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英烈|戰友們,請讓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清明祭英烈|戰友們,請讓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現實丨假設丨自然丨為農

這裡,是龍牙正在爬的一座山。

我不止一次寫過遺書,會有一個牛皮紙信封,很普通那種,寫好了放進去封好交給指導員。全連都是交給指導員,我也是,他放在連部的作業包裡整整齊齊疊成一疊。

執行一些有危險性的任務的時候會有這個環節,哪怕是平時搞演習訓練也有,連戰鬥行動演練,在轉入一級戰備那個步驟就會有。說實話,作為一個老兵,搞個連戰鬥行動那是輕車熟路的,作為連長也就那麼些動作,早就背得滾瓜爛熟。所以有時候會有點嘻嘻哈哈,當然也是外緊內松,在士兵面前肯定是嚴肅的,只有與配合的指導員之間,在士兵們看不到的地方,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我們最喜歡拿邊防線對面的印度人開涮。

記得有個姓陳的指導員,我們在連隊搭班子過一段時間,是個一丁點口音都沒有的東北人,我認識的唯一一個。那天搞連戰鬥行動演練,從平時狀態轉一級戰備,然後從一級戰備再進入坑道工事陣地。正常作戰的話,這個轉一級戰備要一天時間,一級戰備進陣地要半小時,但是那一年連隊練得非常熟練了,轉戰備一小時,進陣地十分鐘。

讓連隊進了一級戰備,我倆跑到連隊哨位後頭山頂上抽菸,讓連隊就那麼晾著。等他們都皮了,放鬆了,抽冷子發訊號讓進陣地,看他們能掉鏈子不。

先是扯閒犢子打屁,突然我就想到了一個問題:

“印度人交遺書不?”

他說沒有,沒這個內容,他們沒有政治工作這一項。

政治工作他是權威,他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我又問,那要是掛了,那怎麼辦?

他說能怎麼辦?要不託夢,要不就求溼婆神幫忙了,梵天估計沒空。反正他們不是要投胎麼,大不了下次投胎自己去說去。

我突然感覺渾身不自在,設身處地想一想,我要是掛了,最後一句話都沒法帶給我的家人,那得多難受。

我把這話說給老陳聽,老陳說你一點都不會難受的,那時候你已經嗝屁著涼翹辮子了。

我開始犯老毛病,揪著遺書這個腦洞開始發揮。

那要是轉一級戰備的時候突然連隊被炸了,那咱們不都沒得遺書留給家裡了?

老陳說那是你的事情,你他媽當連長的,連隊一級戰備都沒完成就報銷了,你是幹什麼吃的?

我說那沒辦法啊,正鼓搗呢,一顆導彈就來了,那還能怪我啊?

他說沒事兒,每次正經寫的遺書他都好好儲存著,要是沒有就拿上次的作數,直到下一次交上來遺書。

他還說了,要是發生這種還沒疏散就被一鍋端的事情,就拿我的遺書擦屁股。

我問候了他二大爺。

我們又沉默著抽菸。

我又想到一個腦洞,那要是老陳你掛了呢?

他這回真的是一點準備沒有的,一下子被我問住了,我乘勝追擊:

“你比方說,一顆導彈不偏不倚剛好砸你腦門子上,哐一聲,連你帶作業包,全部炸成了渣渣,那怎麼辦?”

“你不知道給放在連隊別拎出來啊!”

“那要是連隊被端了呢,咱都被堵在陣地回不來,印度鬼子把咱遺書全燒了?”

“那還是你的事情,你怎麼能丟了連隊的?”

“好好好,你不管,我是豬頭三,我笨,老子把連隊就是給弄沒了,這時候你被一顆迫擊炮炸成烤串兒,你咋辦?”

“老子就沒見過你這種槓精!”

“那咱們吃這碗飯的,那不就是把最壞的情況想到麼…”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別管。”

到最後他也沒告訴我具體要咋辦,這小子被我槓煩了,起身就吹“準備戰鬥”訊號,通訊員二話不說聽到訊號“啪”的就是一發紅色訊號彈,整個連隊悄沒聲息又迅捷無比的奔向陣地,像是一陣無聲的颶風捲過草原,搖曳著杜鵑花叢,把露水搖落在地上像是一場陣雨,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刷刷刷的腳步聲一忽兒就停了下來,扭頭看陣地上錯落有致的射擊孔,烏黑的槍管已經伸出來了。

9分15秒。

寫過那麼多遺書,內容我不可能都記得,有些還比較瑣碎,無非是一些家長裡短兒女情長什麼的。

但是最後總會有一句話:

戰友們,請讓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清明祭英烈|戰友們,請讓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