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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家的孩子”
公元644年(貞觀十八年),在浙江義烏駱家來了一位客人,當客人見到不過幾歲的駱賓王舉止非凡,面容清秀,就很是喜歡他。
就和駱賓王邊走邊聊,問了幾個問題,駱賓王都對答如流,兩人談得很投機。
當走到村頭池塘的時候,看到一群白鵝在池塘浮游,客人有意考考駱賓王,便指著池塘的白鵝要駱賓王作詩。
駱賓王略略思索,便詠出那首膾炙人口的《詠鵝》: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此詩一出,眾人稱頌,口口相傳。以至於流傳到今天,成為小學課本的釘子戶,是必讀、必背、必考的典型。他自己則是成為了“別人家的孩子”。
圖源:新東方童書21天古詩詞打卡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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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秋天,縣裡舉辦童子科考試。駱賓王再次語驚四座,寫出了一首《玩初月》:
忌滿光先缺,乘昏影暫流。
既能明似鏡,何用曲如鉤。
如果說,《詠鵝》是一幅童趣滿滿的畫卷,《玩初月》則是一篇富含哲理的格言。想想很多人,八歲的時候,看著月亮,能夠咿呀兩句“月亮粑粑,肚裡坐個diǎdiǎ”就可以讓父母笑開了花。等到了七老八十,終於能湊齊五十六個字,就會搖頭晃腦,到處炫耀自己會寫詩。
這樣一比的話,真的好扎心,你畢生努力的天花板,還到不了別人的起跑線。
大唐初期科舉制度不是很完善,庶族寒門仍然很難晉升。駱賓王當時的家境已經是寒門了,所以說他雖然很有才華,但屢次參加科舉考試都以名落孫山收場。在長安期間生活困頓潦倒,怎一個慘字了得。
心灰意冷的駱賓王,只得收拾行囊,準備返鄉。途中,偶遇道王李元慶。李元慶早聞駱賓王的才名,便邀請其擔任
王府錄事(秘書)
,負責起草各類公文。本就妙筆生花的駱賓王,從事這樣的工作,自然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唐朝有個規定,王府官員任職,最長不得超過四年。生怕王爺和下屬日久情深,合起夥來鬧革命。到了第三年,道王讓駱賓王寫篇個人小結,自敘所能,好在次年離職的時候,能讓吏部重新安排,定個好一點的職位。
駱賓王卻不願接受這份好意,反而大談“自舉用人”的弊端,
大意是:“領導啊,感謝您提拔和賞識我,但是我認為很多人把自薦信寫的天花亂墜,讓人噁心。這樣只會讓無德的人得到晉升,我對這樣的事深以為恥,所以恕難從命。”道王看後心裡五味雜陳,難道我還求著你升官嗎?結果當年與駱賓王一起入職的人都升官了,他還是一個秘書。任期到了,他自然就失業了。
離開道王府,駱賓王回到了兗州,十年間,一直寄情山水,把酒言歡,閒雲野鶴,逍遙快活,留下了不少詩作:
《冬日宴》
二三物外友,一百杖頭錢。
賞洽袁公地,情披樂令天。
促席鸞觴滿,當爐獸炭然。
何須攀桂樹,逢此自留連。
但,駱賓王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幾畝薄田,無法維繫生活。面對“糟糠不贍,箄笥無資”的困境,已經四十九歲的駱賓王不得不重新思考人生。公元665年,唐高宗準備前往泰山封禪。駱賓王聽到這個訊息後,發揮了自己的特長:寫文章。經過多方輾轉推薦,終於把《為齊州父老請陪封禪表》放在了高宗的辦公桌上,文中對高宗封禪一事作出高度的讚揚,並且總結了封禪的重大意義以及對未來的指導作用。
高宗很是受用,於是把他提拔到了奉禮郎這個九品官的職位。此後他的仕途還算是順暢,六十二歲那年,駱賓王被推薦為御史臺侍御史,不到半年,便因為多次上疏議論朝政,觸怒了天子,被捕入獄。
這是他人生最為黑暗的時期,他沒有料到,自己一心為國卻是如此的下場。於是又有了大家較為熟悉的《在獄詠蟬》: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
次年八月,朝廷新立太子,依例進行大赦,駱賓王終於重獲自由。
駱賓王出獄後也老大不小了,仍然是壯心不已,關心國家大事。直到有一天他聽說中宗被廢,李旦繼位,武則天掌握權柄。他就決定做點什麼,但是他一介書生能做什麼呢?
當時局勢十分險惡,武則天大肆誅殺李唐宗室,排除異己,朝野一片恐慌,天下忠於李唐的人十分不滿。其中,徐敬業就在揚州糾集了一批中下級軍官造反。駱賓王聽聞馬上響應,投入徐敬業帳下,徐敬業於是把宣傳輿論工作交給了他。
駱賓王很快寫就了檄文,起草著名的《為徐敬業討武曌檄》。駱賓王文中說武則天是“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饞,狐媚偏能惑主”、“豺豹成性,近狎邪僻,殺姊屠兄,弒君鳩母”把武則天罵得狗血噴頭。“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暗鳴(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慷慨激昂,氣吞山河。
這篇檄文很快就傳遍四方州縣,為起義軍爭取了一定支援。
雖然,徐敬業最終起義失敗,駱賓王也沒能實現自己“賓於王”的抱負,但這篇檄文,卻與王勃的《滕王閣序》一起,
被譽為中國駢文史上的“雙璧”
,名揚天下,千古傳誦。
徐敬業三個月就兵敗被殺,而駱賓王卻生死未卜。各種史料記載不同,據說,在某個深秋,著名詩人宋之問到靈隱寺散心。長夜漫漫,月華千里,苦心吟了兩句詩:“鷲嶺鬱苕嶢,龍宮鎖寂寥。”起句太高,一時無法為繼。
旁邊一位老僧道:“何不用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宋之問將兩句連起來,頓時豁然開朗,連連稱是,很是佩服。第二天一早,宋之問就去拜會老僧,但是老和尚不見了,問了知底細的人才知,那就是駱賓王。
故事終究只是故事,再有趣的演繹,也只不過是美好願望的投映,不可當真。所幸,他的前半生,寫過一首《詠鵝》,絢麗了千百年來無數中國人的童年。
重溫,致敬。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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