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英子
整理：木木
圖片和文章內容無關
我今年42歲，有一個似瘋不瘋的婆婆，與她共同生活了20年，好幾次我都感覺生無可戀，一心想求死。
說她“瘋”吧，外人眼裡她的待人接物，一切如常。我們也帶她去看過精神科和心理醫生，結論統一說她一切正常。可是她平時的行為，又讓我忍不住懷疑她腦子有問題。
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想盡一切辦法，尋求答案未果。
一
我叫英子，19歲從湖北遠嫁江蘇。
開始四年，我在一家織布廠上班，有次晚上1點多下班，走到半路，迎面遇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一身白衣服，走路特別慢。只見他一會伸手，一會踢腿。我想停下來看個究竟，可是那白大個，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
我以為遇到了傳說中的“鬼”（後來才知道只是一箇中風的病人在走路），於是嚇得大叫一聲，從腳踏車上跌下來，人滾到路邊的水溝裡。渾身溼漉漉的我，在水溝裡掙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爬上岸，急匆匆地扶起腳踏車，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第二天我就大病一場。從此，再也不敢去這個織布廠上班。
宅家沒多久，婆婆就開始變著法兒罵我：好吃懶做，不知道上班賺錢。還說我是“不下蛋的老母雞”。老公去上班，我一個人在家，天天面對婆婆，心情非常鬱悶，也沒個知心朋友。
婚後第5年，我總算懷孕了，滿以為可以得到婆婆的關照。
我洗衣服，婆婆不准我用洗衣機。說我在家反正不上班，用洗衣機耗電。她兒子一個人賺錢也不容易，能省就省。
我的身子越來越沉重，自己洗衣服很費勁。經常我剛要洗完我們的衣服，婆婆就會抱著她的一大堆衣服扔到我盆裡，讓我趁手洗了，偶爾一兩次我也沒計較。可是每次都這樣，我終於忍無可忍，當她再把衣服扔過來時，我很生氣，一股腦兒把她的衣服全扔了出去。
婆婆就罵出很難聽的髒話：你真是個好吃懶做的傻冒。人家娶媳婦就是為了服侍年紀大的，你這媳婦連婆婆衣服都不洗，我還能指望過你什麼好日子。真不懂我兒子非要娶你回來幹什麼的……
孩子出生，我坐月子。婆婆很少及時做飯給我吃，總是等到老公下班回來一陣忙活，我才能吃上飯；婆婆幫孩子洗尿布（那個年代還沒有尿不溼）也是罵罵咧咧。我情緒不好，加上營養不良，孩子沒奶吃，常被餓得哇哇大哭。孩子哭，我也跟著哭。
婆婆的蠻不講理，句句像針一樣扎得我心疼。我跟老公抱怨，每次都是那句話：你就忍忍吧！她是我媽，就我一個兒子，我也不好趕她走呀！
老公的不作為，讓我得不到一絲安慰，常常以淚洗面。
剛滿月，婆婆就逼著我去賺錢。說：她們那個年代，哪有人坐月子，現在人就是太嬌氣了。
想想能離開婆婆，眼不見、心不煩，也挺好的。於是和老公商量，考慮再三，我開了一家成本不大的宰雞店，開始生意並不好，但我咬牙堅持。
我殺雞處理得乾淨，從不克扣斤兩。人家付錢時有零頭，我從來不收，漸漸地生意越來越好。很多上班族，都是早上上班時買好雞直接付錢，然後下班時直接來取。
由於生意的興隆，我的心情也變得越來越好。我又到批發市場，批發蘋果和西瓜回來賣，生意都挺好的。一年算下來，我比老公上班的工資要高很多，老公也很開心，常常一下班就來幫忙。
因為當時開店條件有限，為了節約熱水，每次最後清洗雞，我都是用的涼水。開始有人還提醒我，剛出月子，要注意保養自己，建議我戴手套。後來生意越來越好了，戴手套又不方便幹活，仗著自己年輕，就乾脆不帶了。
我們每天自己帶孩子，忙著生意，可是回到家，等著我們的照樣是冷鍋冷灶。常常是中午12點多了，我們回家還得自己動手做飯。
二
2017年我家拆遷，買的別墅。裝修房子時，老公說：咱兒子也已18歲，省的以後結婚重新裝修，這次裝修就不要太節省，儘量挑質量好的。我家買的大門是純銅的，討價還價2萬2搞定，我們每次開關門都小心翼翼。
可是婆婆經常趁我們不在家，好像是用錘子在門背後砸砸捶捶，弄了好多坑，我們心疼死了，問她：她都說不知道。我老公氣得直搖頭。
婆婆的房間在一樓，窗戶很大陽光很好，床鋪都是新買的。開始婆婆睡一樓，也注意衛生，規規矩矩的。我還暗自為婆婆有所改變而開心。
沒想到她經常半夜把被子抱到二樓。樓上沒有她的房間，她就睡在衛生間和書房之間的通道里。
第一次我半夜起來上衛生間，嚇了一跳，後來也就習慣了。我請鄰居問她為何自己大房間不睡，要睡到地上？婆婆嘴一撇說：哼，就是為了看住媳婦不偷漢子，我兒子經常不在家。
客廳一張紅木圓桌，平時我們從不捨得用，全用桌布蓋著。可是婆婆卻直接把紅木桌子當切板，在上面直接切家禽的草料。我問婆婆，可知道這張桌子多少錢？婆婆說：我管你多少錢，買回來就是留著用的，誰讓你們捨不得用的。
婆婆的花樣怪異，讓我時常崩潰。
一次我做晚飯時，鍋已燒熱了，卻怎麼也找不到油桶，明明中午剛用過，我問婆婆：油桶哪裡去了？婆婆翻著白眼，漫不經心地回答：嗨，我哪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記性不好，藏哪了？
家裡又沒其他人，婆婆的話讓我很生氣，我們大聲吵了起來。我的哭聲驚動了鄰居姐姐，姐姐得知原委，安慰我說：不會吧！你家廚房就那麼大地方，能藏哪裡去！我來幫你家找找。屋內的婆婆聽到姐姐的話，趕緊拎著油桶放到廚房裡。
然後跟推門進去的姐姐說：你看，油桶就在廚房，她自己也不好好找……
如果不是姐姐瞭解我家情況，真以為是我在胡攪蠻纏呢！而這樣的行為，不是偶爾一兩次。
有次，我炒菜炒好了，怎麼也找不到盤子。我老公吼著她去找，結果她從自己的床底下，挪出所有的盤子。
每次家裡來人，婆婆表現特別好。
周圍鄰居經常一起聚餐，禮尚往來，我也會回請他們來我家吃飯。鄰居都很喜歡吃我做的飯。婆婆招呼客人喝茶，吃水果，叫大家少吃飯多吃菜……鄰居們看到婆婆的待人接物，紛紛說：英子呀，你婆婆看起來很正常啊！
婆婆一天兩頓酒。她有胃炎，家裡常備胃藥。醫生讓她少喝酒，她說是我們捨不得買酒給她喝，自己編的藉口。婆婆從不按醫囑，胃疼起來就多吃一點藥，她認為吃得多，好得快。
有一次鄰居阿姨，問她最近有沒有喝酒。婆婆說沒有，最近胃疼。人家問她吃藥了嗎？她說：哪來藥吃呀，上次我兒子給我買了藥，都被我媳婦偷吃了。她一偷一大把，被我看見的……
婆婆的胡言亂語，讓鄰居阿姨忍俊不禁。阿姨說：英子，我總算理解你在家過的什麼日子啦！你確實不容易呀！
三
2004年，兒子4歲那年夏天，記不清我跟婆婆因為何事吵架。婆婆身形高大，一向能吃，也很有力氣。婆婆一把抓住我的頭髮，把身材瘦小的我摁在地上，使勁地打，我大喊救命，四歲的兒子嚇得哇哇大哭。
我好不容易捱到晚上9點多，老公下班。（那個時候不談手機，電話還沒普及。）我告訴他被打的事，老公脫口而出：“怎麼可能，我媽再不好也不可能打你！”
我給他看被婆婆扯掉的一撮頭髮，老公說：我承認我媽對你不好，但我就是不相信她會打你，你就讓給我省點心吧……”
我委屈極了，一轉身就哭著跑到房屋後面的河裡，縱身跳了下去。就在我奄奄一息時，河對岸的一個叔叔，恰巧到河裡找遲遲不歸窩的鴨子，發現了我，我才得救。
2018年4月份的一個下午，我騎摩托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只以為脖子受了傷，回來休息就好。可是到了晚上，右手臂似有千斤重，疼得舉不起來，脖子也不好轉動。
晚上9點多老公下班回來，看到疼得冷汗直冒的我，罵我犯傻，這麼疼都不知道去醫院。然後就帶著我去醫院進行右側脖子拍片，醫生說是韌帶受傷，開點藥，回來注意休息就好了。
後來，發現自己站起來可以，只要一躺下就翻不了身，怎麼也爬不起來。去醫院重新檢查全身拍片，醫生說我斷了2根肋骨，還有一根破裂，因為沒有及時就醫，跌傷的骨頭部位已經順勢長起來了。如果想糾正，就得重新手術。
傷筋動骨一百天。從此我就只得在家躺著，老公去上班，婆婆根本不管我死活，她自己做飯自己吃，從不過問我。我肚子餓得呱呱叫，可是怎麼也爬不起來。老公下班回來，我哭著說苦。老公說，我有啥辦法呀！我又不能不上班，專門在家給你做飯。
第二天，我決定不睡覺，讓老公上班前就把我扶起來，這樣我就可以慢慢做飯給自己吃。
期間婆婆罵我懶X，一天到晚裝病，說我能吃能睡，能有什麼毛病。我也沒有力氣跟她吵。每次跟老公訴苦，老公總是說：我又有啥辦法呀！她是我的娘，我又不好把她打死。
每次都這樣，我想從老公那得到安慰，根本不可能，後來我也不再跟老公嘮叨了。但我好像得了抑鬱症，每天想著，我這樣活著到底為了什麼？我活著有什麼幸福，身邊連個關心的人都沒有。
一個夏日的傍晚，我準備好菜刀尋死。正當我把菜刀對準自己的左手動脈，準備閉著眼睛一刀下去時，鄰居奶奶窗外喊我：英子，我來看你了！我驚了一下，“哐當”一聲，我的菜刀掉到 地上。人也好像猛然清醒，趕緊藏起菜刀，陪奶奶說話。
四
家庭不幸的人，不是經常吵架，就是生悶氣。我每天處在這樣的環境中，自然就會感到壓抑、崩潰、無奈、生氣。時間久了，情緒無處發洩，憋在心裡，身體就會出現問題，各種疾病也隨之而來。
如今的我，42歲，十指患了嚴重的關節炎。稍微幹多一點活，就雙手伸不直，所有指關節腫脹。冬天就特嚴重特難受；我的嘴唇總是發紫，肝臟也不好；乾點重活，腰疼得直不起來；人每天精神萎靡，好像永遠沒睡醒。
我知道：一個身體健康最重要，沒有健康的身體，其他的都是浮雲。
後來我把這事，告訴一位常來看我的鄰居姐姐，姐姐狠狠批評了我，說：你傻！好死不如賴活！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什麼？好好活著，才是對討厭你的人最好的報復呀！
想想姐姐說得很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