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候嫡女美若天仙,無奈看走眼嫁於寧家世子,落下家破人亡下場

怎敵她嬌軟可人【成盒的七七】

京都正值雨季,雨水滴滴答答的下個不停,讓本就寒風刺骨的天更顯得凜冽幾許。

唐汝乃鎮北侯之女,年方十六,出落的傾國傾城。

鎮北侯府接連兩朝都得朝廷重用,唐汝母親更是先皇親封的郡主。

即便是侯爺年輕時醉酒寵幸了一個小奴婢,生下了只比唐汝小几歲的唐媚。

也絲毫不影響唐汝尊貴的嫡女身份,過著京城貴女們無一不羨慕的生活。

可就是這個平日裡不起眼的庶女,卻給了唐汝致命一擊。

永和三年秋,朝堂上的一紙詔書敲定了唐汝和四王爺沈鶴臣的婚事。

本應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她卻中了唐媚的計,叫眾人撞見她和青梅竹馬的世子在廂房裡衣衫不整。

她的好妹妹聲淚俱下的替她解釋她同世子是如此的情深義重,惹得皇上震怒,將鎮北侯革了職罰往偏苦地區,林氏也因此一病不起。

而昔日的嬌嬌貴女唐汝,卻在成婚前一晚被她毀了鎮北侯府的前途才求得的世子郎君給灌了迷藥。扔進了京城運河。

唐汝剛剛經歷過窒息般的死亡,靈魂飄在半空中,看著河內的汙穢之物一點一點啃食著早已腐爛的屍體,眼底閃過幾分悲慼。

身子一轉,來到了鎮北侯府內。

她看到那名侍妾同她的庶女在平日裡裝的怯弱,如今侯府裡沒了旁人,倒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母親呢?

唐汝臉上這才有了些表情,木訥的在空中飄著。

在一處偏遠的院子裡看到了淸芷的身影,小心翼翼的進了院子裡的柴房屋。

看到唐汝的貼身侍女,林氏忽然情緒激動的抓著淸芷的手臂,張著唇啊啊了半天卻發不出一個字,眼角竟流出了血淚。

淸芷身子僵硬著,她知曉那位侍妾如今掌管著侯府,可是哪曾想到她們竟會,竟會,割了夫人的舌頭!

從奴婢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說到底還是怕林氏身子轉好,將他們母女二人的權給奪了回去,只能趁著林氏無反擊之力,斷了她們的後路。

唐汝想喚聲母親,卻發覺自己只是一具沒了軀殼的靈魂,為了看清這世間的人情冷暖和昔日錯付的真心。

她看到唐媚帶著群食肉的狼狗,活生生的將林氏和淸芷給咬死了。

她看到昔日征戰沙場的大將軍在邊疆被下了幻藥,瘋瘋癲癲的同乞丐搶食吃。

她看到鎮北侯府庶女唐媚,風光大嫁,夫君是那寧家世子。

她就這樣飄著,飄著,不知道飄到了何年何月……

直到看到四王爺沈鶴臣挖空了運河的水,抱著那具腐爛發臭的屍體過了一夜。

看到他罔顧律法大開殺戒替唐汝報了仇,親手了結了那寧家世子和唐媚母女。

看到他守著唐汝的墓碑終生未娶,孤悽的過了一生。

唐汝這才知曉,偌大的世界,除了父母之外還有著願意為自己付諸生命的人。

若有來世……

若有來世!

……

晌午時分,偌大的鎮北侯府卻只有微弱的鳥叫聲此起彼伏,路過一片院子時,丫鬟婆子們個個皆是放輕了手腳,細心地打理著院落主人最為喜愛的荼蘼花。

正瞧著林氏便從憐清苑走了過來,身著一件紫綾竹紋清雅長裙,一頭青絲用一支流蘇簪子挽起,溫婉的笑笑:“姑娘醒了麼?”

“回夫人,小姐身子有些乏,剛歇下約有兩盞茶的功夫”唐汝身邊的大丫鬟淸芷上前攙住林氏,輕聲說道。

林氏一向溫柔,對待下人也從不苛刻,加上這院子裡的姑娘又是侯府的捧在手心的‘珍寶’,能在這個院子裡當差甚至比在宮裡當個執事還要舒心。

屋子裡飄著淡淡的檀木香,明摘荷葉的鏤空窗戶射入細微陽光的光斑,淸芷拿出了唐汝興起時用玉蘭花所做的燻茶“這是姑娘前兩日做的,夫人慢用。”

林氏垂眸看了一眼,面帶笑意“準備些姑娘愛吃的點心過來,今日不等她了。”

淸芷愣了愣,姑娘睡覺淺,需日日依靠安神香才能入睡,往常若是不巧撞到了姑娘在歇息,林氏心疼,所以少說也是要等上一盞茶的功夫。

“夫人是有要緊事和姑娘商談嗎?”

“可不就是要緊事嗎,侯爺派人來傳話,說晚些時候回來用膳,被陛下留在了乾清宮商談要事,似乎……還和汝汝有關。”

紗簾低垂,古風古色的房間更泛著朦朧氣氛,陳設之物皆是少女閨房所用。

紗簾上方還掛著兩個小小的香囊,透過紗幔隱約能看到少女白皙的面板,就連淸芷都不由失神了幾分“姑娘,夫人來憐清苑了。”

“姑娘?”

淸芷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聲,紗幔後的女子躺在床上,像是半點意識都沒有。

**

憐清苑的丫鬟婆子們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的等著太醫給唐汝診脈,好好的一個人兒說昏迷便昏迷了,若是憐清苑姑娘出了什麼事情,恐怕她們也難留命。

太醫隔著手絹替唐汝把了脈,隨後雙手相捧跪地說道:“回夫人,小姐這是鬱積攻心,並無大礙,待老臣施針過後便會醒來。”

“那還愣著做什麼?”淸芷扶著林氏,她的眼眶已經紅了一圈。

到底是鎮北侯府的當家主母,也不能抱著自己女兒哭一場,免得叫人家看了笑話覺得有失身份。

李太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林氏,她也是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屏了屏氣“一群人別在這裡跪著了,讓準備的糕點準備好了麼?”

待房間的丫鬟都出去之後,林氏喚淸芷將李太醫扶了起來“到底如何?”

“回夫人,小姐的確是鬱積攻心沒錯,可是小姐到底也才年芳15,這壓在心裡的怨恨和不甘心卻像是有些年頭了,老臣怕有損小姐名諱,所以才叫娘娘擯棄周圍人。”

“你確保診斷無誤?我家汝汝向來溫和,也並未與誰人有過恩怨,怎麼可能會患上這種病症?”

李太醫彎了彎腰,雙手弓膝呈作揖狀,面露難色:“這……只能等小姐醒來再細細詢問了。”

施針人中穴沒多久唐汝便有了些細微的反應。

李太醫擰眉望去,稍稍加重了下針的力道。

原本飄在空中的靈魂被死死的朝下面拉去,她不停的反抗,掙脫,卻不曾想喉嚨深處忽然嚐到幾分腥甜,隨後撐著床邊吐出了鮮紅的血水。

林氏焦急的想要上前卻被李太醫給攔住了。

“夫人莫要擔心,小姐吐出的是埋在心頭的淤血,吐出來便好了。”

太醫再次把脈,唐汝脈象已然是恢復了原狀,不過是有些虛弱罷了。

“那我女兒何時會醒來?”林氏看著躺在床鋪上面色蒼白的唐汝,眼眶紅了幾分。

“傷及了氣血需要好生休養,少說也是幾個時辰,老臣先去抓藥,待小姐醒來之後再回宮中。”李太醫彎腰作揖,許下了讓林氏稍稍有些心安的話語。

“斂秋,帶著李太醫去抓藥,順便安排一間上好的廂房,讓家裡靠得住的小廝去告訴侯爺一聲,就說汝汝病了。”

斂秋是林氏當初的陪嫁丫鬟,在侯府也呆了有些年頭了,這些事吩咐給她勢必不會出差錯的。

“那老臣先告退了。”

待斂秋和李太醫離開,房間內只剩下林氏和唐汝的大丫鬟淸芷。

林氏到底是沒有忍住落了淚。

“夫人,太醫不是說了小姐無大礙嗎?您也別太傷心了。”

林氏見淸芷也是眼眶微紅,明白她也是心疼,拍了拍淸芷的手。

“你倒是一個真心待汝汝的,也不枉她這麼寵你。”

淸芷攥了攥垂在身側的拳頭,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一樣,撲通一下跪在了林氏面前!

“夫人,淸芷懇請您勸勸姑娘,別教姑娘再繼續錯下去了。”

“你這是做什麼,汝汝還昏迷著,成何體統!”

淸芷放軟了聲調,怕吵著唐汝,想來也是不說出口不罷休了。

“蘭苑那位不過是一個侍妾的庶女,仗著姑娘心軟,次次來姑娘這兒哭泣下人如何苛待她們母女,從憐清苑拿走些首飾也就罷了!還假借姑娘的名義,從庫房順走了不少的值錢物件。”

“姑娘向來是不在意這些的,可她們竟說出是姑娘讓她們隨便拿這種話,傳出去只會讓外人覺得偌大的侯府嫡庶不分,更會怪罪姑娘不懂禮數。”

“夫人,珠寶錢財什麼都是小事,這時還是假借姑娘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只怕某一天……她們若是培養了自己在侯府的勢力,姑娘又是個心軟的,到時該怎麼辦才好……”

林氏一直恪守正室本分,加上侯爺又是個深情之人,除了蘭苑那位醉酒惹出來的事情,這些年來再無納過妾。

為彌補林氏,鎮北侯也從未想再添個子嗣。

甚至早已當著眾人面說這偌大的家業到時都會當做嫁妝一同許給嫡女唐汝。

蘭苑那位不得寵也沒機會得寵,所以林氏有些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可誰曾想她們竟會把主意打到了唐汝身上。

“那唐媚確實是這樣說的?”

“淸芷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分虛假。”

林氏彎腰,將跪在地上的淸芷扶了起來“好孩子,先起來,這些事等侯爺回來再細細斟酌,我交代你幾件事,你一定要一一記好。”

“夫人您說。”

“姑娘身子沒有大好前一律不見客,不管是蘭苑的還是外面的,就說怕過了病氣,如若有人追問病症,李太醫今日說的切記不要透露半個字,就說……就說……”

“姑娘身子弱,這幾日天氣涼的快,有些頭疼發熱罷了。”淸芷自是領會了林氏的意思,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道。

林氏臉上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許的笑意,倒是一個聰明的。

“好好守在姑娘身邊,別讓不乾淨的擾了姑娘的清淨。”

“是,夫人。”

**

早朝過後鎮北侯便想要回府,卻不料被陛下身邊的大總管給喚去了乾清宮,先聊公事後談私事,就這麼一直談到了現在。

屋內是什麼狀況無人知曉,陛下早就摒棄的周遭所有人,只留個大總管在門外候著。

“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你的那個嫡女剛剛及笄沒多久?”

鎮北侯面色稍稍怔了怔,不知陛下忽的提及唐汝究竟是何想法:“回陛下,剛及笄一月餘。”

“可有訂下婚事?”

“未曾,臣和內人都懷有私心,不想讓她這般早的出嫁,想著再緩兩年。”

“朕還聽說,她和那寧家世子是青梅竹馬?”

鎮北侯雖然萬般疑惑陛下為何要打探唐汝的資訊,卻也只能先硬著頭皮回答。

“寧家世子?幾月也都不曾進一次府,稱不上是青梅竹馬,況且,小女被我夫妻二人寵的有些嬌氣,選夫婿也是要自己心儀的。”

話外的意思就是,如若唐汝真的心儀那世子,這樁婚事早就定下了。

沈鈺身邊的大總管張德勝等殿內安靜了這才敢出聲“陛下,鎮北侯府的丫鬟過來了說有事稟報。”

沈鈺雙手附在背後,眉眼輕佻“傳。”

鎮北侯擰眉看了一眼,知曉來的這位是林氏的心腹。

斂秋進來之後便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擾了陛下同侯爺商談要事,望陛下責罰,是因為大小姐忽然昏迷過去到現在還未甦醒,所以夫人才會不得已過來請侯爺回府。”

“無礙,起來吧,你剛說唐汝病了?”沈鈺撫了撫衣袖,試探著發問道。

鎮北侯見陛下直呼唐汝的名諱,心底的那股篤定來的愈發的明顯。

詢問唐汝有無婚配這種事情,想來陛下心裡也是已經有人選了,只不過……卻是半個字眼都沒有透露。

“陛下,小女自幼身子骨就弱,一些小病小痛的都比尋常人癒合的慢些,她更不喜那些苦味的湯藥,想來也是內人拿不定主意才會派人來請,望陛下開恩。”

沈鈺本想直接放人回府,可是後背處卻像是有雙眼睛一直在陰戾的盯著自己,無奈的搖了搖頭。

“也罷,知曉你心裡焦急,來人,傳太醫,同鎮北侯一齊回府。”

“老臣叩謝陛下恩典。”

待鎮北侯離開後,沈鈺才去到了書架前,放倒了一本厚厚的兵書啟動了房間內暗藏的機關,視線落在了大開的書架門上。

“出來吧,偷聽了這麼久也不怕悶壞了。”

沈鶴臣負手而立,與生俱來的貴氣早已同骨血融入到了一起,身上的威嚴絲毫不比當朝陛下少,甚至還多幾分。

他穿著墨色的青絲蟒袍,袍內隱約露出鑲嵌著銀絲的綢緞,勾勒出頎長的身形,下巴微微抬起,眉間含著一股不容置喙的霸氣。

“可別說我沒替你問詢,人家壓根沒打算這麼早嫁女兒。”

“也難為你不遠萬里討伐褚國,耗費兩年的時間打了勝仗逼他們歸降,不要任何封賞,只求一道賜婚聖旨。”

“我說——”

“何病?”未等陛下說完沈鶴臣便開了口,從喉嚨深處溢位了幾分低沉,尾音更是帶著些許凜冽,叫人聽了不寒而慄。

沈鈺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不疾不徐的晃了晃,好似在慵懶的睥睨天下。

“那唐家姑娘是自幼體弱多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柔小姐,世人連她的面龐都不曾見過幾次。”

“我說皇兄,母后挑了京城貴女,外藩公主,甚至那千魅苑的頭牌姑娘都給你選,你倒好,一個都瞧不上,卻偏偏被那唐家姑娘給迷的失了心神。”

“我倒是好奇她的長相是如何的貌美惹得你這般。”

四王爺站在一側,輪廓分明的面龐如玉般的雕刻模樣,墨色的暗紋直綴,將桀驁尊貴的氣質顯露的淋漓盡致。

“若陛下無事,臣就先告退了。”

“朕已經喚了太醫過去,想必不久後便會有訊息傳來,便待在乾清宮等等訊息罷。”

沈鶴臣雖未言語,眸中也是霧沉沉一片,可到底也沒有拂袖離去,反倒是清清冷冷的站在原地。

當今聖上和沈鶴臣雖不是一母同胞,卻都是太后娘娘撫養長大的。

沈鶴臣的生母是個三等女史,生下皇子後便難產離世了,那時的皇后心疼不已,先皇就允了皇后把四皇子養在膝下。

從沈鈺出生到被封太子四皇子便一直伴其左右,替他處理了數不盡的暗殺並給了他諸多的建議,沈鈺這才得了臣心。

要知道,那時朝廷上大半的老臣都進諫立四皇子為太子。

如若不是沈鶴臣的出身不好不討先帝歡喜……想必這個皇位還不一定是當今聖上的。

不過經歷了這麼多,沈鈺從心底裡還是尊敬這個皇兄的。

兩個人的相處倒不像是君臣,而是手足。

**

鎮北侯府。

侯爺到府邸時連昔日最寶貝的戰馬都不顧了,扔給小廝就直接大步進了院子。

“汝兒怎麼樣了?”

林氏見鎮北侯回來了,心底石頭才落了地,禮數都顧不得了便慌忙上前“剛太醫來瞧過了,施了針,只不過還未醒。”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昏迷,知道小姐身子弱還不好生照料著,這般怠慢是都不想要活命了是嗎!”

鎮北侯是武將出身,征戰四方,連著兩朝打贏了數不盡的勝仗,不單單是在朝廷有威嚴,私下裡除了林氏和唐汝,對外人也向來是沒有好臉色,如今這番話一出,憐清苑的丫鬟們紛紛跪了一地。

“罷了罷了,都出去,烏泱泱的一片看著心煩!”

屏退了周遭人之後侯爺看了一眼林氏,收起了對外人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夫人可是有話對我說?”

“汝汝這個病來的蹊蹺,我總有些心慌,想著若是侯爺得空,待汝汝身子爽利了,去北禪寺算一卦。”

鎮北侯擰眉“江湖道士,信口雌黃!”

林氏低低嘆息了一聲,原本保養的極好的面龐如今滿是擔憂。

“侯爺不知,今日李太醫來替汝汝診脈,病因是汝汝在心裡積累了數年的汙穢情緒,還吐了淤血出來!汝汝的脾性你我都是清楚的,怎麼可能會患上這種病症,我這心裡,總是不安寧。”

見自家夫人眼中含了淚,鎮北侯也顧不得什麼了“好好好,去算一卦,過些時日便去,不過今日陛下召見我,特意詢問了汝汝的婚事,想必…是已經有了人選了。”

林氏的一顆心如同被刀割一般,她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啊。

約莫四五個時辰過去了,唐汝仍舊緊閉著雙眸躺在床上,了無生氣一般,如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想必真的會誤以為不在人世了。

“不是說幾個時辰便會醒來嗎?”

“回侯爺,小姐脈象正常,大抵是因為自幼身子骨弱,一時難以恢復過來,老臣開的方子熬好了嗎?”李太醫彎腰作揖,心臟提到了喉嚨眼處回著話。

清芷端著湯藥進了憐清苑,微微喘著氣,輕聲詢問道。

“我親自盯著熬的,要小姐服下去嗎?”

李太醫稍稍擺了擺手,確認了一下藥香,點了點頭“細心喂下去便好。”

清芷正想著過去寢室,腳步忽然就頓住了,面對著林氏半蹲了一下身子“夫人,剛在門外遇見了蘭苑的二位說要來看小姐,就給拒了,現下還在院子裡站著呢。”

“她們想站便站著吧。”林氏朝門外看了一眼,眼中沒了溫婉,只剩下冷淡。

侯府裡雖說只有林氏和蘭苑那位,林氏為當家主母,身份尊貴無需多言,而蘭苑那位至今才得了一個侍妾的名分,連側室都稱不上,更別說唐媚那個庶女了。

不過她們若是安分守己,這一輩子也不愁吃穿,卻偏偏把主意打到了林氏的心頭肉上面。

鎮北侯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每每提及蘭苑那位都是膽戰心驚的,生怕林氏心裡頭會不舒服,所以現如今這個侯府,林氏‘想懲治誰便懲治誰’,侯爺都不敢有怨言。

而此時,在憐清苑屋頂上,有身穿黑衣面帶黑色面巾的男人,看模樣倒像是武功不凡的暗衛。

本可以掀開瓦片檢視到屋內的情況,可不知想到了何事又匆忙將手給放下了,待在屋頂上好一陣子才離開。

穿過幽深寂靜的紅瓦白牆小道,迎過並列兩排的御林軍,來到了乾清宮的門前。

外人猜想當今聖上同四王爺是在商談要事商談到了子時,殊不知這二位一個翻著民間的江湖遊記消遣時間,一個指派了暗衛去翻了鎮北侯府的家門。

“參見皇上,王爺。”

“免禮吧,都看到了些什麼?是不是那唐家姑娘活蹦亂跑,鎮北侯膽敢糊弄朕?”沈鈺頭都沒抬,語氣中的懶散和調侃也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住的。

那暗衛倒是隨了沈鶴臣的性子,講起話來半分表情都沒有。

“回皇上,太醫進進出出憐清苑數次,鎮北侯自回了府就沒有從唐汝小姐院子裡離開過,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也拒絕了探視,藉口為一些小病怕傳染,還有就是……”

沈鶴臣斂下眉眼,已不是先前四平八穩的和氣“就是什麼?”

“唐汝小姐昏迷過去,至今未醒。”

沈鈺看著他愈發深沉的面龐直接站了起來“鶴臣!”

沈鈺除了在朝廷上或當著眾大臣的面這樣稱呼,平日裡都是喚皇兄的,如今見沈鶴臣拂袖欲離去,直接放下手中的遊記將人給叫住了。

“我親自去。”

“堂堂四王爺深夜私自闖進鎮北侯府嫡女閨房,成何體統?”

“自會小心行事。”

“那也不行!男未婚女未嫁,如若真的叫鎮北侯察覺到了,你別以為你大了朕兩歲朕就不敢治你的罪!”

沈鶴臣眼中波瀾不驚,只淡淡道“我一月前已向陛下求了聖旨,雖是男未婚女未嫁,卻也是陛下允諾過的。”

“書信一封叫朕留意唐汝的婚事,打了勝仗回朝後開始試探鎮北侯的態度,這算個什麼婚事?那唐汝知曉你把她的半輩子就給訂下了嗎?你不單是自己狂傲,更是愈發的不把朕給放在眼裡了!”

“若無事臣就告退了。”

“你給朕站住!”

沈鈺身邊的大總管聽著乾清宮內傳來的怒吼聲不由得身軀顫了一下,裡面兩位爺可別打起來了。

“張總管,李太醫求見。”

“你說什麼?”

“李太醫求見,剛從鎮北侯府回來,說是有事稟報。”

“快,隨我過去。”得到沈鈺的應聲之後張德勝連忙上前,引著太醫進了殿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老臣參見皇上,四王爺。”

“免禮,李太醫剛從鎮北侯府回來?”沈鈺擰眉,坐在大殿內的龍椅上,聽著他的語氣,像是說鎮北侯三個字已經說倦了一樣。

“回陛下,確是如此。”

“今日出宮恰巧碰到了鎮北侯府夫人請太醫,說是小姐昏迷過去了,現經過一番診治已經脫離了危險,只不過,這幾日許是要好好休養了。”

“那唐汝是什麼病,查清楚了麼?”

“鬱積攻心罷,不過小姐體弱,醒來和恢復都比尋常人慢一點。”

“知道了,好生照料著,別叫鎮北侯的寶貝女兒給留下什麼後遺症。”

沈鈺寶貝二字咬的極其重,目光也是落在了那拂袖站立著的男人身上。

沈鶴臣和李太醫前後腳離去,正當李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準備回御藥房配些補氣血的藥時,忽地看到了面前有著一抹清冷的身影。

殿外的微風輕輕吹著,月光盈盈的灑在那一身深墨色的蟒袍上,只見他冷眼看著太醫,薄唇輕啟,隨後給了他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李太醫則是顫抖著手給接下了。

“需要讓小姐知曉這是何物嗎?”

“她慣是聰明的。”

**

陽光熙熙攘攘的透過雲層照了進來,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憐清苑上上下下的丫鬟臉上都帶著笑意,做事都比往日裡利索了不少。

“清芷姐姐,這院子裡的荼蘼花開了,要不要喚姑娘出來看看?”

“好好幹活,別想著逗姑娘開心要賞賜!”

正說著清芷便走進了屋內,還差點沒找到人。

視線一轉才看到唐汝正給自己簪著步搖,秀眉緊皺,白皙柔膩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怎麼都不滿意。

清芷連忙上前,從唐汝的手中接過了步搖,焦急的開口“我的好姑娘,別把自己給扎到了,怎麼不喚個丫頭過來呢?”

清芷的手向來是巧的,會的花樣也多。

唐汝玉手托腮,將自己的腦袋交給了清芷隨意擺弄,嗓音還有些剛剛醒來後的慵懶,又柔又細“院子裡的花開了是嗎?”

“今日李太醫會過來問診,夫人特意吩咐了不許讓小姐離開院子,免得受涼。”

唐汝嘴角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像極了剛出生撒嬌的小貓一樣我不出院子,我就在院子裡看看可好?”

這荼蘼花和尋常的花不同,開出的花瓣是深紅色的,隨著天氣和生長環境,它會逐漸的變成淺粉色,荼蘼的是在春末開花,因此有著末日之美的稱呼。

唐汝不過是在書上看了一眼便求著鎮北侯給她從偏遠北方給移植了過來,說就當做及笄禮了。

說來也是巧合,唐汝大病初癒沒多久這花便開了,想來上一世,唐汝直到死前都未曾親眼見過荼蘼開放。

肉身被河裡的魚蝦食了,靈魂無處安放漂泊了一輩子,如今重活一世心頭藏著的怨恨和不甘並未把原先的唐汝給吞噬,反倒是造就了她的隱忍和沉著。

荼蘼開了,塵事已過。

如花朵般嬌豔的唐汝在這一世卻不會凋零,反倒是更加絢麗的綻放。

“小姐,李太醫來了,如今正在外面候著。”

唐汝微微俯身,眸中瀲灩著水光,依依不捨的將目光從那火紅的花瓣上移開,柔聲道:

“請進來吧。”

清芷帶著唐汝回了內室,太醫把完脈之後看了一眼這房間裡的其他人,清芷當即就將其餘人找藉口給撤了出去。

李太醫這才從藥箱裡拿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放在唐汝面前。

“這是迴轉丹,有著補氣血和調養身子之效,小姐可服下。”

“迴轉丹?”

“正是。”

“可我怎麼記得醫書上說迴轉丹的配方早在幾年前就丟失了,就連先帝——”

李太醫雙手相捧,直接跪到了地上,打斷了唐汝接下來想說的話“還望小姐慎言。”

唐汝心裡清楚得很,這般名貴的藥物絕不是區區一個太醫能拿得出的,斂眉輕笑:“是誰交給你的?”

“先帝逝前是靠著這回轉丹續命,李太醫,您若是不說的話,過來查問的可就是大理寺了。”

李太醫瞧著唐汝言語犀利,壓根就不像是她這個年歲應該有的謹慎和氣魄,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硬著頭皮說道:“是…是四王爺。”

唐汝的心自己也說不清的怦怦直跳,攥緊了手中的藥盒。

“四王爺可還有說些什麼嗎?”

“並無,只是叮囑一定要親眼看到你服下去。”

唐汝打開了藥盒,傳說中的迴轉丹也不過紅豆大小,纖細的手指輕拿了起來,紅唇微張,將藥給含了進去。

清芷見狀,連忙斟了杯清水給她。

“藥服下去了,李太醫你也可交差了。”

這便是敲打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想必李太醫也不會不懂得。

唐汝一雙杏眸裡不知盛了什麼情緒,惑意不達眼底。

她和這位傳說中的冷麵王爺在上一世也並未有過什麼交情,可他為自己守了一輩子這件事,卻無法叫唐汝當做無事發生。

沈鶴臣……

唐汝在口中細細喚了喚這個名字,竟叫人覺得有幾分纏綿的意境。

一晃兩日過去了,迴轉丹的藥效確實是毋庸置疑的,唐汝的身子已好的差不多了,偶爾會看看平日裡最為討厭的醫書,偶爾會同林氏說說話,準備下月去參加北禪寺的法會,剛好叫唐汝散散心。

唐汝生病的訊息雖是被封閉的很好,卻總有幾個嘴碎的說了兩句。

這幾日無論有交情無交情的都踏入了鎮北侯的府門。

這一來鎮北侯戰功赫赫,手握部分兵權,現下太平盛世邊疆安穩可謂是功不可沒,底下的王公大臣自然是要和這位皇上眼前的紅人打好關係。

這二來唐汝鮮少露面,並非像那些郡主縣主一得空便設宴,約著賞花遊行……

可即便如此,唐汝的‘名氣’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

假借‘探病’的緣由也只是為了能夠目睹那唐家大小姐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唐汝忽然昏迷,醒來當日也是大哭了一場,抽抽噎噎的叫鎮北侯夫婦的心都哭碎了,哪裡還會管那些外人,毫無疑問,林氏都吩咐給拒了。

清芷看著臉上掛著盈盈笑意的唐汝,嘆息了一聲,滿滿的挫敗感。

“姑娘,那寧家世子來了……”

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紗窗灑了進來,唐汝翻著醫書的手微微頓了頓,嬌俏的嗓音響起“你看,這花好看嗎?”

清芷啊了一聲,卻還是附身過去看了一眼回話“粉色灼灼,勝似桃花,自是好看的。”

唐汝將醫書合上,一副閒情逸致的模樣。

“可這夾竹桃……卻是有劇毒的啊。”

庭院的風吹了進來,雖是輕微卻也吹亂了她的心緒。

她不喜社交應酬,認識寧藺軒也是因唐媚的緣故,有著青梅竹馬四字之稱的,也該是唐媚和寧藺軒二人。

可偏偏自己中了計,在陛下壽宴上弄出了那種醜事……

唐汝一隻手堪堪的搭在太陽穴處,杏眸淡淡的看著清芷“傳進來吧。”

寧藺軒由清芷引著去了內室,卻只隔著珠簾外停了下來,只虛虛的看得到唐汝身著紅娟金絲素雅長裙,頭上插著銀白色的步搖,襯的她是愈發的明豔動人。

“臣女拜見世子,因身子還未完全癒合,怕將病氣傳染給了世子,還望世子見諒。”

唐汝對他的疏離清晰可見,以往二人相處她雖然也是情緒淡淡的,可是這規矩禮數都是免了的。

“聽聞汝妹妹病了一場,不知現如今可好利索了,需不需要再請太醫過來看看?”

唐汝抬起頭回話的時候便看到寧藺軒熟悉的面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雖是有著一副好皮囊,可是殺自己的時候卻是眼也不眨,她上一世是如何瞎了眼被這對渣男賤女耍的團團轉。

“就不勞世子掛念了,男未婚女未嫁,世子的稱呼也需注意下,臣女擔待不起。”

寧藺臣原本溫文爾雅的面龐如今竟顯得幾分不悅,不動聲色的瞧了她一眼“我聽媚兒說她這兩日在憐清苑門前候著,都被丫鬟攔了下來,現如今這憐清苑的丫鬟也是愈發的不把你給放在眼裡了。”

唐媚同唐汝‘關係要好’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寧藺臣這番話雖說是在維護唐汝,卻是開篇就是為了她那個好妹妹。

大意就是唐汝的丫鬟攔下了唐媚,就等於是不把唐汝給放在眼裡。

“安國公府、承南府,伯爵府,甚至朝堂上王公貴臣的婦人過來探望都無一有例外,我若是這時候見了我的‘好妹妹’,世子您說,外人會怎麼嚼舌根?妹妹拎不清也就算了,怎麼世子您也犯糊塗。”唐汝輕笑了一聲,俏臉上透著幾分天真的模樣。

寧藺臣自進門起便覺得唐汝有些不對勁,如今看到她這幅情緒倒也是長舒一口氣。

“那既如此現如今你的身子已經大好,媚兒還在憐清苑外面等著——”

“清芷,去喚二小姐過來。”還未等寧藺臣說完唐汝便截了他的話,白裡透粉的小臉上染著笑意,就連聲音也是嬌糯軟綿的。

清芷行了禮之後便抬著步子去了憐清苑外,面前這姑娘身著紅色百疊繡花裙,顯得整個人高貴又大氣,杏眸裡含著水,叫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動疼惜。

這衣服還是唐汝請了江南有名的織坊定做的,後因不喜這般豔麗的顏色才會落到唐媚手上。

唐汝房間內燻得香和她從市集上買來的大不相同,聞起來叫人舒心極了。

唐媚邁著嬌柔的步子踏進了內室,還未掀開珠簾便瞧著外頭的陽光照到了女孩的臉上,使得本就精緻的面龐顯得更加的靚麗耀眼。

她微微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恭恭敬敬的到前頭行了個禮。

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個世子,聲音嬌-媚的都能把人骨頭給叫酥了。

“聽聞姐姐忽然昏迷,憐清苑又閉門不見客,只得待在房中日夜祈禱姐姐平安無事,妹妹也沒什麼好給姐姐的東西,這個是妹妹特意求來的平安福,還望姐姐這一生都平安順遂。”

唐媚講話的時候那寧藺軒直接毫不避諱的將視線落在了她身上,二人就這麼透過唐汝這個踏板來達到光明正大見面的這個目的。

“平安符?”

唐汝還未開口,在唐媚一旁的寧藺軒就先問了出來。

這平安福他比誰都要熟悉。

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冷漠唐媚面色頓了頓,強裝鎮定的起了身子。

“回世子,正是平安符。”

“倒是有心思了,你們二人聊,我出去一下。”寧藺軒嗤笑一聲,說完便拂袖離去了,看樣子像是生了氣。

唐汝自是瞧見了兩個人之間的異樣,於是順著唐媚的話接了下來,並且極為配合的演了這一場戲。

“妹妹還真的是有心了,剛好衣襟上的荷包有些舊了,清芷,去二小姐那兒接過來換一下吧。”

“姑娘,即是二小姐親手做的奴婢這邊好好給您儲存著,那荷包您若是不喜歡,櫃子裡還有好多個呢。”

“換上吧,妹妹的一番心意。”唐汝面容波瀾不驚的看了一眼,仍舊是低聲吩咐道。

“是。”清芷上前接過了唐媚手中的小荷包,分量很小,卻壓得清芷喘不過氣來,姑娘還是那麼相信她們嗎?

“姐姐果真是適合穿淺色,這素雅長裙搭配墨綠色的翡翠手鐲襯的姐姐氣色好多了。”唐媚上前,親暱的挽住了唐汝的手腕,一副心思純良的模樣。

唐汝不動聲色的收了回來,聲音溫淡“妹妹若是喜歡這些首飾玩意的話晚點我差人給你送過去,如何?”

“這怎麼好意思,姐姐已經給我了很多首飾了。”

放眼望去,唐媚的長相在京城比起那些小家子氣的小姐更能拿得出手,嬌-媚的嗓音叫人聽了十有八九都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可如今同唐汝一對比,倒不如唐汝一身素雅長裙來的驚豔,有著將門嫡女的大氣。

“過些日子過去北禪寺有一場法會,不少王公貴子都會過去,妹妹你可要好好打扮一番。”唐汝抬起眸,說的真誠極了。

唐媚先是眼中閃過幾分驚喜,而後又變得侷促了起來,咬著下唇,猶豫著開口:“可,可是夫人不是說不叫我出侯府的門嗎?”

“母親說的?母親何時說的?”

清芷冷著眼,回話的時候也是冷冰冰的,她實在是壓不下心頭那股氣。

“回小姐,您生病期間外面鬧得沸沸揚揚的,二小姐在院子門外等您把自己身體給累病了,夫人憐惜二小姐,就允諾她在府中好好休息。”

清芷說完之後還希望唐汝能夠改變自己的想法,可是卻沒想她仍舊是固執的要帶唐媚出去。

“無礙的,到時候我和母親說一下便好。”

“小姐!”清芷臉上已經沒有什麼笑顏了,皺著眉頭禮數都不顧了。

有了唐汝的‘撐腰’,唐媚哪裡還會把一個丫鬟給放在眼裡“那就不叨擾姐姐了,妹妹改日再來看你。”

唐汝笑著將她送了出去,演戲演的難受,抬起了白皙的手臂輕揉了一下太陽穴。

往常清芷都會自己過來幫著她舒緩一下的,可是現如今卻是站在唐汝的身側,委屈極了。

“姑娘,你是當真不知道二小姐是何居心嗎?荷包你也敢往身上戴,萬一有毒呢?還有那首飾,你都送出去多少了她還不滿足,整日裡穿的花枝招展的過來扮可憐,也就你信!”

鎮北侯夫婦將唐汝保護的很好,一般不會叫她拋頭露面,恰恰這過分的保護影響到了她不愛應酬的性子。

她是真正的名門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不過這深閨中沒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所以對於外界的善意和妒忌她理解的沒有那麼深刻。

可清芷就不同了,苦日子出身,遇見了這麼好的一個主子自然是盡心盡力伺候。

想著上一世,清芷在自己身旁提了這件事也不止一次,可自己是怎麼做的?

自己總是覺得一個小小庶女翻不了天。

如今啊,這個小庶女膽子才愈發的大,脾氣愈發的驕縱。

唐汝斂眉輕輕一笑,聲音淡淡的“李太醫是不是給母親回話還沒走呢?讓他過來瞧瞧這平安福罷。”

“是姑娘,奴婢這就去喊。”

清芷慣來嘴巴是個討巧的,今日卻不管不顧當場給二小姐甩臉色,想來也是擔心她,只不過情緒外露容易叫人抓著把柄。

平安符…平安符……

李太醫將荷包的封口開啟,聞了聞裡面的藥香“枸杞,甘草,還有這相思子,確實是一些補血化瘀,清熱去毒的。”

“我剛剛拿著荷包的時候,總覺得會有粉末掉出來,開啟後卻是什麼都沒有,只在荷包底下看到了一點白色的殘渣,這些,是黏磨後的枸杞甘草麼?”

唐汝心裡頭覺得微妙的很,指了指那粉末所在的地方給李太醫瞧。

李太醫擰了擰眉,果真看到了古怪之處“這是磨成粉狀的相思子,撒在了荷包內部,相思子長相和紅豆相似,雖說是打著補氣血的旗號,可是他的粉末嚴重的話會將人致死。”

“那我家小姐剛剛還帶著它有一陣子了,會有影響嗎?”清芷聽了太醫說的話之後臉色就完全變了。

“下毒的人只是查了相思子有劇毒,卻不瞭解如果仁和外殼一起磨碎的話毒性會大大降低,並且它的劑量不夠,接觸沒個十天半月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唐汝斜臥在美人榻上,俏臉上慵懶極了,半分擔憂和怪罪都沒有,稍稍思索了一下,心裡像是有了主意。

“我若是想要一月後藥效發作,李太醫有法子嗎?”

“臣惶恐,不知小姐是何意思。”

唐汝玉手托腮,露出了一小節凝玉般的肌膚,墨綠色的翡翠在手腕處隨意的掛著,一雙含了水光的眸子夾雜了許多不知名的情緒。

“一月而已,毒發既需要時間和劑量,卻不會對身體有什麼特別大的傷害,以李太醫的醫術,想必這種事情做起來是綽綽有餘的。”

她說的倒是輕巧,看的也挺開,絲毫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只不過這種事情放在李太醫他們那邊,就是殺頭的重罪……

如若不是自家的親人手足,或者是極為信任交好的好友,這種掉腦袋的重罪,誰敢碰?

“下藥的人與你無關,此事您就權當不知情,我還能怨到您頭上不成?您只需要把藥方告訴我,後面再落得一個鎮北侯府嫡女的救命恩人的名頭,李太醫……您說呢?”

她慣來是一個情緒不喜歡外露的人,心裡頭的那些小九九也就藏了起來,所以上一世鎮北侯夫婦才未能看得出她對寧藺軒半點感情都沒有。

另一方面是因為唐汝自己都不清楚感情這兩個字是為何物,擁有的多了,不爭不搶的脾性,叫她失去了花一般女子那種心動的滋味。

但並不代表她就沒有心機和城府。

李太醫猶豫了半晌,到底是點了點頭,頗為艱難的開口道:“小姐身子弱,相思子不能按照尋常人的劑量開,到後面幾天如果藥物反應起的不大再嘗試加大劑量,還望小姐保重身子,大病初癒,切記不能受寒受涼,情緒大起大落。”

“太醫口中的藥物反應是什麼?有可以緩解的法子嗎?”

先前還和唐汝鬧脾氣的清芷如今也冷靜了下來,細心地聽著小姐和太醫的談話。

“食慾不振,頭暈,嘔吐,嚴重的話會呼吸困難,直至窒息而死,如果實在是難受的不行了,我會再開一個解藥的方子備著,以防萬一。”

“那就麻煩李太醫了。”

“不敢當,只是小姐切記切記要當心自己的身子,一旦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通知老臣過來。”

憐清苑的院子不算大,微風吹過來拂在臉上,夾雜著香草的氣息,叫人覺得身心都舒暢了不少。

清芷只覺得唐汝自病一場醒來後變得不一樣了,可是具體是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

“疑惑是嗎?”唐汝撩起耳邊的一縷長髮,笑的嬌軟可人。

“回小姐,清芷只是不解,小姐明知道這荷包是有毒的,為何還要接過來貼身帶著?二小姐什麼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從院子裡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東西了。”清芷越說越氣憤。

“單單因為一個荷包就能查到什麼嗎?”唐汝眉眼都帶著笑意,不見半分緊張。

“可小姐您把這個玩意戴在身上就能查到什麼了嗎?”

唐汝隨手拿了一塊小廚房送過來了小點心,入口即化,回味無窮,女孩的眉眼中都勾勒著溫柔,一舉一動都能叫人晃了心神。

“下毒未遂和中毒昏迷,你覺著哪一個治的罪高一些?”唐汝講的很慢,她的聲調也是那種嬌嬌柔柔,叫人聽了心都化了那種。

“那自然是——”

清芷像是腦子忽然就開竅了一樣,可到後面這個小丫頭還是皺了起眉“可是小姐也不能用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啊,弱不禁風的模樣,整個京城都快知曉了呢。”

“我會好好養的。”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帶了幾分甜糯的撒嬌。

清芷在一旁伺候著,心裡只在感慨未來姑爺是走了什麼運氣,把這個又嬌又柔的唐汝給娶回家……

距離北禪寺法會不過兩三日的光景,唐汝的身子肉眼可見的差了起來,甚至沒走兩步就開始眩暈,李太醫只得減少了劑量,先穩住她的身子作罷。

鎮北侯如今因為陛下的那一番話頭疼,每日上朝都心驚膽戰的,生怕自己的寶貝疙瘩被哪個兔崽子給弄走了,

“我臉色很差嗎?”唐汝躺在榻上低聲問道。

“何止是差,都像一張白紙了。”

寢室內除了細細的薰香外只有女孩輕柔的嗓音,契合極了“幫我將筆墨備好。”

清芷在一旁一邊磨墨一邊低頭看向自家小姐,果真是一舉手一投足都能叫人失了心神,一雙杏眸水汪汪的,像是盛了夜晚的星辰一般美的叫人移不開眼。

“找個小廝送到承安伯府。”唐汝將信紙細細的摺好之後遞給了清芷,上面寫了幾個大字—蕭苑妹妹親啟。

比起唐媚,蕭家大小姐可真的是對唐汝是真真的好,幾次到府上碰見了唐媚在憐清苑鬧騰,三言兩語就把人給罵走了,也絲毫不管姑娘家名聲這回事。

“是小姐,我叫倚翠親自給送過去。”

唐汝轉過身來,轉了轉手腕,袖口處的紅色瑰花襯得她的手腕白皙極了,就連面容都嬌柔來了起來“倚翠愛吃,可不許在路上耽擱了時間。”

“放心吧小姐,倚翠這段時間幹活可利索了。”清芷笑笑,拿著信吩咐下去了。

蕭苑是承安伯的女兒,姑姑是當朝貴妃,哥哥是御林軍的副統領,她又是陛下登基之後親封的和安郡主,這般殊榮放在京都也是僅一人罷了。

蕭苑的母親沈氏和林夫人是多年好友,所以唐汝才會和蕭苑有所交集。

上一世,蕭苑在乾清宮門外跪了兩天兩夜,求著大理寺為唐汝一家討回公道,好不容易陛下鬆口了,沈鶴臣卻早已不顧前程和性命替她報了仇。

……

“郡主,郡主您小心點!”丫鬟顫顫巍巍的說道,看了一眼身著緙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現在卻是在爬樹的蕭苑。

“噓,小點聲音,別叫哥哥聽到了,今日四叔過來找哥哥商談一下邊疆的什麼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空閒時間偷溜出來,沒有被教習嬤嬤逼著學習那些刺繡什麼的,我才不下去。”

“那也不能爬上樹啊郡主,叫教習嬤嬤看到了又是一頓打板子的!”

“哎呀,你走開!不要站在這裡了!”

好巧不巧,蕭苑爬上樹的地方是書房到大門外的必經之路,蕭聿隔了老遠就看到樹上的一抹紅色。

同蕭聿一起走著的可不就是沈鶴臣。

沈鶴臣剛剛結束邊疆的事情不久,雖然暫時平定下來,可還是需要朝廷這邊派一個人過去坐鎮。

此番來找蕭聿為的就是商談一下赴邊疆的人選。

“這個和安,還真的是一點女孩子家樣子都沒有,來人!去把郡主請下來,整日上樹成何體統!”

“嬤嬤教導無用的話或許就該請進宮中,叫貴妃娘娘親自教導。”

蕭苑緊跟著聲音往下看,一身華貴的袍服,上頭繡了行蟒,腰繫玉帶,下巴微微抬起,眼眸淡淡的,半分喜怒都看不出。

這不是那個閻王四叔嗎……

閻王還說要把自己給送進宮……

和安郡主垂著腦袋站在原地,看上去楚楚可憐的,特別具有迷惑性。

不過顯然,蕭聿看到這一招已經見怪不怪了。

“教習嬤嬤教你的那些規矩禮數,全部抄寫三遍,明日日落前交過來,否則就叫貴妃姑姑親自教你。”

和安現在就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蕭聿平日裡就最聽沈鶴臣的話了,如今沈鶴臣一開口他便說著要把自己給送進宮中,眨巴了兩下眼睛,無奈今日不給力,一滴眼淚都不掉。

“寬限……寬限幾日可好?”

蕭聿講話時還隱約帶著梨渦,半點都不像是上陣殺敵的將軍,反倒像是小書生一般,可偏偏蕭聿是從骨子裡就有著自己的主意,一步一步走到了御林軍統領的位置。

“不可。”

蕭苑霎時就蔫了,如同枯萎的花朵一樣,眼眸中也沒了笑意。

“參見王爺,少爺,有位自稱是鎮北侯府的丫鬟送來了一封信,說是給大小姐的。”小廝跪在了沈鶴臣和蕭聿面前低聲說道,手上還拿著倚翠送過來的信。

唐汝的字如其人一樣大氣秀麗,叫人看了一眼就覺著驚豔,明晃晃的幾個大字,蕭苑親啟,顯然,在座的兩位也是看到了的。

“鎮北侯府?汝姐姐寫給我的信?”

蕭苑同唐汝是同月生日,只不過唐汝大了她幾日而已。

“丫鬟說是的,一定要親手交到二小姐手上。”

“沁兒,幫我拿過來。”

信的內容很簡單,不過寥寥幾個字。

【近日身子抱恙,稍獲清閒,萬分想念。

城南北禪寺,秋水梧桐,桃花潭水。

晴也須來,雨也須來。】

落筆的最後還標註了約定的時間,下面還有小小的一個唐汝。

在蕭苑開口提到了汝姐姐的時候不遠處坐著的沈鶴臣眼眸稍稍抬了起來。

他也是認得那丫頭的字跡的。

她的字……極好。

“汝姐姐約我去北禪寺散散心,我這兩日好好跟著嬤嬤學規矩,這個懲罰,能不能免了呀?我很久都沒見汝姐姐了,總不能,總不能不去吧?”

蕭苑平日裡慣會拿捏她哥哥的心思,不過還是緊張的抿了抿唇,唐汝對於他來說也像是親妹妹一樣,只是不知,這個會,自己究竟能不能——

“北禪寺?”沈鶴臣的聲音是極好聽的,只不過卻是平淡的很,和安更是不敢抬頭看他。

蕭聿偏過身子看了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飾的仰慕“四叔也準備過去?”

“只稍稍聽過,若得空便去。”

“北禪寺聽說可靈了,即便口頭上說著不信神魔也會過去這個法會燒上幾炷香算一卦,汝姐姐大病了一場閉門不見客,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不能不許我過去的。”

到最後看著自己可能談不攏了,蕭苑直接就耍起了小脾氣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為了開脫編了個謊話,偽造了一封信想要出去。”

蕭苑:?????

“四叔,和安寫不出來的。”

被親哥哥當面拆臺的和安如今並不能做什麼反駁,還要點點頭承認這件事情,她的心也是很痛了。

“汝兒是之奚大師的最後一個徒弟,雖說沒能寫到和大師媲美的地步,可是運筆中也是省去了許多塵世浮華,有種空遠真味,落筆如雲煙的意境。”

許是怕沈鶴臣不相信,蕭苑像是捧著寶貝一樣捧著唐汝寫的信遞給了沈鶴臣叫他看“汝姐姐的字,放在京城是數一數二的,不對,汝姐姐的琴棋書畫放在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

沈鶴臣伸手接了過去,和安只覺得自己的手像是觸碰到冰塊一樣,明明才立秋不久,怎麼這麼涼?

不過很快,也被其他的事情轉移了視線,將這件事情給拋到了腦後去。

沈鶴臣的眼中慣來是不藏什麼情緒,也叫人察覺不到他的喜怒哀樂,如今看著手中這樣輕飄飄的一封信,他眼底閃過了一瞬縹縹緲緲的溫和,還未等人抓住之後就消失殆盡了。

“看完了吧?汝姐姐——”蕭苑伸出手想要將信給拿回來,卻不料沈鶴臣直接就站了起來,叫和安嚇的也不敢繼續說話了。

他將衣袖不漏聲色的藏到了身後,目光冰涼的打量了她一下“既如此,那便去赴約罷。”

等到和安回過神的時候沈鶴臣早早就離去了。

手上不過握著一封信,如今卻像是千斤重一般。

“王爺,這是暗衛送過來的本子。”連邕彎腰將東西遞給了沈鶴臣,隨後站到一旁等著他的吩咐。

“今日李太醫沒過去問診?”

“沒去,唐汝小姐今日還出了院子走走,看樣子心情不錯氣色也不錯。”

沈鶴臣低低的應了一聲,手中的信稍稍攥緊了些“叫暗衛今晚無須守著了。”

連邕稍稍詫異了一下,隨後吩咐下去了。

庭院的風吹得沈鶴臣的衣袍擺微微揚起,深紫色的暗紋印在衣襟上,更能襯的他清雋的氣質。

今日倦了明日乏了件件小事都牽動著他的心……

太醫日日問診,服了迴轉丹這些久身子都不見好,似乎還越來越差……

即便如此都忍住沒有‘私闖閨房’

如今卻是看到了一封邀約信,得知唐汝狀態轉好了卻是沒能忍住‘闖了閨房’

安神香是上等的,無需擔心守夜的丫鬟會攔住,沈鶴臣直接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沈鶴臣本沒想要這一生有個羈絆,卻不想大名鼎鼎的郢王也會在小情小愛裡栽個跟頭。

上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記不得了。

這丫頭不喜出門。

去邊疆征戰之前倒是偷摸著看過她一回,兩年不見,如今這模樣放在京城,怕更是無人能夠同她媲美。

床頭點了一盞暖燈,怕黑。

沈鶴臣不緊不慢的伸出來了一根手指,將垂下來的簾子給掀開了一點,使得他能看清唐汝的模樣。

唐汝側身睡著,姿態安寧,長而卷的睫毛在眼下印上一片小小的陰影,叫人看上去心都化了,眼角下有顆淚痣。

只一句嬌嬌糯糯的‘四叔’便叫他惦記到了現在,甚至不惜‘夜探閨房’

只是……

這哪裡是連邕口中的氣色好,分明是清瘦極了。

連邕想,王爺那是沒有見過前兩日的唐汝,風一吹就會倒的模樣。

不知是安神香的緣故還是今日白日累著了,她這一覺睡的很沉,沈鶴臣在的時候,只是呻-吟了一聲翻了個身子。

還把郢王給嚇的如臨大敵一般退到了她看不見的角落。

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沈鶴臣才猶猶豫豫的離開。

這一面,於郢王來說是恍若隔世。

只是,這費盡心思的翻了牆來到心上人的家中,連一個頭髮絲都沒碰著。

鎮北候嫡女美若天仙,無奈看走眼嫁於寧家世子,落下家破人亡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