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深圳兩套房向北漂,只為靈魂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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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駱也喜歡錢多點,但他始終在對抗僅僅為了錢而活著的人生。

來北京近二十年,他就像喪家犬一樣,輾轉在各種辦公室,尋找著他想要的那種愛與錢平衡的生活。

不知道大駱能不能成功,但只要他還沒離開這座古城,就是還沒失敗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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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大駱時,他留著小鬍子,面目老成,從不參加同事們以戲謔為主的各種討論,眼中像放著一塊石頭,神情呆滯沉重,上班頭埋在格子間幹活,下班按時離身。

作為他當時的上級,我雖覺得他是個怪人,但只要其能按時完成工作,我也沒興趣深入瞭解一個同事的內心。他是否融入,那是他個人的事情。

放著深圳兩套房向北漂,只為靈魂安寧

在娛樂化時代裡,孤獨是高貴的。

一天中午,我正和同事們聊廣東人愛養生的事情,大駱突然抬頭插了進來,說廣東人煲湯、吃得講究,不是養生,是生存的需要!

看著我們好奇驚訝的眼神,大駱就給我們講了廣東為古嶺南,由於瘴氣重,所以不得不煲湯調理等一大堆歷史人文。

那天,我才第一次知道他是深圳人。

放著深圳兩套房向北漂,只為靈魂安寧

深圳是一個時代的象徵

不久後,我帶隊去福建出差,晚上和大駱住一個房間。簡單聊了會工作,迷濛的黑中,我好奇地提出了我的疑問:孔雀東南飛,別人都往深圳跑,你深圳人,怎麼還當起了北漂?

“我這不向往北京的文化底蘊嗎?我喜歡寫點文學作品!”

都是文案,但沒有相輕。聽到他喜歡文學,我頓驚問喜歡誰?都寫什麼作品?

那一夜,文學就像火一般,燃燒起了兩個憋著的靈魂,我們討論、辯爭而興奮。也就從那晚起,歷經時間沉澱,我逐漸認清了大駱身體與靈魂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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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駱是1978年生人,作為一個土著,他親眼見證了深圳從小漁村到大都市的蛻變歷程。

大學畢業後,大駱也曾一度想留在深圳。或許每個人天生對故鄉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一個國人眼中的科技創新天堂,大駱卻極度不適應。

他受不了人與人見面就聊做生意,也只會聊生意的事情。過年每個親戚見到他,唯一要問的是幹什麼工作,賺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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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個不擅長談錢的人嗎?

這讓學中文的大駱覺得自己在深圳就是個局外人,自己與這個豪華城市間缺少精神連結的屬性。於是在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申辦奧運會也取得了成功的年份,盛夏之際,大駱顧不上高燒,拿著一臺收音機,邊聽著高呼“北京、北京”的狂歡聲,邊不由自主流著激動的淚,躺在臥鋪中奔向了北京。

雖然北京有大駱想去的單向空間書店,有各種在他眼中視為珍寶的歷史遺存,但北京同樣考驗著他作為文學愛好者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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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化中心

許多年來,大駱最大的願望是在能賺夠生活費的同時,活兒儘量少點,好晚上創作自己的作品。可公司換了一家又一家,能讓他衣食無憂的,就沒時間創作;有的活不多,錢也少得可憐,不足以生存,尤其是在交了女朋友、結了婚後,更加難以找到這種平衡!

考慮過回深圳嗎?那兒畢竟你有兩套房,算不得富翁,但起碼不用付房租!有一次我問大駱。

大駱苦笑了一下,眼望遠方呆滯半晌,在那我更沒法生存,更沒法寫出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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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現實主義文學偏愛者,大駱卻是現代主義文學忠實的擁躉。

我曾看過他的作品,極具野心,想透過虛構的世界,寫出人類性。在大駱看來,中國文學乃至中國人最大的問題就是過分追求地氣,精神世界缺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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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仰望天空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

為了追逐天空,在我兩相處了三年後的一個四月,大駱離職,去了一家拍攝紀錄片的公司。

最初很為他高興,可冬天,就傳來了文化公司資金吃緊,他好幾個月沒領到工資等一堆讓人鬱悶的聲音;再後來,天天都為稻粱謀,只是偶爾電話,互相瞭解下對方的境況,甚至都沒弄清大駱在什麼公司,就彼此掛掉電話,都奔波在了這個茫茫、各自為生的城市中。

直到最近,正寫一本商業書,大駱微信突然蹦出來,知道我做的是農耕文化的事情,頓表示未來或許可以合作,正當我狐疑他已經摺腰時,大駱說他還在堅持做紀錄片,堅持記錄這個農耕古國,尋找自己的文化天空,那一刻,我釋然了——

商業化的時代,如我等卑微者要順應,但也需要堅持靈魂深處安寧的人,這或許於他會增加無奈與苦痛,但守護住的卻可能是下一個時代的火種、我等商品子民直起身後願意一直遠眺的未來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