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喜歡,這個鏡花水月的世界,這個雲淡風輕的人間

夕陽西下,院子裡月季仍盛,醉醉在腳邊打盹,顧不得天邊鶯啼鳥囀,春欲盡,夏伊始。

跟腱隱隱的疼痛,彷彿在叫囂自己的功勞,跋山涉水的白晝,路過多少風流,都是它一步一步走出來的詩意與遠方。最應該感謝的,是這具承載靈魂的軀殼,把歲月點點斑駁一一度過,卻在對鏡自照的時候,悲嘆一句朱顏空逝,未見芳菲。

若不是心間,有草木盈滿,恐難抵流年奔湧。

侵蝕看似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只是待人發現時,已入骨髓。

想起早晨,在鳶尾花遍生的草色裡流連,忽而有小男孩兒從密林小徑中奔湧而來,一路興奮地嚷嚷,“媽媽,你快來看,我發現了一片非常非常香的花海,香得讓你入迷!”

多美好的形容啊,大抵色授魂與這樣的詞只有孩子說得出來,因為他們未受這世俗薰染,靈魂純潔而美好,才能心無旁騖在這大自然間馳騁,去感受花香鳥語,看草木春生,才那樣容易被“迷住”。而我們呢?以為見過山海,才不為萬般風物動容,卻不知,是被世俗慾念沉淪,明明滄海桑田,卻視而不見。

我好喜歡,這個鏡花水月的世界,這個雲淡風輕的人間

那一刻,立於草色煙波,看薺麥青青,看遠山如黛,看騎著腳踏車穿過山海的旅人,彷彿來到了宮崎駿筆下的世界,那樣純美的童話,是怎樣溫柔的筆觸,被怎樣溫暖的心靈拂過啊。像風中此起彼伏、時有時無的幽香,分不清是苦楝還是薔薇,是香樟還是悠竹,

原來所有的香韻都不濃烈,只要有足夠開闊的天地,便能洇開一片沁人心脾,偶爾拾掇風中。

還沒來得及在平靜裡生出歡喜來,轉身便看到讓我忍不住傷悲的故事。原來,竹子開花便會死去,幾十年的生長,難道就是為了簇一樹花開,寂滅當下嗎?我那樣喜歡悠悠軒竹,喜歡風過時,鳳尾森森、龍吟細細,喜歡光影掠過時的詩意,我寧願它永遠不開花,歲歲常青。可是,如果開花是它一生的心願,我又希望,它能心想事成。

或許,比起喜歡,我更愛它。

我好喜歡,這個鏡花水月的世界,這個雲淡風輕的人間

轉身隱入林間,怕有淚輕彈。

仰望樹木高闊,想起文文曾問我,這是你想要的參天嗎?我搖了搖頭,我想要的參天大樹,是“一木成林”。

我心間有鯤鵬,無論我自己是如何卑微渺小。就像,我相信朝生暮死的蜉蝣,眼中也能裝下蒼穹。

想來,忍俊不禁,我看不清咫尺之外的意中人,卻能看見千里之外的翠鳥,或許人看見一樣東西並不僅僅是透過眼睛吧。

就像,我看見翠鳥,是先看見踏水的漣漪,又看見一抹煙花般絢爛的藍,再聽到它不同於別的鳥兒、更婉轉輕揚的鳴唱,最後見它那小小身軀,停泊在湖中心的石頭尖尖上。

我就是能知道,那一定是翠鳥,不會是別的,哪怕它與我隔了一整個湖面的距離,我依然堅信。

我好喜歡,這個鏡花水月的世界,這個雲淡風輕的人間

湖邊信步,有風如約,幾許落瓣徐徐凌波,我好喜歡這個鏡花水月的世界,好喜歡這個雲淡風輕的人間,好喜歡綠意層層疊疊鋪開來,在一片靜謐深處,有悠然把浮生繾綣。

像,清晨盈雨的綠葉;像,薔薇攀滿的欄柵;像,蜻蜓膩光的薄翅;像,夕陽西下的此刻。

風又送來淺香,在自然的懷抱裡,我總覺得自在,沉醉在充盈的詩意裡,澗邊幽草、壽樟修竹、流水落花、雲霞翠軒、一山春色、半壕春水、滿城飛絮……

所有的美好都那樣恣意朗闊,在自然裡悠遊,我不會嘆自己的卑微與醜陋,不會顧世俗的期許與流言,滿心滿眼都在這風月間,光陰流淌,只為將悽然治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