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戛然而止的敘事

一篇戛然而止的敘事

傍晚的時候,雅典娜陪我沿著珥季路和雲秀河繞了一圈散步。雅典娜向我轉述了一篇從《河上先生九篇》裡面看到的一段敘事。一個男人已經定了婚,有一個未婚妻。男人去出差。遇到了一個女人。為了和遇到的這個女人呆在一起。男人發了個電報給未婚妻,說自己生病了,要耽擱一段時間。這篇敘事到此就戛然而止,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雅典娜問我怎麼看這個男人。

我不是專門的小說家,但是我卻有那種小說家的惡習。我不會直接回答任何問題。所以我說,首先你拿來的這個材料,是一段並不重要的,無關你我的,文獻裡找來的一段敘事,對吧?首先確認這一點。之後,我們再確認一個東西就是,關於這段敘事牽涉到的這個男人的討論。它是在一段父親和女兒之間對話的語境中進行,對吧?

(雅典娜表示同意)我還具有小說家的另外一個顯著的惡習是,我總是在“比如說……”這樣的策略裡面,才開始回答問題。

一篇戛然而止的敘事

你想讓我做出的回答,其實是要求我得先選擇一個回答這個問題的道德立場。然而以我的敏感習慣,我會與各種道德立場保持距離。所以我不能給到你那種自動帶入道德判斷的回答,我想你要的,不是這麼簡單的回答。我想轉述另外三個男人的敘述,用來作為輔助材料,闡明這個乏味但是有意思的問題。

首先我想提到的男人名字叫弗洛伊德,這個人有一大堆足以和雜貨鋪裡的東西媲美的著作積累。但是我要宣告一點,比如說他很喜歡的對夢的敘述,無論是從敘事的內容還是敘事的藝術,完全比不上你的奶奶。在我們今天的討論裡,要忽略掉他那些對我們沒有用處的學問。

他的貢獻裡面最有用的,是三個東西,本我、自我和超我,這三個基本概念。對這個敘事中提到的男人來說,他按照本我的選擇是,喜新厭舊,或者喜新不厭舊,本我,是一個本能的我。自我,是一個經濟學的我,他會權衡這樣做的成本和收益。超我,是一個反本能的我,大英雄和大反派都需要這種反本能的能量。本我和超我的行為並沒有脫離經濟學的範疇,只不過這哪兩種演算法都太獨特,特殊性很強,一般人很難理解他們的演算法。

一篇戛然而止的敘事

第二個男人是孔子,姓孔名丘。他們那個年代書寫工具不發達,所以他說,所謂述而不作。就是說他只負責講話,他不負責把它寫下來,因為他們沒有錢購買好用的書寫工具和記錄工具。所以他的很多思想都是靠弟子們記錄下來,但他還是用一個簡單的短語提供了,有助於我們今天聊天的判斷:食色性也。其實這也是個經濟學短語,屬於生存經濟學範疇。

每一份人性的深處,都是經濟性。為什麼情到深處卻轉薄?因為情到深處開始講錢的問題。你今天轉述的敘事裡面說的男人的行為,其實不言自明。

第三位是一個優雅的男人,就是人們所熟悉的佛陀。佛陀呢,他的情況就比孔子要好一點。他有一位生物錄音機似的弟子,他的堂弟阿難尊者,此人博聞強識,能夠記住佛陀所說的所有重要經典。佛陀每次開直播,阿難都負責開啟自己的大腦,為佛陀記錄存檔直播內容。

在實際的歷史長河中,其實它們這個龐大的團隊,負責直播的人不止一位。他們直播的內容中,有一個東西對我們今天的討論也有用。一個叫三毒,即貪嗔痴,其中的貪。貪圖五種物件,財、色、名、食、睡。貪很難避免道德判斷的目光,但是,貪及其變體慾望,其實也是經濟學的靈魂,尤其是金融資本經濟學的靈魂。

一篇戛然而止的敘事

有了以上分析的必要條件之後,其實我們就可以得出非常充分的結論了。雅典娜,你今天提出這一段戛然而止的敘事中所提到的這個男人,他只不過是按照自己的演算法做出了,符合自己真實需求的演算法的選擇。這就是我能給到你的,關於這個男人的看法。至於他真正做的是一筆什麼樣的交易,可能只有他對他自己,進行靈魂的拷問才能知道,究竟這筆交易好得很,還是糟得很。

雅典娜表示收到了我的這一份拐彎抹角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