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0.4分無緣平昌金牌！他小腿打入22根鋼釘卻忍痛為國摘銀

視覺中國

2月16日晚，張家口雲頂滑雪公園正在進行北京冬奧會自由式滑雪男子空中技巧的決賽。

大決賽之前的第一輪晉級賽，賈宗洋發揮良好，得到了123。45分的高分。第二輪晉級賽開始，逐漸有選手開始挑戰男子賽場世界最高難度——難度係數為5。0的空中技巧動作。

賈宗洋倒數第二起跳，在幾米高空，他依舊保持著筆直、流暢的空中姿態，但在著陸那一瞬，他不慎背部落地滑下了雪坡，直到進入平地才站了起來。這個嚴重失誤讓他僅獲86。9分。

兩跳分數取更高的一輪分數進入大決賽，賈宗洋憑藉123。45分獲得第七名，止步於最終的決賽。

十分鐘後，隊友齊廣璞獲得了男子空中技巧的冠軍，賈宗洋高舉雙手不停擊著掌為他送上祝福。

屬於賈宗洋的奧運之旅又一次結束了。

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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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佳妮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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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瑞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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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訊新聞穀雨工作室

我很抱歉，對不起

滑行，騰空，翻轉，落地，雪地上一個重重的摔倒。賈宗洋失誤了。

在腦袋險些落地前的零點幾秒，他以極快的速度在著陸坡上做了一個前滾翻，又挺直身體站起來滑衝向停止區，對著跳臺的方向捂住了臉，發出急促又低沉的一聲怒吼。

北京冬奧會團體賽決賽中的賈宗洋視覺中國

這一切發生得過於突然，但所有人都意識到結果會是怎樣——北京冬奧會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混合團體賽的決賽結束了，中國隊以324。22分獲得銀牌，落後於摘金的美國隊14。12分。團體之一的隊員徐夢桃在賽後新聞會上說，“賈宗洋落地的那一刻，我的心有點涼了。”但兩秒之後，她又調整了狀態，跑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決賽現場，賈宗洋所做的BFDFF是一個難度係數為4。425的動作，這個三週臺的動作需要運動員先向後直體翻騰一週轉體360度，接直體翻騰一週轉體720度，再直體翻騰一週轉體360度，是當前男子選手中的主流難度，也是賈宗洋四年來每天練習，最有把握的動作。2021年12月，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世界盃的芬蘭站中，賈宗洋就曾憑藉過這個動作獲得了男子組亞軍，只不過，那次他的發揮非常穩健，無一失誤。

那一刻，作為冬奧會比賽場地的雲頂滑雪公園裡響起了《星辰大海》的音樂，失誤後的賈宗洋垂下了腦袋，隊友齊廣璞開解他，“星辰大海之後，就是我向你奔赴而來了嘛。”徐夢桃也一把摟住賈宗洋的肩膀拍拍他，“怕啥呀！咱們也有金墩墩了。”有網友錄下現場影片，將要離開時，戴著大紅色毛絨帽的賈宗洋只是站在人群之中，流下眼淚又拿手揩乾，拉低帽簷，繼續低垂著頭。

徐夢桃擁抱、安慰隊友賈宗洋視覺中國

這場團體三人的比賽中，賈宗洋是唯一在決賽輪出現失誤的人，這讓鼓勵、安慰與指責、批評的聲音一同彙集湧向了他。“心疼賈宗洋”的話題很快躍至微博熱搜榜，但也有網友在評論裡說他“太菜了”、“討厭你，該成功的時候不成功，晉級賽那麼拼幹啥”、“嚴重失誤，還不如讓別人搶”。一位關注賈宗洋多年的粉絲看完比賽後告訴我，“以我對他的瞭解，肯定巨自責。”她有賈宗洋的微信，在那一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安慰自己的偶像。

開場前，幾乎所有人都對這支隊伍頗有信心。混合團體賽作為北京冬奧會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專案的新增小項，考驗隊員們整體技術難度的儲備，有著與奧林匹克精神高度契合的魅力——更高，更快，更強，以及更團結。“世界難度第一人”齊廣璞、平昌冬奧會亞軍賈宗洋與榮獲26個世界盃冠軍的徐夢桃，是“在一起二十多年”的隊友，這般兩男一女實力均衡的頂尖配置也曾是中國隊在該專案把握最大的衝金點。

賈宗洋、徐夢桃與齊廣璞視覺中國

然而，與經常能夠站上最高領獎臺的我國短道速滑隊不同，空中技巧隊作為冬奧專案的王牌，所獲得的銀牌與銅牌數量卻遠超過金牌。多年以來，中國空中技巧女隊在奧運會上拿了5枚銀牌，2枚銅牌，未曾摘金；男隊的第一枚金牌則誕生於2006年的都靈冬奧會，之後再無人刷新歷史。伴隨著空中技巧隊的是“千年老二”之類尷尬的稱號，這次團體賽結束不久，網上甚至出現一種新的戲稱——收銀員。

壓力洶湧而來，沒有人能體會賈宗洋當時的心情，我們所看到的只有他在新聞會上不斷哽咽著的道歉，“回想起這四年備戰，每個團隊，教練，工作人員都為我們的訓練做了充足的準備，我今天的小失誤導致我們丟了金牌，辜負了我的團隊和隊友對我的信任，也辜負了所有支援空中技巧的人，真的對不起。落地那一刻，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控制不住了……對不起。”

那天晚上10點，賈宗洋的妻子張京在久未更新的微博裡說話了，她寫道，“還記得17年我跟你說過一句話，外面闖的兇，斗的猛，他們讓你站得高，望得遠，我要你平安。”這是一個沒有太多人知曉的賬號，如同賈宗洋過去幾年在社交媒體上的低調一樣，他自己的微博裡記錄最多的，也只有戴著GoPro以第一視角拍攝的訓練影片。

賈宗洋視覺中國

夏天，他的定位一般是國家體育總局位於秦皇島的訓練基地。沒有雪，運動員們就練習跳水，他們從長長的助滑道上起滑，在十幾米高的跳臺上騰空，旋轉，落水，再溼漉漉地從泳池裡爬上來，一遍遍重複動作，來模擬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專案中滑坡區與跳臺區的訓練。一個運動員一天下來至少得做40次這樣的動作訓練，賈宗洋因為落下傷病，有一段時間是每天訓練次數最少的那個人。

冬天，他則會去往世界各地的著名雪場，或訓練，或比賽，再出現在某條關於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世界盃的新聞當中，以高難度動作與完美演繹收穫一枚枚獎牌，成績在一眾男子運動員中攀升至國際雪聯排行榜的第二名。

這是31歲的賈宗洋在過去12年奧運週期內的生活常態。在當時的微博中，妻子張京在結婚時回憶，他們之間經常位於地球兩端，有著12小時時差與8000公里的距離。2022年，賈宗洋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四個冬奧會，他並不年輕了，父母也知道他即將迎來運動生涯中的最後一跳，此前他分別在2010年的溫哥華冬奧會獲得第六名，2014年索契冬奧會獲得銅牌，2018年平昌冬奧會獲得銀牌，一條陡峭的上升曲線清晰可見，這條曲線只有在到達頂點時才會停止前進，那是他練習空中技巧二十年的最後一個目標：一枚奧運金牌。

獎牌與鋼釘

賈宗洋是一路靠著“怕”練出成績來的。

最早，他“被動的”被父親帶上了訓練場，練的是體操而非滑雪。據撫順傳媒網報道，在車間裡做車工的父親賈同才喜歡體育運動，練過跳高、跳遠和排球，還拿過遼寧撫順某項比賽的金獎，在賈宗洋很小的時候就會在地板上鋪一層棉被，讓他跳上去練習空翻。賈宗洋3歲時，儘管吃喝拉撒得完全靠父母照顧，但已經能夠倒立、翻出漂亮利落的跟頭了。

家裡祖上三代都沒出過運動員，賈同才卻看出了賈宗洋的天賦。他抱著兒子出門溜達，看見撫順市體校的體操隊正在招生，跑去問一句，人家就直襬手，說年齡太小，明年再來。再過一年，賈宗洋滿了4歲，這才報上了名。

沒有童年的日子就此開始。每天幼兒園一放學，賈宗洋就得到體校訓練，穿上緊身的體操服撐著單槓，拉著吊環完成一次次迴旋，翻轉。從上體校那天起，他沒有過一次遲到、早退和缺席，雖然辛苦，但也快樂。他喜歡那時的生活，因為每天都有小朋友一起玩，還不用怎麼上學。

一年多之後，瀋陽體育學院一位姓吳的教練來體校裡選人，一下就選中了不滿6歲的賈宗洋。但賈同才那次沒讓孩子走，他告訴撫順當地的記者，“按照我和他媽媽的原計劃，是想讓他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上學，參加高考。”第二年，沈體又來了一位叫劉寶軍的教練，再次選中了賈宗洋，劉教練和賈同才夫婦講明瞭孩子從事體育運動的發展前景，那時他們才放了手，讓7歲的賈宗洋去瀋陽開啟全封閉的體操訓練之路。

訓練備戰的賈宗洋視覺中國

這並不是一條穩當的路。當年的媒體報道里，那時候賈宗洋一個月的學習費用500多元，而賈同才與妻子劉春霞的月收入加起來還不到300元，他們又利用業餘時間多打了一份工，口挪肚攢，全力賺錢。這某種程度上說明，如果孩子出不了成績，全家的努力就白費了。

那是2002年左右，中國的自由式滑雪女子運動員們已在國際賽事上闖出了成績，東北三省也開始大力開展冰雪專案，沈體裡的冰雪隊隊員做恢復訓練時，經常和體操隊打照面，賈宗洋的興趣也逐漸轉移了方向。他說，冰雪專案的訓練感覺比體操輕鬆，想練著試試。

當時學校裡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的教練陳洪彬發現論在空中翻跟頭，屬賈宗洋的跟頭翻得最靈巧，而且花樣翻新，便建議他跟自己改學空中技巧。賈宗洋同意了，成為最早一批跨界運動員，但“來了之後才發現沒這麼簡單”。

新華社曾在2018年講過他的故事：第一次站上高高的跳臺時，這個11歲男孩被嚇壞了。在陸地上訓練，技術動作只要反覆練習很久，就能自信，但站上了起滑點，要起跳的時候，他說什麼也不敢跳，可害怕室外大風了，就像“跳樓”一樣。在雪場裡練滑雪，他也老是歪了方向，直接滑進樹林，他到現在都會在微博裡自嘲，“別看我是滑雪專案世界冠軍，其實我根本不會滑雪。”

後悔在那時已經沒什麼用，他只能硬著頭皮訓練，練出點名堂來，沒想到後來真的喜歡上了這項刺激的極限運動，也發現了自己的空中技巧天賦——比如在空中，他練幾次就能做出標準性與觀賞性兼具的動作，“喜歡變成了更喜歡，我開始把它當成一種職業。”

賈宗洋起跳視覺中國

2008年12月，賈宗洋加入國家二隊，做出了人生抉擇。第二年，在哈爾濱舉行的第24屆世界大學生冬運動會上，賈宗洋收穫了個人首個世界性比賽冠軍，之後的團體賽中再次奪冠，成為那年的“雙冠王”。他一直以來都將這場比賽視作人生的轉折點，因為賽後他從國家二隊升至國家隊，還發現自己的名字被收錄進了百度詞條，有了簡歷。他在紀錄片《奧運故事會》裡亮出一口白牙大笑，“哇太高興了，之前從來沒有過呀！”

那之後似乎是一條無比順利的折桂之路。2009年到2013年的6次自由式滑雪世界盃比賽中，賈宗洋無一例外包攬了男子空中技巧專案的所有冠軍。這期間，19歲的他還代表國家隊參加了2010年的溫哥華冬奧會。當時，國家隊的頂尖隊員還是首奪男子冬奧金牌的韓曉鵬等人，賈宗洋和齊廣璞第一次參加奧運會，兩個人年紀都小，只覺得好玩新奇，一切都是新體驗。衝下雪坡後，年輕氣盛的他們狠狠扔掉雪板，在世界鏡頭前振臂高呼。最終，賈宗洋以資格賽第一名、決賽第六名的成績為自己的首場冬奧會畫上句號。

一個更為宏大的奧運夢誕生了。四年一次的冬奧會，與一年一次的世界盃在心理上給人的壓迫感就截然不同，在體育界甚至有一種“克拉克魔咒”——優秀的運動員在重大比賽無法正常發揮競技實力，最終導致比賽失常。在世界盃比賽中，賈宗洋有著足夠的統治力，幾年時間裡多次蟬聯世界盃比賽冠軍。只是來到2014年的索契冬奧會，魔咒忽然降臨。白俄羅斯選手安東·庫什尼爾做出世界最高難度5。0的空中動作並完美落地後，在他之後出場的中國選手們開始接連失誤，壓軸出場的賈宗洋也沒能倖免，在絕對的強者面前，緊張與恐懼烏雲般縈繞心頭。他選擇了一個難度係數4。9的動作，著陸時沒能夠平穩落地，摔了一個前滾翻才穩定住重心，最後獲得第三名的成績。向來沉穩的他，在看到成績後的那一瞬間哭了。

索契冬奧會上賈宗洋摘銅視覺中國

賽後的新聞會上，他總結道，自己平時做這套動作並沒有太高的成功率，“沒有成功還是挺遺憾的，不過我還有機會，我還年輕，還能再幹四年。”

又是一個新的奧運週期，他開始為2018年的平昌冬奧會做準備。魔咒在這時又一次出現了，2015年的一次訓練中，賈宗洋發生意外，雙腿脛骨粉碎性骨折、腓骨斷裂、內側踝關節斷裂。新華社在報道中形容這是一個別樣的，至今未被國家隊隊員們打破的“紀錄”：他是隊裡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小腿脛腓骨粉碎性骨折的運動員。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意味著無法再從事大活動量的運動專案，而對運動員來說，基本表明他們運動生涯的結束。1998年，廣州太陽神隊的巴西足球運動員莫拉在比賽中被鏟飛，他的左脛骨粉碎性骨折，自此斷送職業生涯，莫拉從此退役，轉為幕後經紀人。而賈宗洋也幾乎要告別空中技巧這樣的運動專案，靠腿吃飯、拿獎、當冠軍的生活一時間天翻地覆，賈宗洋從賽場上消失了。在新華社的報道中，母親劉春霞回憶那段時光，“因為傷勢太嚴重，賈宗洋的雙腿被植入2塊鋼板和22根鋼釘，腳踝也做了手術，前後共進行三次手術。”這對醫生也是個不小挑戰，因為骨折太嚴重，這種短則3釐米，長則5釐米的鋼釘位置一度很難固定。

賈宗洋度過了15個月的康復訓練期，術後第二天，賈宗洋就開始了康復訓練，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之前骨折的小腿骨上端出現細微裂縫，醫生警告他，要立即停止這種高強度訓練，否則運動生涯可能會直接結束。

紀錄片《奧運故事會》裡，賈宗洋在鏡頭前比劃著膝蓋，說明當時的情況。他的右腿已經切除了一小部分半月板，如果不做手術，保守治療一段時間，傷病可能會養好，但他最擔心的是在今後訓練裡反覆出現這種問題，耽誤訓練節奏，趕不上2018年的平昌冬奧會。最後，他選擇降低訓練強度，練一天，休息一天。康復的日子裡，他空有一腔熱血，卻只能用身體做一些簡單動作，他在鏡頭前的眼神黯淡下來，“心情很壓抑……真的非常難受，非常煎熬。”

受傷第二年，賈宗洋的腿裡只取出了21根鋼釘，因為一根鋼釘的螺絲擰得太緊，需要對骨頭擴張才能取出來，但這又得耗費一段本可以用來訓練的時間。沒時間了，賈宗洋帶著這根至今未取的鋼釘恢復了訓練。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朋友喊他“鋼鐵俠”。這個出現在漫威漫畫裡的超級英雄將裝甲與身體融為一體，永遠是團隊裡的實力擔當。在漫長的等待裡，賈宗洋腿裡那枚取不出的鋼釘也像和他融為了一體，他甚至覺得自己與鋼鐵俠一樣，隨時做好“犧牲的準備”。

因為傷病，他暫別了賽場465天，他說自己有幾年時間連領獎臺的邊兒都沒有沾過，再站上起跳臺時，發現“這個專案其實是越練越害怕”。11歲那年剛開始練空中技巧，成績還沒出來，他並不害怕這項運動將會帶來的痛苦與失敗；現在，有了榮耀加身，他卻有些害怕。害怕再有傷病，害怕再也站不上領獎臺。一個執著懷揣未竟夢想的人是痛苦的，那意味著他即便摔傷了身體，也不容許自己摔傷了心，他需要孤獨地走在黑暗甬道里，在成敗得失之間生長出強大的心智，完成自我蛻變。

蟬聯三屆世錦賽冠軍的前輩李妮娜幾乎看著賈宗洋長大，有網友曾在微博評論裡問，賈宗洋為了拿個冠軍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嗎？她懟回去，我覺得這是個病句。這是我們所從事的事業，過程中會遇到一些困難，而我們的任務就是戰勝這些困難。運動員都很單純，夢想就是站上奧運會的領獎臺，不管遇到什麼風雨，我都要重新站起來。

“消失了三年”的賈宗洋，在2017年成功復出，一舉在那年的自由式滑雪世界盃空中技巧賽中斬獲兩枚金牌。不久後，他帶著身體裡的鋼釘去往平昌，圓自己運動員生涯最大的一個夢想。

奧運老將的最後一跳

平昌起風了。三面指明風向的小旗子被風吹鼓了起來，全場觀眾屏息凝神，所有人都在等風停。

這是平昌冬奧會開賽的第十天，自由式滑雪男子空中技巧決賽最後一輪的最後一跳。也是中國隊在雪上專案的最後一個奪金點。共同挺進決賽的另兩位中國選手，齊廣璞與劉忠慶在前兩輪比賽中均因失誤被淘汰，到了爭奪獎牌的第三輪，中國隊只剩下賈宗洋一個人。央視解說員陳瀅在畫外音中形容他，“單刀赴會。”

運動員的數量越減越少，昔日的衛冕冠軍喬納森·利利斯僅止步於決賽，只剩下六個人分別完成最後一跳，最高分者得金牌。首位出場的俄羅斯選手利亞·布洛夫，與第三位出場的烏克蘭選手阿布拉門科發揮完美，這種巨大壓力迫使第四位出場的白俄羅斯選手、第五位出場的加拿大選手在著陸時全部失敗，輪到賈宗洋，競爭白熱化的緊張氣氛被推至最高點。

昔日的那將近一分鐘左右的等待實在過於漫長，風遲遲不停，他與身旁教練也沒有什麼對話，只是安靜地原地等待，全世界的攝像機對準了他，他用手給漲紅的臉頰扇扇風，內心無比清醒平靜。

風停了，賈宗洋猛地跺起雙腳，出發，加速，衝上跳臺的最高點，一個向後翻騰三週轉體1440度，第三週加轉的空中動作行雲流水，最後穩穩落地。全場沸騰，一面面五星紅旗從觀眾席上升起，激動難耐的賈宗洋蹲下身，雙手捂住了眼睛。

平昌奧運會比賽時的賈宗洋視覺中國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當之無愧的冠軍。等成績的時候，阿不拉門科甚至已經開始祝福他。但裁判認為這位烏克蘭選手表現得更好，雖然賈宗洋空中姿態優美，落地時濺起的雪花卻稍微大了一些。成績出來，賈宗洋獲得了128。05分，旁邊的阿不拉門科最終奪冠。

喜與悲不過分秒之間，名字位居第二的賈宗洋懊惱地仰面長嘆，他距離金牌，只差0。46分。

又一次奧運之旅結束了，轉眼間他已是要參加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四朝老將”。這期間，他在2019年與相戀四年的妻子結了婚，婚禮現場的VCR上，吳昕、吳京等明星都給他發來新婚祝福，婚後他們一起去海島度假旅行，一樁人生大事已然完成，如今只剩運動生涯中的最後一個目標還未實現。

賈宗洋的父母告訴媒體，“北京冬奧會將是他運動生涯的最後一跳，希望他放平心態，把平時的訓練狀態跳出來，力爭完美收官，然後平安回家，三口人好好享受團聚的幸福。”

但在賈宗洋即將完成最後一跳的賽場上已是強敵環伺。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男子組資格賽的參賽名單中，平昌冬奧會冠軍阿不拉門科、季軍利亞·布洛夫，奪冠率高達90%的俄羅斯名將馬克西姆·布洛夫，是當前世界範圍內極具統治力的強者，而來自瑞士的00後小將羅斯、維爾納在賽季排名也緊隨其後。四年過去，滑雪賽場上的對手已經換了一茬，有初出茅廬的年輕一代，不甘退役的昔日冠軍，與尚未品嚐勝利滋味的賈宗洋和他的隊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