率軍進攻，但不敵孫恩大軍反被俘虜，於是孫恩攻陷廣陵，隨後從廣陵渡海向北。
劉裕與劉敬宣匯合追擊，幾次戰鬥都擊敗孫恩，實力大損，於是又率軍渡海向南逃走。劉裕一路在關鍵要鎮追擊孫恩，在滬瀆再次大敗孫恩，孫恩於是從浹口再度逃入海中。等到桓玄篡權，執掌江左朝政大權，孫恩想要再次趁亂起事。不過，在登陸進攻臨海郡時，被臨海太守辛昺擊敗，孫恩窮途末路，投海自盡。
孫恩跳海自殺之後，其部眾數百人，也跟隨他自殺。而因為孫恩以出海、登陸，反覆劫掠陸上的戰法，為後世海盜提供了很好的先例，因此孫恩也被稱作是“中原海寇之始”，被認為是中國海盜始祖。甚至，後世也用孫恩的名字，當做海盜的代名詞。
孫恩之亂的影響
孫恩死後，他的妹夫盧循繼續統領其殘部，兩度威脅建康，向南攻掠廣州，直到數年之後才被平定，足見當初孫恩之亂在江左的影響。而拋開孫恩之亂本身具有五斗米道的背景，看孫恩叛亂的影響也頗為巨大。
1、對三吳之地的破壞
孫恩之亂之中，屠殺異己，死者十之七八，對當地秩序和生產的破壞更是十分嚴重的。孫恩被劉牢之擊退，劫掠二十萬男女出海，可以預想這二十餘萬男女，跟隨出海居住在海島之中的結局。而為了逃避劉牢之軍隊的追趕，孫恩將財寶散落在道路上，更是可見其起兵之時，對於三吳殷實之地的劫掠事實。
孫恩之亂結束的同一年，三吳發生極其嚴重的饑荒，而桓玄又無力撫卹災民，導致當地人口減半。甚至三吳之地的富人，即便有財寶，也無法換得糧食，只能抱著財寶被餓死。足見孫恩之亂，對於三吳之地的破壞有多麼嚴重。
2、對江左士族門閥的打擊
孫恩雖出自士族，但因為祖上的歷史，以及入江左時間較晚，導致其家族無法融入到江左士族主流之中，田餘慶稱其為“次等士族”。而從這個角度來看，孫恩起義也算是對於江左士族門閥主導的政治局面的突破，只不過結果因為孫恩本人的格局與才能限制而失敗。
但是，孫恩之亂爆發之際，江左士族門閥已然開始式微，經歷謝安出朝、司馬道子亂政和王恭起兵等事後，琅琊王氏、太原王氏和陳郡謝氏等士族門閥不斷衰落。而孫恩起事之後，更是對於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進行肆意殺戮，王羲之之子王凝之，謝安次子謝琰，都在這個期間被殺，王謝在江左的地位更加衰落。
3、東晉末期局面的徹底崩潰
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們瞭解過自淝水之戰後，江左經歷了謝安被逼出朝，晉孝武帝昏庸和司馬道子亂政，以及引發的主相之爭，進而引發王恭之亂，促成了上游桓玄的壯大。直到孫恩之亂時，上游消滅殷仲堪和楊佺期的桓玄，開始藉此發兵東下，擊敗了朝中司馬元顯和司馬道子的抵抗，最終掌控了東晉朝政大權。之後就是桓玄篡權稱帝，劉裕起兵平定桓玄，繼而掌權建立劉宋徹底取代東晉。
從整個東晉自淝水之戰後滅亡的過程看，孫恩及盧循之亂，其實將王恭之亂後，虛假的上下游平穩局面打破，讓蠢蠢欲動的桓玄、劉牢之等人，得以在平亂過程中，暴露出他們對於江左權位的企圖，最終釀成了江左在安定數十年之後，再起兵戈。
4、劉裕在平定叛亂過程中的崛起
孫恩之亂的最後一大影響，其實是讓原本的北府小將劉裕，徹底嶄露頭角。從其阻止孫恩亂局到達建康，奇蹟般地以少勝多擊敗數倍之敵，便讓其獲得了桓玄等人的青睞。這也導致了在桓玄掌權之後，對其他包括劉牢之在內的諸多北府將，多是頗為戒備和迫害，但對於劉裕卻是並沒有太過戕害。這給了劉裕在桓玄篡位，劉牢之遠逃之後，劉裕重返京口，率領北府殘部平定桓玄的機會。
（文中配圖來自網路，侵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