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老家,等不到的溫情

我又一次情緒崩潰了。這次的洶湧與突然,讓我驚覺,原來,我一直困在籠裡,不曾邁出半步。

每個星期一疏洩的情緒,可以讓我磕磕絆絆堅持五六天的相對理智,然後再次往復。這是我目前為止對自己最大的剋制。

雖然說起來人至中年淪落至此,難免讓人赧顏,但與月子後的三四年多半時間臥床,時不時地點炸藥相比,我已好了很多。

經歷一整夜的平復,現在梳理起來,除了滿滿的悔意,就剩了止不住的淚。我想除了對自己委屈的無力,更多的是不接納。婚前,及至有了小寶的最初兩三年,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變成一個髒話隨口出,對別人親人肆意辱罵的討厭至極的婦人!可如今,我似乎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其實很多事情和情緒,都已不值一提,我耿耿於懷的還是L最初的不信任而已。我接受不了,自己全心付出全心信任的枕邊人,在自己愛人這輩子最需要疼惜的時刻,面對他的親人,她成了最不被在意與信任的人!即使事後悔悟,百般填補,那一刻的失望都銘記終身,永無諒解。

其實我也知道,我應該做一個豁達的人,對人對己都是放過。可是,目前為止,數年匆匆過,我依然無法說服自己釋懷。儘管,我已無數次滅了自己掙脫的念頭,可是心中的隱痛,我無力讓它不治而愈。心裡想要摧毀一切的惡魔總是猝不及防地出來折磨我……

我罵L唯一的親人,他最信任的父親大人為“瞎眼爹”!並且越來越順嘴!當我這樣意識到的時候,我怔住了!從最初咒罵短暫的暢快,變成了對自己的嫌惡!我討厭這樣的自己!無比!!!

我自己也有父母,我不希望他們被如此對待,可是我卻這樣對待別人的父親?!我有這世上唯一的孩子,他是一張白紙,我更不希望有一天他的另一半如此對我,可是我現在正在這樣做!

我討厭透了這樣的自己!小八往生以前,我從來都篤信自己,即使境況更糟,我也不會自己變成一個連自己都鄙視的人!我不允許自己變成那樣的人!

可是,小八不在了,因為L父親該管的裝眼瞎,不該管的卻出來橫插一腳,讓我的小八,我所有美好的信念全都埋葬。我知道,不是他本意,責任更多在我,我不該算在他頭上,可是我太懦弱,即使心死透,我依然斷了自己蹦噠的念想,我要跟L磕到死。

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啊!!!!!!!!!

…………

我們原本有另一條路可以走,我們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共同愛小寶,可是L經歷了母親缺位,父愛走形的痛苦,他不要他的孩子也經歷。而我,反正心已死,這輩子斷愛絕念,反正人生至此,了無益處了。何況父母姊妹都極力阻止,L一掃從前態度轉了一百八,最重要再沒有人如L般更愛小寶。所以,我選擇認命。

可是,我不甘心愛恨如此分明的自己,這樣殘喘在一段死掉的婚姻裡。既然無愛,何不分道揚鑣,就此別過?漫漫長路,如此將就,是會耗掉心死的那人所有光華的。而我正在如此!看著自己的肉身發福,而靈魂卻在瘦弱至死去。

我總是貪心又執拗,不甘心又放不下。

所以,痛苦是唯一的解藥!如果哪天我真的不痛苦了,我的心就真的死了吧?

我接受這樣不堪的自己。即使不堪,我也是小寶的媽媽,儘管不甚溫柔美好,但對他真心無所圖。這樣,也好。

這樣的我,只是想家了而已。

L回不去的老家,是他的隱痛。而他對於隱痛的一丁點蛛絲馬跡,都成了我心裡不滅的洶湧的發洩的火。

我原本也不是個惡毒至極的人啊!想家的我只能透過給父母買買買來緩解想家的情緒,想想不管怎樣還是和他一個屋簷遮雨,我有父母要孝順,他也是別人的孩子。

給父親買羽絨褲的時候已經打定主意我們的父親一人一條不偏不倚。鬼使神差我問了L一嘴:“快過年了你要不要給你爸買點啥?”

“我要給我爸買條羽絨褲。要不要給你爸買?”

L回說:“買什麼?沒有什麼買的?”然後打量我的神情:“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他的號?”“別問!問就沒有號。”我望著他打量我的神情,瞬間炸了,我又回到了坐月子時那一生中最黑暗的節點。我承認,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自己過不去信任的人在我最虛弱的時刻捅刀,而我對別人捅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缺少家教,自己惡毒……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沒有寬大的胸懷,放不下別人對自己的傷害;卻又下不去同樣的黑手,讓自己對自己不齒。我討厭自己的看不穿,不甘心。

我討厭自己看不上錢,只想要很多很多的愛,又在想要很多很多錢不要愛的時候沒有足夠多的錢,面對似是而非的愛時,自己已丟了愛的能力。

說到底,我還是沒放過自己。我要到什麼時候能放過自己,真正地接納自己,少一點貪心,學會享受當下呢?

我知道,我只是需要一個出口,給自己的崩潰一點空間。

明天,我又是淺笑溫言的女子。

不!陽光這麼好,我要現在就出去走走,帶著樂樂和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