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薛濤:他們相愛一百天,卻失戀了一輩子

元稹、薛濤:他們相愛一百天,卻失戀了一輩子

圖片來自網路侵刪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鹿鹿溪

作者:人間油物

前言

公元809年,唐憲宗元和四年,唐朝的一位大才子,以監察御史的身份出訪蜀地,在四川綿陽三臺縣,他終於和心中欽慕已久的女子見面了。

“久聞校書之名,今日方得請教,在下

元稹

,字微之。”

“小女

薛濤

,薛洪度。”

這年三月的春天,時年31歲的元稹和42歲薛濤在四川梓州相遇了。

薛濤

(約768年-832年),字洪度,唐朝京兆長安(今陝西西安)人。父親薛鄖,曾在長安為官,學識淵博,從小教習女兒詩詞歌賦。

類似於

李冶

的“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

謝道韞

的“未若柳絮因風起”,好像那些著名的才女,從小就會表露出特別的文學天賦。

在薛濤八歲那年,父親薛鄖在家中梧桐樹下乘涼,隨口吟道:“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霄”,小薛濤馬上接道:“

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

後來由於薛鄖得罪了當朝權貴被貶謫四川,薛氏一大家子翻過了蜀道,來到了杜甫口中“花重錦官城”的成都定居。而後不久,薛鄖又因感染瘴癘去世,時年14歲的薛洪度不得不和母親相依為命,憑藉著詩詞才賦和精通音律,薛濤在16歲時加入了樂籍。

公元785年,唐德宗貞元元年,

韋皋

出任劍南西川節度使,為當時四川地區軍政一把手。在一次酒宴上,韋皋命薛濤寫詩助興,薛濤不加思考提筆寫下了:

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

好一個女子身,男子氣,薛濤憑藉此作一詩成名,深得韋大人喜歡,整個人一躍成為了四川盆地夜空上最亮的星,風光一時無兩,那真叫一個“曲罷曾教善才服,名屬教坊第一部”。

隨著韋大人的青睞,薛濤參與到幫助韋府處理公文的案牘工作上來,出色的表現,讓韋皋甚至上書朝廷申請讓薛濤做秘書省校書郎。

歷史上還從來沒有讓一個女人來擔任這個職位,而且這個職位要求很高,必須是進士出身。朝廷雖然沒有同意這件事,但薛濤還是得到了大家對她“

女校書

”的稱號。

後來的薛濤慢慢有點驕傲,擅自幫韋皋接受他人饋贈,韋皋為了避嫌,將她發配到松州(今松潘縣)以示懲罰。

在去往荒涼西南邊陲的路上,一路荊棘,一路風霜,薛濤心生悽楚,恐懼又後悔,在途中寫下

《十離詩》

送給了韋皋。在詩中,她把自己比作犬、比作馬、比作燕,就是沒有把自己看作成一個人,她太需要安全感了,她已經讓自己卑微到了塵埃的最深處。

韋皋看到後還是心軟將薛濤在途中召回了。這年,薛濤才剛剛二十,這段旅程讓她看清了人世的滄桑和變化無常。回到成都,她脫去了樂籍,恢復了自由身,獨居在成都西郊浣花溪邊,庭院種滿了枇杷花,再也無心世塵。

元稹

,字微之(字威明),(779年-831年),唐朝文學家、政治家,洛陽人。為北魏鮮卑拓跋部後裔,拓跋部推行漢化時改漢姓為元。元稹八歲時,曾任郎中的父親元寬去世,元稹和母親相依為命,刻苦讀書。

唐朝的科舉主要分為“

明經

”和“

進士

”,而進士科是最難的,也是唐朝文人最看重的,十五歲的元稹考取明經擢第,一直閒居京城。

公元799年,唐德宗貞元十五年,二十一歲的元稹在蒲州邂逅了自己的初戀—友人之女

崔鶯鶯

。一年後,元稹牽掛功名趕回京師考試,途中寫下了

《鶯鶯傳》

,後來被元代王實甫以此為藍本改編成

《西廂記》

公元803年,唐德宗貞元十九年,元稹和大他八歲的

白居易

一同中第,出任秘書省校書郎,並和白居易結下了莫逆之交。“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春風得意的元稹也被太子少保韋夏卿看中,將女兒韋叢嫁給了他。難得的是,元稹和韋叢情深意篤,同甘共苦,韋叢通詩文,不拜金,端莊賢淑。

5年後,元稹出任四川監察御史,意氣風發,為民請命,一心為國,由此得罪了舊官僚藩鎮集團利益,被貶洛陽御史臺。

同年七月九日,和他情投意合的愛妻韋叢去世。官場遭貶,髮妻離世,接連而來的打擊讓元稹傷痛難寐,“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把對亡妻的思念和遺憾全部寫入了詩中。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首詩元稹最出名的作品,恰恰是元稹寫給愛妻最深情的悼亡詩。

時間來到熟悉的公元809年,唐憲宗元和四年三月,31歲的元稹以監察御史的身份出訪四川,42歲的薛濤寓居成都西郊浣花灘畔。。。。。

薛濤久聞新晉的御史大人才高八斗,年紀輕輕便及第高中,直接選入自己曾經差點要去的秘書省校書郎。而元稹也早已聽說過,蜀中有一位堪比當年卓文君的“女校書”。同樣經歷了幼年喪父,同樣的“校書”身份,同樣的才華橫溢,讓他們在四川梓州相遇了。

曾經少女時代噩夢般的經歷讓薛濤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了,也不會再為一個人動心了。面對元稹,不知道她唱了多少遍的勇氣,也不知道她鐵了多大個秤砣的心,此時此刻的她只知道,眼前這個人,她確認過眼神。

元稹、薛濤:他們相愛一百天,卻失戀了一輩子

“讓我們立刻開始這段感情吧!”雖然明知當時元稹家中嬌妻尚在,雖然唐朝不反對納妾,雖然薛校書知道自己有過樂籍身份不光彩的歷史,但唐朝兩大才子才女的結合,註定會成為一件刷榜大唐文娛頭條的爆炸性新聞。

薛濤對元稹的愛在這一刻毫無保留迸發了出來,她不去想十一歲的年紀差,不去想這段感情有沒有結果,不去想快樂的日子是不是隻有短暫。

已經步入中年的薛洪度,猶如一位初次戀愛的小女生,像飛蛾撲火一般,把自己投入到這段熾熱的感情中。

也許動情時刻是最美,真心的才會給不累。在確立關係不久,她便迫不及待寫下了一首頗具小女兒嬌憨情態的

《池上雙鳥》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

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元稹、薛濤:他們相愛一百天,卻失戀了一輩子

《春望詞一》

作者:薛濤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

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寄贈薛濤節選》

作者:元稹

錦江滑膩蛾眉秀,幻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

姍姍來遲的愛情讓薛濤忘記了世間的一切煩惱,她盡情的享受到和元稹的愛河中去,他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或許還會一起玩笑為楊貴妃修建的巴蜀咸陽荔枝道;或許一起登上青城山,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或許薛校書還會陪在元稹的身邊,因為元校書上書彈劾為富不仁的東川節度使嚴礪為民伸冤,而暗自鼓勁叫好。

也許在薛濤眼中,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她薛洪度和元微之一起躲過雨的屋簷。那段時間成為了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元稹執政為民的正義最終得罪了當朝的舊官僚利益,他被一紙文書貶謫到了東都洛陽的御史臺。

公元809年,從三月到七月,元稹僅僅在川蜀呆了三個月便被趕回了洛陽老家,七月九日,愛妻韋叢離世。薛濤心中一陣失落又一陣期待,為元稹的離開而難過,為是不是有機會嫁入元家而期盼又矛盾。

勞燕分飛,異地相隔,高聳入雲的秦嶺抵擋不住薛濤的思念,崎嶇陡峭的蜀道留不住情郎的腳步。

薛濤相思成疾,朝思暮想,專門在浣花溪旁建立了造紙坊,裁剪出桃紅色的精緻小箋,寫上一訴相思的

《春望詞》

寄給遠在洛陽的元稹: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

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元稹、薛濤:他們相愛一百天,卻失戀了一輩子

薛濤箋

身處洛陽的元稹也很快回詩附和:

錦江滑膩峨眉秀,幻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

得信的薛濤滿心歡喜,芳心暗想:“元郎是將我比作古代的卓文君,還誇我的文章寫的好呢”。

薛濤又迫不及待的回信,可是從此再也杳無音訊,最後打聽到的,都是來自人們口中零零碎碎的訊息。

“元稹又因彈劾河南尹房式被罰俸,元稹被仇士良、劉士元鞭打,元稹娶了安仙嬪了,元稹給劉採春寫詩了”,元稹始終沒有回來,不管是什麼理由,薛濤不想再去問,也沒有人去回答她。

也許薛洪度早就明白,自己的樂籍出身,自己的風塵往事,並不能給那個他在仕途上帶來半點的好處。十一歲的差距,一個是風華正茂年輕有為元拾遺,一個是徐娘半老不再青春的女校書。箋短情長,徒自悲傷;向來緣淺,怎奈情深。

得知結果的薛濤已經不像二十年前走在荊棘流放路途中惶恐的自己,她坦然的接受了一切,褪去了心愛的紅裙,換上了灰色的道袍。

在這短暫的一百天的時間中,她的感情從熾熱走向平和,她的人生由淡然告別絢麗。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可以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

青燈伴古佛,挽發入道門,白月光也好,紅玫瑰也罷,對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再次搬進了浣花溪畔,那裡還有枇杷花開,還有一箋詩文。

淡淡交匯過,各不留下影,

但是經歷過,最溫柔共振;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這交匯時,互放的光亮。

當故事的最後,薛濤移居到碧雞坊(今成都金絲街附近),登上吟詩樓眺望遠方時,不知道眼中恍惚是否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在長安薛家梧桐庭院裡,一位天真靈秀的小女生正在奶聲奶氣的專心學詩呢。

……

“久聞校書之名,今日方得請教,在下元稹,字微之。”

“小女薛濤,薛洪度。”

這年三月的春天,時年31歲的元稹和42歲薛濤在四川梓州相遇了。

(完)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鹿鹿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