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愛,讓我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母親的愛,讓我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母親是愛我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並在生活中的點滴小事上時刻感受著。

我們的心連在一起,我難受她悲傷,我愉悅她欣慰。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這樣與我嚴絲合縫地休慼與共。也許妻子,也許兒子,想起一家人,總讓人從心底裡泛起暖意。

母親的愛,讓我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記得小時候,雖然家境貧寒,但母親從牙縫裡也要擠出來嶄新的布料和香甜的饃饃,讓我穿得體面,吃得飽腹。我任何一點小小的機智,都會讓她眉笑顏開,哪怕僅僅是我說了一句得體聰慧的話語,也會成為她向街鄰們誇耀的資本。

“你看我家小果兒多懂事。他姨來了,他那麼小一個人,就知道趕緊搬凳子讓他姨坐。懂事,有眼色,將來保準有出息。”我常常聽到這樣諸如此類的話,滔滔不絕地從她嘴裡說出來,有時讓我自己都感到耳根發燙。

上學後,我學習一直名列前茅,這讓母親在欣喜之餘把我視若珍寶一般呵護起來。家務活,我從不染指。莊稼活,我完全隔離。即使在麥收秋收的大忙時節,我也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母親從被窩裡拽出來。飯菜已擺上桌子,父親從田裡歸來,笑呵呵地看著我大快朵頤。

說來慚愧,我這個從農村走進城市的孩子,至今還分不清小麥和雜草的區別。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艱辛也只能從書本上膚淺的領會。但這在母親看來,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包含著愛的希冀。

“把書讀好,考上大學,走出大山,出人頭地,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她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目光裡甚至隱忍著晶瑩的淚花。她是個個性剛強的農村婦女,一輩子因父親的老實憨厚而備受村民的“白眼”和“欺凌”,她把所有揚眉吐氣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會讀書的兒子身上。對她而言,這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她忍辱負重的全部動力。

我理解母親的一片苦心。她以我為榮,鞭策我發奮讀書,激勵我改變命運,敦促我出人頭地。為我,也為她自己,她希望我沿著她描繪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母親的愛,讓我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我小小地滿足了她的願望。初中畢業後,我考取了中等師範學校。三年後,我成了一名教師。那年,我年僅十七歲。母親稍微有點失落,但我總算擺脫了泥腿子的身份,這根本性的轉變讓母親走在街上步履輕快,腰板微微挺起。

不知從何時起,也許很早就是這樣。我在家裡一言九鼎,母親總用商量的口氣和我說話,對我所有的決定都全力支援。她的愛,已悄然滲進了盲從的成分。

蟻穴

”從我染上打麻將開始。過年時,在外地打工的村民們從四面八方趕回家鄉,鄉村精神文化的匱乏,使得打麻將成了大家歡度春節的主要方式。我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呼朋引伴地把鄉鄰們邀至家中,拉開桌子,披掛上陣,樂此不疲,常常通宵達旦。一個寒假,大半時間都在煙熏火燎、噼噼啪啪、顛倒黑白中度過。

母親笑眯眯地,她熱情地招呼著每一個來我家打牌的街鄰,覺得這是一種高看和尊重。父親老實憨厚,被人輕視,在這之前,我家的大門很少有人頻頻的光顧。這一切都因我長大並且會打麻將而改變了,母親獲得了終於走到人前的體面和被人高看一眼的虛榮。

這點體面和虛榮,矇蔽了母親的雙眼,讓她對我的放縱和沉溺視若無睹。也許我有點難為她了,她畢竟也是個剛剛小學畢業的農婦。

事情的發展總讓人匪夷所思又順理成章。從僅僅是過年時的娛樂,發展成一天不摸就手癢的痴迷,再演變成籌碼攀升的賭博。我開始無心工作,到處籌錢,瘋狂翻本,日益向深淵裡墜落。

母親也曾規勸過我,讓我不敢嗜賭如命,耽誤前程。但那輕飄飄的勸阻已無法勒緊我墮落的腳步。在勸阻的背後,我還總能察覺到母親肯定的眼神和始終如一的默默支援。

我終於變成了母親、家人、親朋、連我自己都不願意看到的落魄景象。二十多年過去,我像急駛而過的列車,領略了沿途的風光之後,又停在了站臺上。車身斑駁破舊,恍惚從未啟動,空落一身塵埃,母親的嘆息已無法讓它再次意氣風發地開啟嶄新的旅程。

母親對我的愛,我從不懷疑。發自內心的熱盼和骨肉相連的親情不容褻瀆。但我的嘴角總是澀澀的,有一股黃連的味道。我痛苦地意識到,母親錯了,我更是錯得萬劫不復。

母親的愛,讓我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以愛的名義去驕縱,以愛的名義去綁架。在這個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愛的漩渦裡掙扎。因愛而喜,因愛而悲,因愛而興,因愛而毀。皓首窮經,終其一生,也無法走出愛的誤區。

我會善待自己,更會孝順母親。因為,我無法複製,母親無可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