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時代的浪花:利瑪竇給明朝帶來了什麼?

明朝萬曆年間,有位義大利傳教士來到了澳門,後來經過肇慶、南昌、南京、臨清,並且像正德時代的葡萄牙使者一樣,透過宦官的路子,輾轉到了北京,一路傳播可能使明朝“華麗轉身”的外部資訊。

大航海時代的浪花:利瑪竇給明朝帶來了什麼?

利瑪竇畫像

這位來自“大西洋”的義大利傳教士名字翻譯成中文,叫

“利瑪竇”

。當時內地的中國人把藏族佛教徒叫“番僧”,於是便把這位來自大西洋的傳教士叫“洋僧”或“西僧”,也就是“洋和尚”、“西洋和尚”。因為在一般的老百姓眼裡,只要是傳教的,都是和尚。其間的區別,只是漢族和尚或者藏族和尚、中國和尚或者外國和尚,如此而已。

萬曆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公曆1601年的1月24日,利瑪竇到了北京。本來歐洲人到亞洲來、到中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且不說元朝大開放時代,馬可·波羅等歐洲人大批次來到中國,即使在“海禁”盛行的明朝正德年間,荷蘭使者也曾經到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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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波羅畫像

但是,到了萬曆年間,利瑪竇的到來仍然引起了一些人的質疑。禮部官員查閱《明會典》,說上面只記載了西洋國及西洋瑣裡國,沒有什麼大西洋,更沒有聽說什麼“義大利”,所以,這個名叫“利瑪竇”的“洋僧”,“真偽不可知”。

可見,這個時候的明朝“朝廷”封閉到什麼程度

。當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禮部官員在糊弄萬曆皇帝,因為皇帝想接見利瑪竇,他們想極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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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皇帝畫像

自鳴鐘、世界地圖,還有三稜鏡、聖母瑪利亞的畫像及一些歐洲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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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瑪竇進獻的自鳴鐘圖樣

利瑪竇到北京後的一個月,他的禮品由馬堂送進了皇宮,立即引起皇帝和貴妃的極大興趣。特別是各種造型的自鳴鐘,不僅在中國,在整個遠東,都是前所未有,簡直令人無法思議。直到這個時候,中國的報時,靠的還是“水漏”“沙漏”或“日晷”等,“更夫”也是各地不可或缺的職業。謝肇淛《五雜俎》將當時中國的報時方法和利瑪竇帶來的“自鳴鐘”做比較,說到自己的感受:

“西僧璃瑪竇有自鳴鐘,中設機關,每遇一時輒鳴,如是經歲,無頃刻差訛也,亦神矣。”

大意就是說,利瑪竇的自鳴鐘可以準確報時長達一整年的時間。

不僅自鳴鐘,利瑪竇進獻的世界地圖,當時叫

《山海輿地全圖》

,又叫

《坤輿萬國全圖》

,同樣在中國是前所未有。因為儘管有鄭和下西洋,有汪大淵、伊本·白圖泰記載,但他們都只是活動在印度洋,還是地球的“這一邊”,卻不知道地球的“那一邊”。所以中國人相信的,仍然是天圓地方的概念,不知道世界的全貌,不知道地球竟然是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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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輿萬國全圖》(區域性)

不知道萬曆皇帝見到利瑪竇帶來的世界地圖有何感想,只是知道類似的地圖在利瑪竇帶到中國來的時候,有另外的西方人帶到日本,令日本人大吃一驚,原來日本這麼小?因為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是“大日本”。

轉眼之間,利瑪竇到北京已近一年。禮部官員始終對這個“洋僧”不放心,提出將其遣返。但是,禮部不提倒罷,提出來倒是提醒了萬曆皇帝,原來這個“洋僧”還在北京,但這位洋僧到底什麼樣子,卻不知道。好奇心促使萬曆皇帝派了兩位畫師,給利瑪竇和他的徒弟畫“等身像”。畫師在利瑪竇的配合下,很好地完成了任務。萬曆皇帝見了利瑪竇的畫像,不禁笑了起來,這不是個“回回”嗎?所謂“回回”,是從阿拉伯來的回族人。

身邊的宦官提醒皇帝,利瑪竇不是“回回”,因為他和他的徒弟們都吃豬肉。也許是因為利瑪竇贈送的禮品讓皇帝開心,也許是因為利瑪竇的畫像讓皇帝產生好感,也許二者兼而有之,萬曆皇帝下旨,允許利瑪竇在北京長期居住。

從此,不但是利瑪竇,和利瑪竇一樣來自大西洋的“洋僧”接踵而至,北京城裡從此多了一道風景線。

這是“大航海時代”來到中國大陸、來到北京的第二股西方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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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股西方勢力,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

這股勢力的到來,無疑是對明朝的一個挑戰,因為明朝的廣東當局幾乎沒有力量控制澳門葡萄牙人的活動。但同時也給了明朝一個機遇,一個學習西方商業經營和武器製造的機會。努爾哈赤在天啟六年帶著女真軍隊想進山海關,結果在寧遠被袁崇煥指揮的明朝軍隊用火炮擊傷。這些火炮,或者產自澳門,或經由澳門的葡萄牙人賣給明朝,有“佛郎機炮”,還有“紅夷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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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郎機炮”示意圖

第二股西方勢力,就是以利瑪竇為代表的傳教士。

“大航海時代”直接造成了西方的海外擴張史。在這個擴張史上,基督教、羅馬教皇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利瑪竇以及隨後來到中國的傳教士,正是被羅馬教皇派遣到東方來傳播西方文化、傳播基督教的。所以東方的歷史學家們認為這些傳教士是葡萄牙、西班牙、荷蘭,以及後來的英國、法國“殖民者”“侵略者”的聯軍。

西方殖民者、侵略者是透過堅船利炮對東方進行武力征服,

傳教士對東方進行的,則是文化征服

,包括西方的宗教、西方的藝術、西方的器物、西方的科學技術,如自鳴鐘等等。這股勢力的到來,無疑也是對明朝中國的挑戰,

但同時也是明朝中國的一個機遇,一個瞭解西方文化、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技術的機遇。

大航海時代的浪花:利瑪竇給明朝帶來了什麼?

利瑪竇出生在義大利的馬爾凱州,在羅馬教會學校讀書期間加入了耶穌會,學習了哲學、神學、天文學、曆法和算學,以及多種語言。後來被耶穌會派遣到東方,先後在印度、安南傳教,此後來到澳門。萬曆十二年,利瑪竇獲准進入內地,結交了一批漢族士大夫,先在肇慶傳教,此後經韶州、南昌、南京,來到北京,雖然沒有見到皇帝,卻如願以償地在北京住了下來,並且為其他傳教士的進京鋪平了道路。眾多的中國文化人出於對利瑪竇的佩服和對西方科學的好奇,成了耶穌的信徒,同時學習西方的科學知識。

利瑪竇入住北京的第七年,萬曆三十五年,公元1607年,當時的一位著名中國文化人、編撰了《農政全書》的

徐光啟

,和利瑪竇共同翻譯出版了漢文版《幾何原理》的前六卷。此後的幾十年,有150多種西方書籍被翻譯成中文。德國傳教士湯若望,甚至和明朝欽天監的官員們,對當時已經漏洞百出的中國曆法進行修訂,制定了被清朝繼承的“崇禎歷”。

大航海時代的浪花:利瑪竇給明朝帶來了什麼?

這時,距離1840年發生的鴉片戰爭還有兩個半世紀,距離1894年發生的甲午海戰還有三百年,時間不是太短。但是,中國在明朝和後來清朝的統治下,沒有抓住機會,不但沒有趕上已經走在前面的西方,更被抓住了機會的日本甩在身後。

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巧合,《幾何原理》後續的翻譯工作,隨著利瑪竇的去世停頓下來了。後面幾卷,直到清朝的咸豐七年,也就是公元1857年才翻譯出來,距離前六卷的翻譯時間,是250年。而這250年,正是中國被西方拋在身後的2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