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先掛水消炎,約定這週五手術。時嘉週三回來了,只住了一晚,週四一早接到公司的電話,急召他回去,去上海出差。
新公司一切都得重來,他不敢怠慢,只得將這一大攤子事託付給雨馨,匆匆而去。
獨生子女的無奈,讓杭雨馨感概萬千。她欣慰自己留下了二寶,雖然現在辛苦點,但將來孩子們長大了,遇上大事也能互相幫襯些吧。
雨馨媽上午來了醫院,她進來病室時,時母很羞愧地和她打招呼:“親家母,您來了。”
雨馨媽淡淡的:“今天我來照料吧,雨馨去忙自己的事,午餐和晚餐我會做好送過來。”
時父趕忙說:“那謝謝您了,親家母。”
時母數落他:“指望你是一點都指望不上,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笨得要命。”
杭雨馨說:“爸現在進步挺大的,都能下廚做飯了呢。”
時父聽得雨馨表揚,開心地笑了笑。
杭雨馨收拾一下房間,摟著媽媽說:“媽,那我去忙了,謝謝你啦。”
“我若不是看你……”雨馨媽把後面的話憋了回去。
杭雨馨笑笑,提著包走了。
媽媽若不是看她的面子,擔心她累著,才不會來這裡照顧時嘉的母親。
婆婆這兩天對自己態度大為改觀,看上去似乎是真心悔改了。若是辛苦些照顧她,能換來她真心,她也是樂意的。
無論如何,算是為佳佳好,也是為二寶好吧,她真的不願意每次和婆婆對面,便和她針尖對麥芒,讓孩子看著,實在不妥。
下樓後,喬志帆在樓下等她。
“雨馨!”
“喬醫生!”
“雨馨,我剛下班,順道送你吧。”喬志帆微笑。
杭雨馨笑著說:“你呀,每天說順道,其實這一條道一點都不順。”
“哈哈,若是想送,背道而馳也是順道。”喬志帆笑道。
“謝啦!”杭雨馨感激的看他一眼。
上車後,喬志帆問她:“復婚的事,大概是要提上議程了吧?”
杭雨馨沉吟一會,點頭說:“應該是。”
“你幸福就好。”喬志帆由衷說。
“謝謝你。”杭雨馨看他一眼。
……
週五杭雨馨請了假,在醫院照顧婆婆。下午兩點才進的手術室,等了差不多三個小時才出來。
手術做的微創,病人是全麻狀態,出來後一段時間必須不停地喊她,以免睡著。
杭雨馨守在床頭,一分鐘也不敢懈怠,直到護士進來檢查後,說病人可以休息了,她才鬆了口氣。
麻藥醒了後,婆婆疼痛難忍,杭雨馨守在床邊,給她的腿腳做做按摩,緩解她一些疼痛。
“雨馨……我……我以前太自私……”
“以前的事,都別提了吧。”
婆婆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以前,我總是覺得,你配不上時嘉,我心裡不平衡,你們婚後,我又不想失去家長的威嚴……認識的姐妹裡,也有很多媳婦進門之後,就被踩在腳下過日子的……唉……”
杭雨馨說:“人與人,還是要互相尊重為好。”
婆婆點頭:“你說的是,人與人之間,要互相尊重,我以前沒有尊重你,沒有尊重你父母,是我的錯。”
杭雨馨笑了笑,婆婆做了一輩子的女強人,能夠在自己面前真心實意的認錯,真的是十分難得。
婆婆拉著她的手說:“雨馨,你和時嘉復婚吧,我和你爸搬去縣城,以後不干預你們的生活了,你們過年過節的,多回來看看我們就好。”
杭雨馨說:“只要不吵架,也沒必要分開住,也許我們一家人,是剛剛走過磨合期吧,雖然磨合得有點大,但總算走過去了,以後一家人好好生活吧。”
婆婆的眼眶盈滿眼淚,感激地點頭。
時嘉大半夜才趕回來,杭雨馨還守在病床,她和公公商定好了,公公下半夜來接班。
“雨馨!”
“時嘉。”
杭雨馨看著時嘉,他臉色很差,臉瘦了一圈,眼眶也紅紅的。
“又熬夜了?”她嗔怪。
“沒事,我媽怎麼樣?”時嘉疲倦笑笑。
時母睜開眼,心疼地看著兒子,“媽沒事,現在沒那麼疼了。”
杭雨馨溫言說:“熬過了今晚,明天會更加好點。”
時嘉看著她,由衷說:“辛苦你了。”
杭雨馨捶捶腰,“是有點累了,站久了腰疼。”
她話音剛落,猛地感受到了胎動,
“咦,動了!”她驚喜地看著時嘉。
時嘉開心地蹲下去,耳朵貼在她肚皮上。
杭雨馨笑著說:“現在還不會動得這麼頻繁吧?”
時母微笑,說道:“我這麼看著,這一胎多半是男孩,喜姐她就是胡說八道騙我!”
時嘉回頭嗔著她說:“媽,你又來了吧!”
時母嘟噥:“我這不是想著,一兒一女剛好湊一個好字嗎?”
杭雨馨說:“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好字。”
“對!”時嘉笑著點頭,然後嚴肅地對母親說,“媽,這都什麼年代了,以後不許說這種重男輕女的話!”
時母嘀咕:“好好好,不說了,以後再也不說了,兩個聰明可愛的孫女,也不比誰差。”
時嘉笑道:“這才對嘛。”
杭雨馨也笑了,一家人如果能和睦融洽相處,這世上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
時嘉第二天清早,又準備趕去深圳。杭雨馨送他到樓下,滿臉擔憂地囑咐:“時嘉,你臉色很差,一定不要再熬夜了,家裡的債務,我們一起想辦法還,你不要有太大壓力。”
時嘉點頭,拉著她的手說:“我知道,主要是我剛到公司,萬事開頭難,過些日子就好了。”
“總之你要保重,要知道你肩上的責任。”
“好的,我會聽你的話,你也保重,有些事安排我爸去做,不要累著自己了。”時嘉抱了抱她。
短暫的擁抱,杭雨馨對他的肢體接觸,終於不再反感。
人註定是需要不斷前行,在前行的途中,必須不斷的給自己減負,有些不愉快的東西,該丟下的應該及時丟下。
轉眼到了四月底。
時嘉答應過杭雨馨,五一假期回家,一併把復婚的手續辦了。
所以這兩天杭雨馨還是有所期待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兩天她的氣色也特別好。
然而四月三十號下午,時嘉卻給她打電話,說是五一不能回來了。
“五一你也加班?”杭雨馨有些不悅了,上次去了深圳後,這都一個多月了,他一直沒回,他這是老毛病又犯了?
時嘉放下手機後,默默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病檢報告。
他的手有些顫抖,臉色也很蒼白。
僅僅一個月,他清瘦了很多,連眼窩都陷進去了。
胃癌,這是醫院的診斷結果。
癌這個概念,對於他來說,意味著的就是痛苦和死亡。
如果一定還要新增一條,那就是燒錢的無底洞,最後錢沒了,人也死了……
“雨馨,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復婚了,你該有更好的歸宿。”
他怔怔坐著,眼眶不覺通紅。
助理敲門進來,說是有客人來訪。時嘉忙打起精神,讓助理帶客人進來。
沒想到進來的人竟然是夏琳,時嘉頓時皺眉。
“學長,見到我很驚訝吧,不好意思,取保候審瞭解一下。”夏琳笑盈盈的,自己在沙發坐下,自己倒了杯水。
時嘉把醫院的檢查單收入抽屜,冷著臉盯著她。
“學長,最近很辛苦嗎?瘦了呀!”夏琳輕輕挑眉,“不過很正常,兩百多萬的債,壓在肩膀上挺沉的。”
時嘉一直看著她,看得夏琳的笑容最終僵在臉上了。
“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你臉皮這麼厚,還怕我看著?”時嘉的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
夏琳撇撇嘴,嗔著他說:“人家還不是喜歡你。”
時嘉沒有譏諷她,依舊定定的看著她。
夏琳抱住胳膊,訕訕地說:“學長,你今天怎麼了,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
“請你喝咖啡怎麼樣?”時嘉微笑。
夏琳愕然,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學長,你什麼意思?”
時嘉笑笑:“你不想和我喝咖啡?我們喝完咖啡,一起吃個晚飯,再去東沖走一趟怎麼樣?我挺懷念那片海灘的。”
夏琳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扯著嘴角笑道:“學長,你不會是把我騙去海灘,殺我滅口吧?”
時嘉好笑地說:“你覺得我這麼恨你嗎?”
“不然……”
“我被沉重的生活壓得透不過氣,想去散散心,”時嘉苦笑,“順便想一想,我的人生,有很多選擇是不是錯了。”
“學長,你……真的這麼想?”
“走吧。”時嘉站起來。
夏琳起身,跟在他身後,心裡七上八下。時嘉說的是真的嗎?她怎麼也不敢相信。
她看著他後背,一個多月不見,竟然瘦了很多,難不成他真的扛不住了?
若真是這樣,夏琳不覺竊喜,這麼說來,笑到最後的人,還是自己了?
但想想自己的日子,也並不會這麼春風得意,現在取保候審,還能有一點自由,把案子審下來,她遲早是要進去的。
她的律師告訴她,五年不會少,天知道這五年怎麼過!而且自己進去五年,時嘉還會等她嗎?
樓下就有咖啡店,兩人找了雅座,面對面坐下。
夏琳開門見山說:“學長,我這個人不喜歡繞彎子,如果你答應和我結婚,我馬上讓我爸開支票,先替你償還所有的債務。”
時嘉拍拍自己的座位,對她說:“你坐這邊來。”
夏琳驚愕,猶猶豫豫的過去,坐在他身邊。
直接拿出手機,一手摟住夏琳的肩膀,拍了兩張合照。
夏琳很會配合,兩人的表情,就像熱戀中的情侶。
時嘉放下手機,說道:“結婚不要著急,我先把這張照片給杭雨馨看看,斷了她的念想……至於結婚,再等兩個月吧,等我孩子出生,我不想給她太大的打擊。”
夏琳喜滋滋的說:“也行,只要你答應和我結婚,我也不會逼你。”
晚飯的時候,時嘉又和夏琳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兩人去了東衝海岸,在海邊又拍了幾張照。
夏琳很開心,她真的以為,時嘉向她屈服了。
夜深了,兩人並肩站在沙灘上,夏琳挽住時嘉的胳膊,臉依偎在他肩膀上。
“學長,我之前的算計,都只是因為喜歡你,以後我會對你好,會給你生孩子,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時嘉沒說話,只是茫然的看著遠方,星星點點的漁火,落寞又寂寥。
“你也不用擔心杭雨馨,她有喬醫生,她和喬醫生,其實很般配。”
時嘉回想那天,喬醫生看著杭雨馨彈琴的目光,他相信,喬醫生對雨馨是打心眼裡喜歡。
他的心很痛,痛得猶如撕裂。生命進入倒計時,他能做的,就是一一安頓好親人,然後悄無聲息的走掉。
“學長,不早了……我們……”
“我送你回家。”
“學長……”夏琳抱著時嘉的胳膊撒嬌。
時嘉拍拍她手臂:“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回家吧。”
“哦……”夏琳嘴巴噘得老高。
五一了。
杭雨馨休息三天。她挺著七個月的孕肚,一早在小區散步。
因為時嘉的失約,她心情不大好,臉色也不大好。
婆婆和公公也在散步,在大花池旁遇上她。婆婆走過來安慰她:“雨馨,時嘉和我們打電話說,他這幾天很忙,你放心,孩子出生前,我們會催著他回來,和你把復婚手續辦了。”
杭雨馨在石凳上坐下,悶悶地沒有說話。
“雨馨,他不是故意要怠慢你,實在是這麼沉重的債務拖累了他,你體諒一點,好嗎?”婆婆溫言細雨。
杭雨馨說:“我擔心他,一直這樣超負荷工作,又會把身體累垮。”
婆婆嘆了口氣:“我也擔心呀,都怪我不好,怪我糊塗……”
杭雨馨看她一眼,“您別說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您一直自責也沒用,反而傷了身體。”
婆婆點了點頭,滿臉愧疚。
三天假期過去了,時嘉竟然一個電話也沒有打回來,杭雨馨賭氣,也沒有打過去,但心裡憋得特別難受。
明早又要上班了,她卻翻來覆去失眠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撥了時嘉的電話。
電話那端竟然是女聲!而且是她熟悉且最痛恨的女聲!
“雨馨,你找時嘉有事嗎?”
“夏琳!怎麼是你?!”杭雨馨冷聲。
“哈,是我怎麼啦?我現在和時嘉交往,可算不上小三了,你別忘了,他已經是單身!反而是你,請問你找我男朋友有什麼事?”
杭雨馨聽著夏琳囂張的語氣,肺都差點氣炸了,她顫聲說:“時嘉呢!你讓時嘉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