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陸總萬年積灰的微博發了張圖，圖上兩手緊握，一隻骨節分明，一隻纖細柔嫩，配了一句話：“謝約，女朋友好不容易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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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虞再見到陸行舟的時候，是在一場投資人組織的飯局上。
彼時包廂內氣氛醺然微妙，暖風拂過女演員們光滑粉嫩的肌膚，帶起了點男女欲語還羞的曖昧。
而就在這關頭，包廂的門“咔噠”一聲被推開，陸行舟眾星拱月般走進來，姜虞抬頭的一瞬間，驟然對上了那一雙淡漠的眼睛。
如果生活是電視劇，前任情人，久別重逢，兜兜轉轉，你來我往，你追我趕的或許就是一出破鏡重圓的戲碼——如果此刻姓胡的手不是放在她的大腿上，而她又正死死掐住他手的話。
啊，這是一副多麼令人想入非非的畫面。
姜虞此刻想打爆姓胡的豬頭！
陸行舟第一眼視線自然而然地投過來，兩兩相望，姜虞正愁不知道如何脫身，見他神色冷峻地走過來，眼珠子提溜一轉，猛地甩開胡老闆的鹹豬手，上前一把抱住陸行舟的腰，嬌滴滴道：“親愛的，你怎麼來得這麼晚？人家等你好久了。”
周圍倏地一靜，陸行舟成功在這聲“人家”中打了個哆嗦，他黑沉了臉，抬起手就要把姜虞推開。
姜虞餘光瞥到，頓時眨巴著水潤潤的大眼睛可憐兮兮望著他，眼裡滿是懇求。
陸行舟看了包廂一眼，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娛樂圈裡經紀公司和劇組裡搭戲那點事見怪不怪，若是你情我願自然無話可說，但要是你情我不願，陸行舟不介意多管一管。
他和姜虞雖然前怨未消，但也見不得姜虞這般被人欺負。
抬起的手轉了個彎，手臂緊緊環住姜虞的腰身，把人往身上一抱。
聽到一片抽氣聲的陸行舟：“……”
他額頭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伸出手“寵溺”捏了捏她的臉蛋：“有些工作拖著來晚了，想我了嗎？”
姜虞哀怨地捂住被掐疼的臉頰，狠狠點頭。
於是，大投資商陸總急衝衝地來，又急衝衝地走。
身後還拖了個小尾巴。
餘下眾人嘖嘖搖頭。
這陸總看著儀表堂堂、俊秀非凡，居然是個色中餓鬼，真是人不可貌相！
1
姜虞來時坐了公司的破面包車，回時坐了陸行舟的豪車，一晚實現一飛沖天。
飯局上還有公司其他的藝人，今晚的事估計已經傳到了她的經紀人那，估計是按捺不住來追問，手機震動到發燙，姜虞卻沒什麼心思搭理她，乾脆關了機。
他們坐在後排位置，上車後陸行舟就一言不發，姜虞小心覷著他的臉色，感覺他彷彿心情不太好，於是又往邊上挪了挪。
陸行舟的臉色愈發黑沉。
姜虞再沒心沒肺也升起一絲尷尬。
街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陸行舟俊美的面容半邊陷落在陰影裡，顯得模糊不清，但姜虞莫名知道此刻他定然鎖著眉，深邃的眉骨蘊著清冷。
從前，陸行舟就是這樣，生氣時就喜歡牢牢盯著人，恨不得整個五官都告訴你“生人莫近”，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其實他只是臉皮薄又不善於和人打交道，像只炸毛的貓，看似扎人，其實順毛擼一擼就會露出柔軟的肚皮。
那時的姜虞最喜歡逗弄他，偏又受不了他和自己生氣，只得想方設法哄，一身的驕縱脾氣收斂得服服帖帖的。
此刻她感覺到久違的新鮮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陸行舟眼尖覷見，頓時發難：“你覺得很好笑？”
姜虞從臆想中抽離，迅速認慫道：“不好笑，不好笑！”
“你知道今晚這種飯局是什麼意思嗎？”她認慫得太快，很叫陸行舟憋氣。
一談到這個，姜虞心頭也生出一股鬱悶，忍不住嘆氣：“知道。”
“知道你還去？你，你能不能有點自我保護的意識？”陸行舟話裡終於帶出了藏不住的火氣和著急，說完才驚覺過火。
說到底，他和姜虞不過做了短短兩個月戀人，後來還莫名其妙成為過去式，哪裡來的資格指責她？
陸行舟自嘲一笑，情緒低落，他閉上了眼睛，不想面對自己沒出息的蠢樣子。
兩人重逢後一直刻意保持的輕鬆的氛圍被打破，車廂裡陡然沉寂。
不見姜虞回懟，陸行舟疑慮蹙眉，突然很想看看姜虞臉上的表情。
他睜開眼，面前卻是一張放大的明豔的臉，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嫣紅唇瓣叫他瞳孔一縮，呼吸頓時紊亂，反應過來後急急後仰，慌亂質問：“你，你幹什麼？！”
姜虞不知何時湊到他面前，兩人幾乎面對面，她俏生生地對上陸行舟的眼睛，眼裡除了笑意，彷彿還藏著說不出的情愫，她答非所問：“陸行舟，你這麼關心我，是不是還喜歡我？”
陸行舟像是一下子被人戳中某個不可言說的隱秘心事，身形有片刻僵硬，他冷冷地推開她，像是要遮掩自己的狼狽：“玩夠了嗎？”
姜虞瞧了瞧他泛紅的耳尖，輕輕退回原位，好心地不再逗弄他。
她看了眼車窗外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被燈光刺得眯了下眼睛，情緒低落道：“我也不想去的，今晚也是我第一次去這種場合，我覺得那些人的眼神很噁心。”
陸行舟意識到姜虞是在回答他之前的問題，他默了默，很想硬氣點打斷她，但嗓子卻像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似的，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姜虞聳了聳肩，儘量顯得漫不經心：“但沒辦法，人總是要活著嘛，我快沒錢吃飯了，公司要是再把我趕出宿舍，我就要露宿街頭了。”
2
姜虞籤的這個公司很坑，非常坑，是大眾痛罵的那種靠公司藝人解約金養活的無良“吸塵機”，她當初進娛樂圈全憑一張天然明豔的臉，簽約這家公司純粹是被人誆騙進來的，而且一簽就簽了十年。
娛樂圈是資本家的後花園，買賣交易這種事其實並不少見，站在塔尖上的花旦們才有底氣被人遷就，底下數不上名的小藝人們就算被賣了也討不上公道。
姜虞當初進圈一無資本二無人脈，全憑一張天然明豔的臉闖蕩，但也因為這張臉屢屢受人覬覦，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所以一直受人打壓查無此人。
這無良公司一直不敢做得太過火，都已經在即將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的關頭，可不急著把她賣個好價錢？
經紀人周姐還怕她不肯來，硬生生以“面試”的名義把她誆騙來，她來了就被人拖住，想走都走不了。
陸行舟瞳孔漆黑，抿得極緊的唇角顯露出了他的心緒並不如表面平靜。
他很想出言諷刺，想抓住姜虞的手狠狠問她，你當初不是甩我甩得乾脆利落，說斷就斷嗎？七年不見，怎麼混得這麼狼狽了呢？
可此時心頭翻湧的不是快意，而是說不出的憋悶，最後他只是沉沉撥出了口氣，“你混了三年混成這個樣子，乾脆退出娛樂圈吧。”
誰知姜虞很沒有自知之明，她眨了眨眼睛，比了個手指道：“我可以混得好啊，我今晚想明白了，我和一線女星之間大概只差了一點機遇而已。”
陸行舟皺眉：“差什麼？”
姜虞煞有其事：“差一個金主。”她湊上前，笑意盈盈，“陸行舟，不如你包養我吧。”
車子一個打滑，在寬敞大道滑出一個S形軌跡，前排司機冷汗涔涔，未等老闆責罵，默默把隔板升上去。
可謂非常識趣。
陸行舟：“……”
他像是碰到燙手山芋，掐了掐指尖，立刻把人扶正，冷淡道：“姜虞，別開玩笑！”
姜虞抓住他縮回的手，表情認真到近乎肅穆：“陸行舟，我沒開玩笑！”
陸行舟眼神晦澀，如同覬覦食物的野獸，他突然掐住她的手，聲音壓抑：“這話你還對誰說過？”
“從來沒有。”姜虞的回答乾脆利落，毫無猶豫。
陸行舟的神色驟然和緩。
姜虞認真道：“陸行舟，我認真的，我也只對你一個人說。你包養我，你就是我的金主，可比我們兩個談戀愛划算得多。你不想知道七年前我為什麼和你分手嗎？你不想報復我當初對你的傷害嗎？你答應了，以後我就得聽你的話，錯過了這次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陸行舟突然抽回手，他細細打量著姜虞半晌，像是第一次認識她，嗓音艱澀問：“姜虞，你對我們的過往還有一絲尊重嗎？感情於你而言只是用來交易的物品嗎？！”
車子緩緩行駛，在姜虞的宿舍樓前停下，車內兩人氣氛再一次陷入凝滯。
姜虞靜默了片刻，最終像是想通了般，豁然道：“好吧，其實你罵得對，我錯了。”
陸行舟懵了一下，見姜虞要推開門下車，連忙一把拉住她：“……你，你不堅持一下？”
“你罵的有理。”姜虞嘆息，“我不想勉強你了。”
“也，也不是很勉強。”陸行舟感覺熱氣直往臉上湧，卻仍緊緊拉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兩人僵持片刻，陸行舟生硬道，“你求我，我可以考慮。”
姜虞試探道：“那我求你？”
陸行舟順杆子爬：“好吧，我答應。”
說罷，又覺得自己答應得太快，掩耳盜鈴地咳了下，“稍後我把地址發給你，明天你來我家裡，我們白紙黑字籤個合同。”
下車前，姜虞突然俯身在陸行舟臉側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而後她迅速下車，像只偷了腥的貓：“小小預付款。”
陸行舟面無表情，好似渾不在意，但此刻如果他能看見自己的臉，一定能發現，紅潮已經從雙耳蔓延整個脖子。
轉身的那一刻，姜虞忍不住搖頭輕笑。
七年了，竟然一點長進都沒有。
3
陸行舟的家是套兩百多平方的大平層，客廳裡的沙發很大，如今沙發上躺了個美人，美人彷彿沒有骨頭，慵慵懶懶地翻看手裡的合約。
這種“包養合約”沒有法律效應，但圈子裡的人自有一套規矩，違背合約就是壞了信用，會受圈子裡的人抵制，因此一些當紅演員用“炒緋聞”、“假戀愛”等方式吸引流量前都會寫一紙合約。
陸行舟擬定的這份合約只有薄薄兩頁，姜虞一邊翻看一邊忍不住偷看他。
陸行舟恢復了昨晚見面時的冷峻，在家還穿了一件白襯衫，頭髮往後梳得齊整，此刻拿著一本英文書裝模作樣地看，讓姜虞心頭直呼“悶騷”。
她第一次見陸行舟的時候，陸行舟就穿了一件白襯衫，乾淨清爽，教養出眾，在燥熱的青春裡，他像夏日裡一股涼爽的風，又像一泓清澈的泉水，第一眼就粘住了姜虞的視線。
上學時，姜虞想辦法和陸行舟成為同桌，為了跟上他的腳步努力學習，後來兩人走到一起，很快又分手。
姜虞心思微斂，看著手裡的合約輕笑，原以為再遇陸行舟，他會選擇報復，但看這份“包養合約”，陸行舟甚至不捨得為難她。
合約的條款大概有三個意思：第一，陸行舟至少每年為姜虞提供兩部影視邀約，還有商務通告，但姜虞如果接親密戲份的戲，要先經過陸行舟的同意；第二，姜虞需要照顧陸行舟的生活，不得拒絕他合理的要求，而他每月會提供二十萬的“營養費”；第三，“包養”關係為期三年，包養期間陸行舟可以提前結束。
此外合約結尾還用了一行小字寫明，陸行舟擁有條約的最終解釋權，姜虞可以提出異議他可酌情采納。
姜虞看完只提了一個要求：“‘包養’期間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必須一對一，我這個人有感情潔癖，如果你喜歡上了別人或者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有權提前結束這段關係。”
陸行舟放下書，回答得毫不猶豫：“當然，雖然我不會做這種糊塗事，不過這條可以補充上去。”
姜虞捧著下頜看了陸行舟一眼，既然他主動要加，她當然也不會拒絕。
大概陸行舟自己都沒發現，這份所謂的“包養合約”，更多的像一份“戀愛契約”，姜虞付出的少，得到的卻很多。
她把簽好的合約扔到一旁，猛地撲在陸行舟身上，陸行舟被嚇得一跳，下意識地摟住她。
姜虞的大長腿箍住了陸行舟勁瘦的腰，對腿下的觸感非常滿意，她捧著陸行舟的臉，笑眯眯地撩道：“大金主，合約上的照顧生活，是哪一方面呢？”
哪一方面這幾個字，她說得又輕又暖，熱氣飄在陸行舟的耳邊，讓他的呼吸一緊。
陸行舟沒有說話，耳尖泛起一點紅潮，姜虞欣賞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逗他了，免得把人逗急了。
她慢吞吞地從“大金主”身上挪開，誰知腰上驟緊，陸行舟把她拖回去，緩緩一笑：“你既然這麼想，我可以滿足你。”
說罷，他把人放倒在沙發上，捧著她的後腦勺，吻了下去。
姜虞落荒而逃。
原來老實人被逼急了，也是可以不做人的！
4
胡老闆投資的那部S+仙俠戲，姜虞在裡面的角色是個早死的白月光，戲份雖然沒多少，但能露臉，對於十七八線的小演員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但那晚投資人和導演的風氣讓姜虞非常反感，於是拒絕了這個角色，也因此和公司鬧掰，陸行舟正在找人打官司為她“贖身”。
姜虞被趕出了住的地方，果斷搬進了陸行舟的家裡，正式開始兩人的同居生活。
既然是金主和情人的關係，姜虞便盡心扮演好小情人的角色。
早上起來她會給陸行舟準備好早餐，幫他搭配好衣服，在陸行舟上班後，她時不時就要發條“騷擾”資訊，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陸行舟的回覆十分吝嗇字數，多數發個“嗯”、“好”、“行”。
不過姜虞也不在意，她已經看清陸行舟的“悶騷”本性。
其餘空暇的時間，姜虞一直在挑選劇本，陸行舟憑藉自己的人脈為姜虞送來了不少劇本，都是些女三女四的角色，畢竟她此前沒什麼名氣。
最近她看中了一部警匪劇，劇方發過來的邀約是女三號，但姜虞想爭取女二號的角色，所以中午約了導演面談。
助理小西來接她出門前，她想了想，向陸行舟發了條資訊報告自己的行程，又苦口婆心地囑咐他按時吃飯。
小西不小心看了一眼，頓時覺得心頭被射一箭：“姜姐，不帶這樣塞狗糧的！”她從一出道就跟著姜虞，目睹她從之前豎起滿身刺，到如今終於會自己拱白菜，她心酸之餘竟然覺得有點欣慰。
姜虞“嗯哼”一聲，表情十分傲嬌。
“話說陸總人帥身材爆，有錢性格好，你們當初為什麼要分手啊？”小西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姜虞閉著眼睛假寐，聞言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自兩人“恢復關係”以來，她以為陸行舟會追問原因，但他不知是不是近鄉情怯，捨不得傷了如今平和的氛圍，竟能一直忍著沒問。
如今還懂得拐彎抹角，使用迂迴戰術了。
她撐著頭看向窗外，掩蓋住眼裡複雜的情緒，想了很久，最後只是輕笑著道：“愛情這種東西，大概就是變來變去的，昨天喜歡，可能今天就不喜歡了，又或者今天不喜歡，明天就喜歡了，誰說得準呢？”
姜虞和導演相談甚歡，結束後，她又給陸行舟發了條資訊。
“我和路導溝通了很久，把關於我的親密戲份都刪了，金主大人能不能給個小小的獎勵？”
當天下午，姜虞等了好久，但陸行舟沒有回覆。
5
姜虞沒想到，陸行舟能把自己灌醉。
兩人確定“關係”以來，你來我往，互相打趣打鬧，陸行舟表面上說是金主和小情人，但姜虞看得出來，他一直把兩人當戀人關係發展。
然而那天姜虞在車裡和小西說完，陸行舟卻似被人潑了盆冷水，兩人看似相處如常，但陸行舟在生活中冷淡了許多。
姜虞像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照樣給他買東西、做飯、報告日常生活，甚至還興致勃勃地往陸行舟的公司送過愛心便當。
還以為會體驗一把被攔住然後打臉的戲碼，但陸行舟顯然沒給姜虞體驗的機會，早已和前臺吩咐過，她很順利地被帶到了他辦公室。
陸行舟看到便當愣了很久，當晚彷彿心態回春，不再學著故作冷淡。
他好哄得簡直讓姜虞於心不忍。
可若是真的不在意，也不會為難自己，不過是學會把情緒藏得更深罷了。
姜虞嘆了口氣，去廚房煮了碗醒酒湯，哄著陸行舟喝下去。
陸行舟喝醉了酒不哭不鬧，乖巧得像個小天使，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萌得姜虞肝顫。
誰知大口喝完醒酒湯，在姜虞要扶他回房休息時，他卻突然把她壓倒在沙發上，抱著她就不肯鬆手。
姜虞結實愣住了，還以為陸行舟酒醒了，輕輕地叫了他幾聲。
陸行舟聽到自己的名字，迷茫地抬起眼，眼睛彷彿蒙了層朦朧霧紗，一看就是在耍酒瘋。
他直直往姜虞脖子上蹭，蹭得姜虞脖子癢心頭癢，還邊蹭邊呢喃：“姜虞、姜虞……”
姜虞艱難忍住誘惑，正要把他推開，陸行舟的聲音卻帶著滿滿的委屈和茫然貫入耳中。
“姜虞，你為什麼不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才不要我？”
姜虞心頭剎時痠軟，推人的手頓住，便再也聚不起力氣。
她追了陸行舟三年，終於在一起，那時的雀躍和快樂至今記憶猶新，彼時兩人說好永遠肩並肩，但姜虞首先失言。
分開時有多衝動，後來就有多後悔。
陸行舟放不下這段感情，她又何嘗忘得了？
一個人最美好的時光，她都放在了陸行舟身上，直到後來再也學不會捧著全部真心待人，才發現陸行舟在她生命裡的痕跡是如此深刻。
推人的手最後輕輕放在了陸行舟身上，姜虞攬著他，彷彿守財奴攬著失而復得的珍寶：“陸行舟。”她眼眶酸澀，抵著他的肩頸，又一次罵他傻，“傻子，我沒有不要你，我是怕你不要我。”
從頭到尾，一直都是。
姜虞知道小西聽陸行舟的話來試探她，她的那些話除了想借著小西的口逼他一把，也是不想陸行舟對她太好。
陸行舟有什麼錯呢？錯的是她，可把懲罰的機會放到他手裡，這個傻瓜都不會抓住。
七年時光，變化太快，姜虞懂陸行舟的踟躕不前，兩人無形中的隔閡需要一個契機打破。哪怕陸行舟來質問她，她也會抓住機會和陸行舟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誰知陸行舟寧願為難自己，也不捨得來質問她。
但看著陸行舟熟睡的側臉，姜虞嘆了口氣，與其和陸行舟相互試探浪費時間，不如彼此敞開心扉，直接言明心意。
下決定後，她心頭一鬆，索性不再折騰，她抱住陸行舟，兩人交頸而臥。
陷入深眠前，姜虞只慶幸陸行舟的沙發買的夠大，睡得不算難受。
夜色深沉，待身邊呼吸均勻後，陸行舟突然睜開了眼睛，神色清明，哪裡還有半點醉意？
他不著痕跡地向外移了移，看著頭頂透亮的燈光努力平復滾燙的呼吸，直至天光漸亮，他看了眼身側柔和的側臉，不由自主地彎了唇角，眼神深處慢慢透出釋然。
6
這場交談還沒開始，就夭折腹中。
姜虞需要一段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加之戲開拍在即，她急著進組培訓，只能把這場談心擱置。
這個角色戲份多，打戲多，每次收工都累得到頭就睡，但不管多忙多累，姜虞睡前都不忘給陸行舟寫小作文，談得都是一些瑣事，陸行舟每次都回復的認真。
“注意休息。”
“多喝水。”
“讓小西幫你按摩一下再睡。”
直男式的關心倒是讓姜虞很受用，從前故作冷淡的單字回覆彷彿只是她的錯覺。
兩人的感情經過一次簡單的彆扭後反而真正融洽，姜虞每天調戲陸行舟調戲得樂不思蜀。
結果她放心太早。
進組半月後，陸行舟這半個圈外人，倒是比她先鬧出了緋聞！
下面配了一張偷拍圖，上面兩人面帶笑意，湊得很近，彷彿相談甚歡。
沈希琳的臉清晰可見，陸行舟卻只模糊露了半張臉，但神通廣大的網友已經把人扒得乾乾淨淨。
陸行舟、富一代、自主創業、戀情等詞條不斷刷上來，微博熱鬧得像過年。
姜虞知道那是陸行舟，她定定地看了那張照片半晌，神色不變，但就是讓人感受到她壓抑的憤怒。
小西在旁偷覷她，小心翼翼地為陸行舟說了句好話：“我感覺陸總不是這樣的人，肯定是錯位照，你知道那些娛記為了流量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姜虞輕笑一聲，乾脆把連結轉發給陸行舟，又發了一句話。
“如果你已經有喜歡的人，可以通知我解除契約。”
說完，她利落關機，強迫自己把一切紛擾拋在腦後，投入拍戲。
接下來的兩天，陸行舟總算充分體會到了姜虞對他當初愛答不理時的感受。
怕姜虞誤會，陸行舟每天逮著空隙就跟姜虞打電話發簡訊解釋，但姜虞除了第一天不等他，其餘時間都準時接電話回訊息，只是連小西都能感受到她的敷衍。
漸漸地，陸行舟心裡也憋了股氣，對胡說八道的營銷號，對不謹慎的自己，對不信任自己的姜虞。
兩人這段時間培養感情的甜蜜煙消雲散，陸行舟一個人在客廳點了根菸，空蕩蕩的家裡恢復了從前的冷清，尼古丁的香氣充斥滿屋，他突然覺得有點疲憊。
這是陸行舟第二次抽菸，第一次抽菸是收到姜虞發給他分手訊息的那晚，他在空無一人的大街抽了半包煙，香菸的氣息衝入肺腑，嗆得他直流淚。
時隔多年，他再次破了戒，還是因為同一個人。
“姜虞，姜虞。”他看著滿屏的綠行資訊，無意識地喃喃。
凌晨三點，香菸一根根燃盡，陸行舟慢慢地拿起手機，一字一句艱難地回覆姜虞發過來的那條訊息。
“我沒有喜歡別人，如果你想解除契約……”他頓了頓，深吸口氣，才繼續打完這一句，“我同意了。”
訊息成功發出，不到3秒，姜虞的回覆就送達。
只有一個字。
“不！”
7
這個“不”字姜虞回得斬釘截鐵，也讓陸行舟沉寂的心死灰復燃。
第二日，陸行舟直接推了所有工作，殺到了劇組。
姜虞當天回到自己酒店房間看到他時，竟然一點都不意外。
大概真的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他對姜虞傾注了所有的愛，索求卻只要一點點，好像這一點回應就足以支撐自己走很久。
陸行舟風塵僕僕，為了預留幾天時間，他當晚通宵完成了未來幾天的工作，此刻累得在沙發上補眠，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色。
小西貼心地準備了晚餐，又把空間留給兩人，就這樣陸行舟都沒醒，可見是真的累狠了。
姜虞有點心疼了。
她走到沙發邊，輕撩了下陸行舟過長的睫毛，把人叫醒：“先起來吃點東西，睡太多晚上就睡不著了。”
陸行舟愣了一瞬間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這幾日被焦慮折磨，他見到了真人，第一時間抓住姜虞的手腕，張嘴便想解釋。
姜虞突然回握住他的手，捏著他的指尖輕聲道：“我知道戀情是假的，你不用解釋。”
她瞭解陸行舟的為人，如果他想要開始新戀情，一定是會在所有的糾葛都處理完後，所以她相信他。
“那你為什麼……”陸行舟茫然。
“因為我確實在生氣。”姜虞雙手抱臂，直接打斷他，“我知道戀情是假的，但我依然生氣，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表現得很無理取鬧，但陸行舟卻聽得認真。
他緊鎖眉心，學會了示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我向你道歉。”他反握住姜虞的手不放開，仔細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你可以告訴我原因，我以後不會再犯。”
他頓了頓，低聲道：“我不想你生氣，也不想我們之間有矛盾。”
姜虞繃著的一股氣頓時散了，她抿了抿唇角，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我們確認關係以來，有關我的大事是不是都會做個簡單彙報，和異性單獨相處時我是不是也會提前和你報備？”
陸行舟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跳莫名跳得很快。
姜虞垂下眼簾，聲音裡帶了點淡淡的自嘲道：“我生氣，其實大部分是生自己的氣，我們是什麼關係呢？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你？你該見誰要見誰我又憑什麼去管？”
她忍了忍，到底沒忍住，眼裡泛起難以自抑的紅潮，“可是……你的區別對待讓我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我沒立場對你生氣，但我管不了自己，所以我惱恨自己。”
歸根結底，姜虞其實也在不安，愛情總讓人患得患失。七年的時間太久，久到她總是忍不住測試陸行舟的真心，確定陸行舟對她的愛，可陸行舟每次都能用行動在她的不安蔓延之前撫平她的焦慮。
直到這次從營銷號那裡看到了陸行舟的“戀情”，姜虞所有的負面情緒爆發，讓她難以自控地陷入陰鬱，她怕和陸行舟爭吵，怕傷到他，更怕兩人真的就此分開。
她想讓陸行舟給兩人一個名分。
可是陸行舟怎麼這麼傻呢？姜虞哭得像個小孩，天知道昨晚收到陸行舟簡訊時她的心情是怎樣的酸澀？
陸行舟永遠不會為難姜虞，陸行舟永遠都在為姜虞妥協。
他對姜虞傾注了所有的愛，索求卻只要一點點，好像這一點回應就足以支撐自己走很久。
大概女人的眼淚真的是男人剋星，尤其是心上人的眼淚，陸行舟只覺得一顆心疼得要裂開，他們兩人之間說是“包養關係”，但其實誰都沒把其當真。
他們自始至終要的，不過是一個再次光明正大陪在對方身邊的理由而已，如今姜虞挑落了這層面紗，讓陸行舟站在進退之間，是把選擇權交到了他手裡。
陸行舟的眼睛泛紅，七年前的姜虞做事莽撞，驕縱任性，想要什麼就伸手去拿，就像當初招惹他、放棄他，從來都沒給他選擇的權利，可是七年後的姜虞，將自己打磨成了潤玉，在他面前，主動磨去了自己的稜角。
他伸手拂去姜虞的眼淚，像多年前在她看漫畫哭得悽慘時那樣掐了掐她的臉蛋：“姜虞，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我沒有喜歡過別人，和沈希琳見面只是因為她擔任製片，和我公司有對接，對接的員工當天老婆生產，沒人頂上，我便去了。”
他笑了笑安撫道，“我創業那時親自上門拉生意、製作都是我和團隊幾個人來，我實在沒什麼老闆的架子，這次也沒多想，才鬧了風波，是我考慮不周。”
但陸行舟輕聲安撫完，又話鋒一轉，沉聲道：“但姜虞，我不想繼續契約了。”
姜虞瞳孔緊縮，指尖蜷縮，她好似預感到什麼，一瞬間心臟跳得很快。
陸行舟蹲下身，與對方視線齊平：“當初簽訂合約時，你說如果我有了喜歡的人，合約作廢，現在這條約定起效。”
他親了親她眼角的溼濡，聲音在她愈加急促的呼吸裡溫柔得不可思議：“姜虞，我愛你，你願意跳過戀人的環節，成為我的陸太太嗎？”
七年前，姜虞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拉起了他的手，眼睛微微彎起，笑得又甜又亮：“陸行舟，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你願意跳過考慮的環節，成為我的男朋友嗎？”
陸行舟永遠記得那夜的漫天星光和耳邊鼓譟的心跳聲，在分開的七年裡，他每次升起姜虞玩弄他感情的憤恨，就會一遍遍想起星光下的那雙眼睛。
七年的來回掙扎，他早已向姜虞投降，也早已和過去諒解。
不管過去姜虞選擇分手的原因是什麼，陸行舟都不會給她第二次放棄的機會，餘生漫長，他願意用餘下所有的時光換取彼此白頭偕老。
當天凌晨，陸總裁萬年積灰的微博久違更新，上面發了張圖，圖上兩手相握，一雙骨節分明，一雙纖細柔嫩，配了一句話。
“謝約，女朋友好不容易哄好了。”
8
既然選擇要重新開始，姜虞不願意再在兩人之間留下隔閡，兩人躺在酒店的沙發上溫存，姜虞這次主動向陸行舟說明了當初分手的原因。
其實沒什麼誤會也沒什麼狗血無奈的戲碼，七年前的姜虞是個唯我獨尊的任性的人，分手確實是她的錯。
她可以因為對陸行舟一見鍾情，窮追不捨，直到他答應和她談戀愛，便也可以因為自己的感受和他分手。
高考後是姜虞和陸行舟確定關係的開始，卻也是姜虞家庭破碎的開始。
姜虞對愛情所有的美好期待都來自她的父母，可直到畢業，她才發現父母所謂美滿幸福的婚姻都是假象。
姜家夫妻兩人相互憎惡，皆恨不得對方去死，又硬生生為了女兒忍了多年，裝了多年。
直到高考結束，他們自覺完成重任，終於不用再忍耐，便毫不猶豫撕破了假象。
兩人終於毫無遮掩地在女兒面前吵架，不吝於惡毒地咒罵對方，但又一遍遍告訴姜虞“他們都是為了她”。
他們的“犧牲”讓姜虞萬分痛苦，毀了她對愛情所有的期待。
夫妻兩人毫不猶豫地領了離婚證，各自瀟灑。
姜虞十八歲的那年無家可歸，開始和年邁的外婆相依為命。
在那樣燥熱的年歲裡，她開始憎恨這個世界，憎恨所有美好的一切，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己。
也是那一年，陸行舟開始對計算機感興趣，在大學開學前報了個興趣班，天天都忙著上課，姜虞覺得陸行舟根本不喜歡自己，自己上趕著的模樣太過可笑，一氣之下發了分手簡訊，拉黑了人，還登出了號碼，號稱是“一刀兩斷，及時止損”。
陸行舟在七年裡學會和解、學會在意，姜虞卻偏執地在這七年裡一遍遍體會自己的悔恨。
所幸時間沒有辜負他們，終於將他們打磨成圓潤的彼此契合的兩半。
“陸行舟，對不起。”這聲對不起遲到了七年。
“沒關係，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陸行舟反思自己當初的冷淡，姜虞卻早已釋然，她舒服靠在陸行舟懷裡，不想談論這些沉重的話題，索性轉移話題：“小西和你是什麼關係？”
陸行舟一僵，想起兩人方才解決的矛盾，求生欲極強，果斷交代：“她是我的表侄女，你當初進娛樂圈，身邊沒有熟人，我怕你吃虧，便安排她到你身邊照顧你。”
“哦……”姜虞翻身面對面坐到他身上，笑眯眯道：“所以，你早就對我圖謀不軌？那次飯局，你是故意到場為我解圍嗎？”
她邊說邊靠近，兩人呼吸交融，氣息纏綿熾熱，陸行舟心跳鼓譟，極力鎮定：“對不起，我只是怕你有危險，並不是監視。”
“我原諒你。”姜虞眉眼儂麗，來回試探觸碰心儀已久的薄唇，“你可以用自己作為補償。”
男色惑人，秀色可餐。
蠱惑的話帶著餘息，貼在耳畔，含在唇間，陸行舟呼吸滾燙，終於握住眼前亂晃的腰肢，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雪白的頸間，暈染開一片緋紅。
錯亂的呼吸間，姜虞狡黠一笑。
當然沒關係，陸行舟一直在關注她，其實姜虞也不遑多讓，她早發現小西是陸行舟的人，但遲遲等不到陸行舟行動，因此她不介意用自己主動推他一把。
七年前的傷害讓陸行舟踟躕膽怯，姜虞願意用所謂的“包養關係”給他安全感，讓他可以徹底掌握兩人關係的主動權。
姜虞甘做獵物。
誘惑她心愛的獵人。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