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種一棵菩提樹

01

今天是植樹節。應景說說樹與禪,我想到了數年前,有位禪友問:“我只讀佛經,不皈依可不可以?”

我搖了搖頭。

“皈依不就是一個形式嗎?強調這個形式,不是佛陀反對的‘著相’嗎?”

我呵呵一笑,反問他:“做什麼事,有什麼規矩。強調皈依固然是執著形式,你強調不皈依,不也是被這個形式束縛了嗎?”

他聽了一愣。

“你說的沒錯,皈依是個形式。但這個形式有存在的意義,皈依的過程好比植樹,皈依好比你為種下了一棵菩提樹。”

02

這段對話,讓我回想起我為自己種下菩提樹的故事。

二十八年前的4月,週末,清晨,我與兩位學兄從石家莊出發去趙縣。三輛腳踏車,三個青年人,一路狂飆,兩個多小時就到了柏林寺。

遠遠地,望見了寺院的紅牆。在寺外存放好車子,我們買票步入山門。通往大殿的甬道兩側,是生機勃勃的古老柏樹。甬路西側,是崔嵬高拔的趙州塔。寺內正大興土木重建殿堂,普光明殿前,拜臺上堆放著刨圓的樹幹,周圍散落著刨花。

站在殿外瞻仰殿內的漢白玉佛像時,忽然,有人說:“老和尚來了!”

聞聲望去,大殿西側,遠遠走來一位身材高大的僧人。一路走,僧衣下襬一路隨風搖擺。漸漸走近,看清他白淨的麵皮、和煦的笑容。在他走到跟前時,我學著他人向他雙手合十,請教道:“師父,如果我想學佛,怎麼學?”

他停下腳步,微笑著打量了我幾眼,“學佛,就先要皈依。”

“什麼是皈依啊?”

“如果想學佛,你們先到後面隨喜(參觀),中午在這裡吃個飯,然後,我給你們授皈依。”

我與同學交換了一下意見,他倆也願意。

柏林寺大殿後面,只有幾排矮房子。轉了一會兒,就沒得看了。

我們找棵古柏樹,坐在樹蔭裡,等中午到來。

那時,我們不懂寺院用餐的規矩,也不知道可以去齋堂用餐。那天,也沒去寺外吃飯。進寺要門票,吃飯回來要不要再買票,我們吃不準。

還好,寺裡11點多用午餐。沒等多大會兒,一位年輕僧人徑直朝我們走來。

“是你們要皈依嗎?”

站起來回答:“是。”

“好!跟我來。”

雖說去“皈依”,但“皈依”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頭霧水。

年輕僧人行走疾如風,我們快步跟在後面,生怕落下。

心有疑問,也沒法問。不一會兒,繞過兩排平房,我們來到寺院最北邊。

那裡還是一排平房。中間的一間,房門敞開著。

年輕僧人停下腳步,“師父,我找到他們了。”

03

對皈依的意義領會更深,是在2012年的元旦。

那天,在湖北黃梅四祖寺,我隨喜見證了同行友人在淨慧長老座下皈依三寶的全過程。

師父做有關皈依的開示時,我遙想起上面那段自己皈依時的懵懂經歷,得以重溫皈依的意義。

師父說:“皈依,不是皈依某一個人,而是皈依佛、法、僧三寶。在皈依三寶這件事情上,師父只是一個引路人,一個見證者。皈依之後,你們開始走上培養慈悲心、發起菩提心的解脫之路。在這條路上,你們要尊重每一位僧人,並且將他們視為前行途中的導師……”

“從皈依這一刻開始,人不再流浪生死,好比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家的方向;找到了方向,就要努力去做;肯努力去做,就是出離生死輪迴的開始。在這一生中,你們不僅要讓自己出離輪迴,也要想辦法幫助他人出離……”

“從皈依這一刻開始,你就不再單純地屬於你自己了,你是屬於這整個世界的。所以,以後再考慮事情,也不要再侷限於自我,而是要考慮到所有的有情眾生……”

04

佛陀是在菩提樹下禪坐覺醒的。樹雖然沉默不語,卻是覺醒的助緣。

不僅菩提樹,大地上的每棵樹,都像一位站立著的禪者。

樹喜歡讓自己枝葉繁茂,以便在烈日下佈施綠蔭,風雨中佈施安寧。

樹堅定地紮根大地,如同持戒的人安住於心靈的大地。

小時候,我曾在一棵楊樹上劃下一道傷疤。沒想到,這道傷疤,後來成為一隻睜大的眼睛。這隻眼睛看著我來來去去,但從沒給我怒視、仇視。樹是忍辱的。

所有的樹,大的或者小的,站在大地上,努力地生長,以便去撫摸高處的天空。為了實現這個夢想,它們深深向上札根,向上伸展臂膀,像禪者的精進。

日曬,月照,沙塵暴,風雨雪霜,樹都坦然接受,像隨緣不變是禪定中的禪者。

如果是一棵果樹,它還能將所遭遇的一切接受下來,化為果實。這是樹的智慧。

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禪者的“六度”,也是樹的“六度”。

在自己的心地裡,種一棵菩提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