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玩樂舞大刀。”1993年的某一天，表弟非常新奇地告訴我，有那麼一批鹽城人，生活很愜意，實在太快活了。表弟思來想去，“吃喝玩樂舞大刀”這個狀態，足以證明快活的程度。表弟說的那批人，是下海的生意人，改革開放初期，他們搏擊商海。那時本地有一款所謂的初乳素賣得特別好。廣告說，初乳素就是奶牛生了小牛後，頭一次分泌的乳汁，特別有營養，絕對有奇效。孩子吃了這個初乳素，不但智力得到提升，耐力、持久力都會大變樣，學習成績絕對一日千里。從後進差生到學習尖子，中間只隔了一個初乳素。“你知道啥是初乳素嗎？就是焦屑（粗糧磨成粉末炒制而成）加一點奶粉，攪和攪和。”表弟說，做初乳素生意的老闆和表弟的父親相熟，透露了獨家秘方。初乳素大火，老闆發了。發了幹什麼？就是“吃喝玩樂舞大刀”，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在沒有網際網路、手機，電視只有四個臺的時代，任何一個外來的想法，足以支撐“吃喝玩樂舞大刀”的夢想。1994年，本地出現了第一家漢堡店，取名“麥當奴”。孩子們趨之若鶩，在漢堡和炸雞塊中感受港臺片裡的細節。然而沒兩天，各種姓麥的小店蜂擁而至，“麥得肯”“麥當娜”“麥肯麥”……這股浪潮一直延續到1997年鹽城第一家肯德基開業為止。按照表弟的說法，這些姓麥的，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賺足快錢後，“吃喝玩樂舞大刀”去了。表弟認為，人生只要選定方向，總能實現夢想的。他選定的方向，就是剛剛興起的家庭計算機硬體市場。表弟指著我家的“聯想1+1”電腦說，隨便一個小毛病，50元！為了這個夢想，表弟訂閱了《微型計算機》等雜誌，研究計算機硬體事業。就連考大學，他都填報了計算機專業，沒想到了大學畢業之時，個人計算機普及速度太快，硬體維修賺大錢的風口早就一去不回了。無奈之下，他成了一名程式設計員，但沒幹兩年，就跟著北京的一位老總下海了。表弟說，這位老總靠著在火車站賣包子起家，遵循賺一筆就換陣地的準則，現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合夥人了。上市公司生意好、路子活，表弟的主要工作就是將上市公司品牌轉手小作坊貼牌生產，賺上一筆是一筆。據說公司內的合夥人大多幹此營生。沒過兩年，表弟悄然退出。我以為他去“吃喝玩樂舞大刀”了，他卻說那太不現實了。不現實的原因，大致有兩個。一個是隨著各行各業的逐步規範，賺快錢的途徑越來越窄；另一個，大概也是幹此事，多少心裡有些不踏實。整天想著賺一筆就跑，終非常人所為。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總尋思著，當年那些人，究竟去哪兒了？他們真的“吃喝玩樂舞大刀”去了？兩年前，到了淨水器的風口，突然冒出一批名字奇怪的淨水器，仔細一問，居然就是當年賣初乳素的老闆創業投產的。隔一天，筆者在一個鄉鎮街頭十字路口，迎面看到兩家“大潤發”超市，豪華、現代、氣派，相隔不過十來米。拐角處，兩家漢堡店比鄰而居，一家叫作“麥可基”，一家叫作“曼可基”。
欄目主編：孔令君 文字編輯：陳抒怡 題圖來源：新華社 圖片編輯：朱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