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人間不過一棵樹

高玉霞

散文:人間不過一棵樹

上班路上,有一戶人家,院子裡生長著一棵葳蕤茂盛的梨樹,整個枝丫蓋過了老舊的屋簷。每到春來,梨花輕柔若雪,朵朵若雲,在青苔細碎萌生的光陰裡,把白牆灰瓦映襯得格外深幽清雅。等到了秋天,梨黃的葉子在枝頭飄舞,一顆顆梨子綴在枝頭,散著淡淡的幽香,讓人每次路過,都忍不住看兩眼。

屋簷下的老人,總是騎著電動三輪車,去山上或者路邊,撿拾被風或者雷電劈倒的枯枝,甚至有一回拖回來好大的一個樹根,樹根旁逸斜出,根鬚十分發達。我路過時,見老人正用刀斧賣力地為樹根修整根鬚,除去不要的枯枝,只餘粗壯的根部。

一日,我又下班,剛好路過他家的院子,就看到在滿院梨黃的梨樹下,竟然多了一方矮粗粗的樹根茶凳。老人一邊擺弄他手裡的木刻活兒,一邊喝著茶,時不時眯起眼睛,望望那棵隨風搖曳的梨樹,滿含風霜的眼裡盡是溫柔。

後來我知道,老人姓林,有一雙兒女,妻子在兒子四五歲大的時候就病逝了,人們都說為了兩個孩子,他一輩子沒有再婚。如今兒女早已結婚嫁人,只他一個人留在這老院子裡,寒來暑往,彷彿只有這棵樹陪著他,也只有這棵樹開花結果時,院子才熱鬧些。

終於忍不住,去拜訪老人,實則也是為了欣賞那棵梨樹。老人眉眼帶笑,一邊拿出梨子給我品嚐,一邊和我講這樹的年齡,誇讚花朵的芬芳,梨子的甘甜。“春天的時候,早上起來滿院都是花香,像你和我家香能識文斷字的人,一定都喜歡。”說完,老人略微沉默了一下彷彿陷進回憶。我知道這梨樹肯定對老人來說很重要,但如若老人不講,我也不會問。

老人端來茶碗,在梨樹下煮了一壺普洱茶,茶色濃郁如鵝黃的梨葉,頓時,小院就茶香四溢,風吹得梨葉簌簌作響,彷彿也在與我們低語。“香是我愛人!會寫毛筆字,會打算盤,還寫得好楹聯!都怪我,我沒有照顧好她!”老人的語氣很和緩,陷入片刻沉思後,老人又說:“這棵樹是香和我一起栽的,栽的那年還是小樹苗,你說這多少時光如流水啊!”老人這話說出,我分明看到老人眼裡的淚花。

我抬頭看著那棵樹,應該有六七十年了,老人的頭髮也已花白,但人精神抖擻,背雖微駝但整個人顯得儒雅可親,能夠看出老人年輕的時候,也是清逸俊朗的人。離開時,老人送給我一塊木雕,是一個毛筆架,雖粗拙但被打磨得格外精細。他說:“送給你吧,香和你一樣,也是愛花愛樹的人!”

出了門,不知怎麼,我的鼻子有些酸楚。回眸看向整個院落,庭院深深深幾許,光陰已在這棵樹與老人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院子內,當時令人羨慕的一對璧人,曾經舉案齊眉,成雙成對在院子裡朝看初陽,暮賞日落,可是,轉眼間,就只餘一個人守著兩個幼兒,守著孤獨又寂寞的流年。五十多年,老人一個人默默把孩子們拉扯大,併為他們操辦婚事,成家立業,可自己卻再也沒有結婚。人們都說,老人是為了孩子沒有結婚,一想也不全對。

“人生漫長轉瞬即逝,有人見塵埃,有人見星辰,我只希望愛意東昇西落,浪漫至死不渝。”在別人看來人生太過短暫,而對老人看來,人生卻如此的漫長與孤寂,可即便如此,老人卻付出了一輩子只為一人的深情。一院子的梨花香,像一場分外盛大的飛雪,斯人已去,但梨花還在,香氣亦在,愛意與日月,同升同起,永不止息。

作者簡介:

高玉霞

,愛文字,愛生活。文字沉浮飄渺,空靈輕蒙,意境深幽,恣意曼妙,把文字賦予靈性,把詩意融於筆端,素簡以舟,以筆駕雲。有作品刊發於《故事世界》《愛人》《現代婦女》《私人坊》《現代快報》《吳江日報》等多家雜誌報紙副刊。

《巴蜀文學》出品

主編:筆墨舒捲

達州廣播電視報(達州新報)《鳳凰樓》副刊選稿基地。

凡在“巴蜀文學”平臺上同期閱讀量較高的優質稿件,將被達州廣播電視報選用。

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特別說明:作者投稿時,須標明“原創文章,文責自負”字樣,如沒標明或不是原創稿件一律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