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影史上的經典,潮溼又孤傲的氣息撲面而來

1,充滿回憶的夏天

1994年12月,魔巖三傑和唐朝在香港紅勘體育館舉辦了“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他們完成了人生中最為眩目的表演,那也許是中國內地搖滾迷和樂手永生難忘的輝煌時光。在演唱會開始之前,竇唯曾對著記者說了這樣一段話:“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夢想,但實現這個夢想的過程中,就做了一個夢。所以我覺得每個人都是活在夢裡,各式各樣的夢想裡,為了這個夢想去做事。我自己也一樣,是活在一場夢裡面。”

這些影史上的經典,潮溼又孤傲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時的竇唯是一個王子,高貴而憂鬱的王子,他站在臺上輕聲呢喃他的迷夢和往事,眼神遊離,神情哀傷。他是一個純潔美好的少年,沒有人能不對他生出憐愛。就在12年後,在夏天即將來臨的時候,這個曾經的王子在失去憂傷氣息而中年發福、生活困頓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他被一家媒體的報道所激怒,然後砸車、縱火、大鬧報社。人們在談起他時,時常用到的詞語是“衝動”“落魄”“憤憤不平”“怨天尤人”,再沒有人記起曾經的他的高貴,他的憂傷,記起他如靈魂一般漂浮的音樂,記起他的稚氣而惹人憐愛的臉龐來。

而就在同樣的時間裡,曾經和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女人正平靜而幸福地等待著再次成為母親,但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已經不是他,而是一位長相憨厚語氣誠懇的年輕人。我猜想竇唯在冷靜下來之後,想起曾經在北京胡同裡度過的那些歲月,想起那個女人可以為了他放棄優越的生活,大清早蓬頭垢面提著馬桶去公共廁所,想起1994年那一次盛典以及自己的完美演出。他一定會覺得人生如步履匆匆,世事如波浪翻滾,轉眼間便已物是人非了。

而就在同樣的夏天裡,我依舊在小鎮和城市之間穿梭。在小鎮的很多個黃昏,我都窩在小鎮的檯球室裡,像《風櫃來的人》裡的阿青他們一樣,趿拉著拖鞋,懶洋洋地杵著球杆,望著門外塵土飛揚的大街。

這些影史上的經典,潮溼又孤傲的氣息撲面而來

時光像極了侯孝賢一個沉悶的段落鏡頭,夕陽西下,偶爾有光著上身的少年騎著摩托飛奔而過,黃色的塵土瞬時便瀰漫了整幅畫面,然後,幾個散步的老人從畫面左側進入,在塵土所形成的薄霧前景中緩慢前行,路過街對面作為背景的汽修店,路過美容院、ok廳、小飯館、電子遊戲室、雜貨店,路過坐在街邊乘涼的大爺,路過嬉笑打鬧的孩子們,然後消失在畫面右側。

悠揚的鋼琴和胡琴合奏響起,畫面淡出,天黑了。這些畫面時常讓我想起我的小鎮,並被這熟悉的場景勾出無數多的回憶來,想起竇唯說的那一段話,然後頓覺世事如煙,一切恍若夢中,似真且幻,於是待在小鎮臺球室的我,又會無端的生出些異鄉人的落魄感覺。

再往後的某一天夜晚,我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疲憊困頓、心情低沉。窗外的景物飛奔著倒退。那是《藍宇》的最後一個鏡頭,可是,我不是深愛著藍宇的捍東,音樂不是深情款款的《最愛你的人是我》,背景也不是模糊的工地和牆壁。司機跟著電臺哼起的,是我如此喜愛的《白鴿》。

前方啊沒有方向,身上啊沒有了衣裳,鮮血啊滲出了翅膀,我的眼淚溼透了胸膛。飛翔著強忍著傷,逃離了獵人的槍,麻木的雙腳沒有了知覺,我的心情下冰冷的雪。親愛的母親摯愛的朋友,我會堅定好好的活,沉默的大地沉默的天空,紅色的血細細的流。縱然帶著永遠的傷痛,至少我還擁有自由。至少我還擁有自由。至少我還擁有自由。

我就聽著它,任憑計程車帶著我穿越陌生的城市,窗外閃過一間一間燈火通明的店鋪,閃過郵局、夜總會、報亭、舞廳、網咖、服裝店、商場、立交橋、小吃店。一時之間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很多面孔,想起了很多來來去去的人,竟感動得有些無措。我坐在後座一動不動,讓路燈和霓虹燈照得我的臉忽明忽滅,直到推開車門的時候,我才發現眼淚竟已潤溼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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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聚散兩依依

三十多年前的一天,新浪潮導演特呂弗坐在桌前奮筆疾書,寫了一封整整二十多頁的長信,迴應了戈達爾對他的指責和怒罵。這封信結束了新浪潮時期最為動人的友誼。事後雖然特呂弗公開表達了他無比的惋惜,“如同失戀了一般”。可他們終究無法回到往日為了共同的理想而奮鬥的時光了。

三十年後,特呂弗已被死亡帶走,而戈達爾也老得再也無法敘述《狂人皮埃羅》這樣跳躍生猛的故事了。他們的故事和衝突都已成過去,他們的和解也早已在人們心中完成。他們的影片永遠被同時提起,他們的名字也一起與“新浪潮”這三個字緊緊地連在一起,成為電影史上最為輝煌的痕跡。那些奮鬥、誤會、指責、複合早被風吹雨打去,只留下他們那些晦澀的敘述、跳躍的剪輯和憂傷的語氣讓世人景仰,奉為經典,百看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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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離別總是讓人惆悵,它和夏日的黃昏一樣,具有催化愁緒的巨大魔力。少年雄一站在綠浪起伏的麥田裡,戴上耳機,閉著眼,讓莉莉周的音樂充滿整個宇宙;小偷小武走過破敗的磚牆,聽見香港警匪片正在錄影廳激情上演,看見他曾經的朋友躲避著他,越走越遠;戲子蝶衣用手撫過柔軟華麗的戲袍,想起他深愛著卻得不到的師哥,想起這個已經面目全非的世界,劃燃火柴,將他用一輩子投入其中的戲服付之一炬。

總是在那些時候,殘陽似血,黃昏裡瀰漫著傷感的氣息,我們凝望著這些孤獨而可憐的靈魂,一個一個,像孩子一樣執拗而天真;我們沉默著,心中卻早已被這夕陽籠罩,愁腸百結,無比憂傷。

故人已隨黃鶴去,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夏天裡,一遍一遍想起他們的臉龐,看往事如浮雲飄散,看時光流逝,看他們留下的所有回憶,如同一塊一塊石頭,被沖刷,靜靜的躺在我們漫長的人生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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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堂是什麼顏色的?

比起《柏林蒼穹下》裡面那些大段大段的獨白來,《第七封印》遠遠說不上晦澀難懂。整整兩個多小時裡,我的眼睛拼命跟隨著字幕奔跑,只用餘光掠過柏林陰霾的天空,掠過天使們憐憫善良的臉龐,掠過絕望而繁忙的世間眾人,掠過老人、孩子、雜技演員。這樣忙碌的結果便是,我茫然地看著片尾字幕滾動,眼睛痠痛不止,腦袋卻一片空白。

這些影史上的經典,潮溼又孤傲的氣息撲面而來

而《第七封印》雖然自始至終都瀰漫著死亡氣息,可它至少有歡樂、有生機、有偷情、有溫暖,還有那一個令人無法忘懷的下午。整部影片如同一次人生,我們不都是靠著短暫的歡樂和幾絲暖意,來微笑面對那漫長的死亡危險和孤獨的時光嗎?何況,它還讓我們看到信仰的力量,只要保持一顆熱情的心,對未來充滿希望,我們就能像雜耍藝人一家那樣穿過死氣騰騰的迷霧森林,看見明天火紅的曙光。

這兩部影片與《公民凱恩》《偷腳踏車的人》都被奉為經典。但顯然它們的性質是有區別的,《公民凱恩》對技術和敘述方式的突破具有歷史意義。而前面兩部更多的卻是由於他們故事本身沉重的核心,對終極命題哲學性的思考才具有不可磨滅的價值,在電影史的河流中,這樣沉重的影片應該是最深處的河床,冰冷、堅硬,要用力潛入水底方能觸控。

而《達芬奇密碼》《十面埋伏》《霍元甲》《史密斯夫婦》,以及《星球大戰》都只能算作河流表面流淌的河水,它們輕浮而躁動,透過明星和緋聞來製造泡沫。當然,總會有人認為這樣的比喻有嚴重的書呆子氣,是故作高深。這樣的分歧不可避免,因為人世間是彩色的而不是天使們眼中的黑白單色。彩色代表著絢麗、躁動、嘈雜,彩色象徵著這個世界的多姿多彩,卻也因為這樣的多姿多彩而紛繁雜亂。

這些影史上的經典,潮溼又孤傲的氣息撲面而來

文德斯和伯格曼在影片中傾注了各自的思想和情感,巧合的是,這兩位導演都使用黑白來作為天堂的顏色,也許在他們眼裡,黑白是如此的深沉、莊重、肅穆,帶著宿命和唯美的氣息,讓人沉醉。

而我更喜歡的是西班牙導演維克多·埃利斯在《十分鐘,年華老去》的那個短片,那才是我心目中天堂的樣子,黑白的色調、靜謐的村莊、午睡的嬰兒、勞作的農夫、和麵的廚娘、安靜的少年、玩耍的女孩、洗衣的婦人、孤獨的男孩、時鐘嘀嗒嘀嗒的走過,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悠長的蟬鳴中,女人為幼小的生命唱起了古老的歌謠,那一刻,端坐銀幕前的我屏聲靜氣,呼吸均勻,靈魂飛昇,白雲已在身邊圍繞,天堂,近在咫尺。

這些畫面中,有沒有你喜歡的電影?歡迎下方留言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