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不知怎麼，後半夜快三點了，躺下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腦瓜仁困頓的生疼，還因為腦子裡飛快的跳閃過記憶的碎片，凌亂得很。起來夜遊神吧，看電視都沒得節目看了，電腦也痴痴地盯了一整天，眼花得不行。摳摳索索磨蹭了半天，還是起來打開了電腦。寫寫東西，思緒一展屏前，把惆悵甩給文字，好給自己討一個清靜的安穩覺，阿門！
思緒紛亂的一個線索，便是朋友。打自小轉了很多學校，便有不少要好的同學，加上鄰里玩伴，這大概是最初的朋友了。四十不惑，很多幼年時的夥伴，早已消逝在記憶的角落。依稀記得的印象，便是幼時極貪玩，夥伴們要麼被爹媽喚回去吃飯，要麼麻溜自覺（怕捱打吧，呵呵）飛也似的跑回家，很多時候惟獨剩下自己，戀戀不捨的發怔，良久惆悵地望罷天空，訕訕地踱回家。
成年時的朋友，依然鮮少不離同學因素。有三五個曾是同學後成哥們的朋友，真個是整日介混在一起，恨不能日日廝混，抽菸喝酒遊玩，沒完沒了的談天說地，親不了的親。不知不覺，成家立業各自掌門，朋友方少了走動。
走動少的原因，還離不開妻兒的拖累。特別是老婆大人，雖是不動聲色但卻卓有成效地重新審查著你的社會朋友關係。異性朋友自然要打住，當咱從沒認識；同性的，是哥們，把關也不馬虎。沒成就家道不濟的，賞個白眼，串不串門自己個掂量；身份差些還辦不成大事的，老提醒您注意自己個身份，別埋進三教九流裡頭，時間久了，結合耳根子軟的劣根性，居然看人家也有幾分狗眼看人低咧，走動慢慢生了芥蒂；飛黃騰達趾高氣揚的，雖然軟環境政策鼓勵優越，可骨子裡的倔脾氣，卻也壓根不想去巴結，躲都嫌慢吶……
等人到中年，恍然回首，這哥們居然只剩幾個頑固分子，勉強的藕斷絲連。
我這代的朋友，年輕力壯之際還趕上了經商下海出國潮。那時人人難得安分，脫貧的願望分外迫切，希冀中也有些惶惶不安。這時，最好的朋友突然說要辭去政府公職出國，苦勸不聽。大概是被我說惱了，最後一次苦勸聽不耐煩了，藉著酒勁嚷著：你老擺臭老九的架子，好為人師，光說不做算哪門子本事！
我也沒喝少了，憤然拍案：好！既如此，咱們比試一回。出國不就是為了鳥錢？咱就比它，看誰多，老子就是不出去！
喝酒使性都是擲氣話，酒醒了，人依然是要走。幾個哥們拖著大行頭，趔趄送上車。我惶急間，仆倒在鐵軌上，依然不曉得痛。
過了五年，友回國。錢這東西，跟人是有機緣的。友賺了血汗錢回來，置下房子等所剩無幾，離輕鬆養老還差一大截吶。我碰巧也沒閒著，斗膽不齒蠅利。兩相比較，友頓感沉重打擊。友妻的數落，自己含辛茹苦的憤懣，一併發作，一蹶不振，竟至妻離子散焉……
深感歉疚的我，遂為友情，傾囊以散，力促諸友合謀經商之途，按今天的說法，就是鼓譟有限股份公司。然此時好友已心存芥蒂，不論我如何苦口婆心，奔走呼號，就是冷眼旁觀。自十多年前在諸友前傾資示以誠欲共謀同康開始，拳拳之心春秋七八載，猜忌、怨言、紛爭始終不曾斷過。竟中了另一友睹我心傷時的斷言：朋友永遠不能共事，你聽我的勸吧。終功敗垂成，自掃門前雪，各自騰達沉淪著。
青山依舊在，夕陽幾度紅，心痛的不是賭氣財富，也不是荒蕪壯年豪情，而是對友情的再度沉思……
去年，友再度辭去公職，遠赴美利堅，生離死別之滄桑，躍然於心。而此時，屆不惑之友，早已盡釋前嫌，歲月蹉跎，依然灑淚相送。每憶此，心潮難平，唏噓苦痛。近年二郎感情略有變故，友隔洋長話衷腸撫慰，惺惺共嘆。
子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然又云：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時已凌晨，依然了無倦意。我總在沉思，世事無常可笑對，人情寒暖勝山水。不惑已始，人或許依然會下意識的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可不再輕易是成敗得失禍兮福兮。因為，人一輩子，或為成事，或為做人，或為不了情，都不會有曾經的那份喜悅和坦然。就如我一如既往的渴望友情，總歸是一份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2003。12。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