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雲峰

她醉眼迷離,一把摟過眼前的男人道:“這位小郎君,眉清目秀,倒有幾分像駙馬。”

眼前的男子一動不動身子有些僵硬,然下一刻手上一把匕首已然出鞘,明月公主的腦子霎時清明幾分:臥槽,這哪是像,這就是啊,普天之下敢對長公主拔刀相向的除了她的準駙馬

凌雲峰還會有誰!

此時此刻,花樓裡的鶯鶯燕燕皆被一門隔絕於外,恁誰也想不到上上上房裡上演著一幕已婚女人逛

花樓被自家夫君當場抓包即將要血濺三尺的場景。

明月吞了口唾沫,努力用那醉酒的腦子回想自家駙馬是個什麼德性,才剛成親兩天,她哪知道什麼德性,明月公主欲哭無淚。因著方才放縱多喝了幾杯酒,以致腿軟根本跑不動不說,手都抖起來了。

洞房花燭夜那晚,她在洞房裡興奮的等著駙馬一回來她就跟他這樣那樣。她覬覦駙馬美色好久了,當初求父王賜婚求得無比艱難,理由無他,人家凌雲峰跪在尚書房的地板上擲地有聲地說公主無德,他不要。這是公然打皇家的臉啊,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安公公聞言立馬翹起蘭花指嬌斥:“大膽!”那又如何,凌雲峰不怕誅九族,反正九族就他一個。

世人都知道明月公主愛美色,沒事就愛逛花樓,當今皇上

慕容博有九個王子,臨了,人到中年才得一個小公主,自是萬千寵愛於一身,賜名明月,意喻簡單希望她像明月一樣皎潔。天曉得,明月公主後面怎麼就長歪了,從小好美色,看到漂亮的小太監,小侍衛就流哈喇子,動不動調戲這個調戲那個,慕容博覺得好丟臉,一世英名差點被個小女兒毀了。

孫皇后力壓眾議,說親自教養,以解聖上煩憂。如是這般那般教養後,明月公主收斂許多,改掉見美人動不動流哈喇子的習慣,因為母后說只要她喜歡這些人她都可以收著,但是人前要做個樣子,不然被美色所厭就不好了。

明月公主怕被美人討厭,願意為美人改變。十三歲那年,自從她在三皇兄那裡看到凌雲峰,便一眼萬年,恁是周邊諸多美色她也不惦記了,成天就惦記一個凌雲峰。凌雲峰何許人也,來無影去無蹤,那天純粹是去三皇子那交代點事,誰想碰到明月公主,他不當回事。三皇子跟他提了個醒,他立馬藉口去邊塞打仗數年。

明月公主日也盼夜也盼,盼不到就被六皇兄拐到花樓裡看美色,六皇兄說:“花樓裡什麼品種都有,還怕少了凌雲峰。”明月公主想了想也是,於是就被糊弄著每月上一次花樓,後面以訛傳訛就傳成明月公主日日上花樓辣手摧花。

待凌雲峰從邊塞回來,明月公主立馬央求慕容博賜婚,可是凌雲峰不願意,據說當今天子慕容博跟他在尚書房裡講了幾句後,凌雲峰同意了。

沒多久,賜婚,

納吉,跳過訂婚,直接結婚拜堂,活像明月公主嫁不出去,活像天子怕凌雲峰反悔。

洞房花燭夜,明月公主還來不及興奮,便被準駙馬用一把發亮的匕首挑開了她頭上的鳳凰雙飛的紅蓋頭。明月公主有些蒙,怎麼跟六皇兄說的有點不一樣。凌雲峰看著紅燭下的明月公主,說不好看是騙人的,但是說符合他的想象又有點牽強。凌雲峰從袖口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她,上面白紙黑字寫著婚後條款,一條一條又一條,明月腦殼有點脹,她想說她記不住,能不能把房洞了先。

凌雲峰說:“公主簽名。”美色當前,明月想都不想就簽了,然後二人喝了合巹酒,但是,凌雲峰不肯跟她睡一張床,理由是條款裡寫了在駙馬未動情時不同床。臥槽,明月公主這才發覺自己被坑了,不同床那還洞的什麼房,然而插在桌上的那把匕首在燭光下反著冷光,行吧,不同床就不同床,正好今天成親有點累。

第二天,宮裡又有謠言飛出宮外,明月公主果然早就沒有第一次了,那落紅的元帕雪白雪白不說,駙馬看她都沒有笑容的,反觀明月公主有點怕他的樣子。

廢話,動不動就亮匕首,明月不怕才有鬼,打不得罵不得,連告狀都不敢,明月公主好憂愁,父王母后面前還得裝合意,這個駙馬有點冷,但是臉是真的好看啊,幾步之外,明月覺得自己看的不是人而是朵雪蓮,膚白貌美大長腿比宮裡那些塗脂抹粉的女人都好看。想想,就嘿嘿嘿的笑,雖然冷了點,但是賺大了呀!

可是駙馬好忙,見過父王母后就消失了,明月公主有些無聊,一無聊就想逛花樓,每過半年,花樓就會新來一批秀色可餐的郎倌,正好可以看看。

怕被人認出來,還特意喬裝打扮,讓

柳兒給她尋了套男裝。到了花樓,很有眼力見的花媽媽接過銀票就帶著明月往上上上房走,花媽媽說今兒的小倌包她滿意。

明月有點好奇,除了她家駙馬,還有誰的顏能讓她更滿意,不過是來看看,若是沒有,就立馬回公主府。

上上上房裡酒菜早已備好,明月回想這三日的婚後生活,覺得有些憋屈,一是還未洞房;二是除了早上和晚上,基本看不到她的駙馬;三是成親當夜籤的條款,她都沒反應過來那上面寫了啥;四是什麼時候可以吃到她的準駙馬。越想越鬱悶,喝酒,一杯又一杯,也不知怎的,今日花媽媽叫人的速度慢了許多,半天半天也見不到她說的滿意貨。

喝得醉眼迷離時,有人來了,明月壯著膽子一把摟住面前的人道:“這位小郎君,眉清目秀,倒有幾分像駙馬。”然後駙馬拔出了匕首,明月清醒了幾分,身心都抖,求生欲讓她放開駙馬道:“像又如何,還是比不過我的駙馬。”然後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邊哭邊道:“我愛駙馬,但是駙馬不愛我,他騙我簽了字,都不讓我碰的。”旁邊的人將匕首放在桌子上,坐下道:“公主愛他什麼?”明月公主趴在桌子上頓了會,呢喃道:“為什麼不愛他呢?他好看啊,他還願意娶我啊!我想回家了,我要回家等駙馬一起睡覺……”

明月公主覺得自己將此生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今晚了,該說的都說了,接著是裝睡,豈料真的睡著了。

凌雲峰嘆了口氣,用披風將明月兜頭罩住,然後用公主抱的方式把明月帶出花樓,坐上馬車一道回公主府。

天破曉,夜裡公雞打鳴聲此起彼伏,明月宿醉醒來,頭昏腦脹,睜眼閉眼間覺得眼睛好似被眼屎糊住,抓起一旁的衣料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擦的時候覺得那衣料子好似在掙扎,明月抓緊了那衣料子,不讓衣料子從手中掙脫。等擦完眼屎,睜開眼睛,看著拔步床頂的帳子,突然回神,床帳頂部繡著公主府獨有的雙鳳戲珠,然後轉頭,凌駙馬正冷眼看著她。

明月嚇得差點尖叫,凌駙馬一手飛快的從枕頭底下抽出明晃晃的匕首,明月的尖叫聲生生咽回肚子裡。

明月公主看著近在咫尺的凌駙馬,琢磨著是不要命上駙馬還是下床要命?凌駙馬破天荒正視這個色膽包天的女人,都這會功夫了,腦瓜子明顯不在正線上。

明月公主想了想,掀被、起身、下地、穿鞋一氣呵成,拍了拍臉,整了個微笑的表情轉身看凌駙馬:“駙馬爺,早啊!”

駙馬爺坐在床邊,擺了個大刀闊斧的坐姿,一腳踩著腳踏,一腳踩在床邊,兩手反覆把玩匕首,嘴裡說出的話一點人情味都不帶:“明月公主,你我成親不到三日,你就逛花樓喝花酒,而且還摟著……”明月聽到這毛都炸起來了:“誤會誤會,我是去花樓找我六皇兄辦點事的。”

駙馬爺挑起一邊眉角道:“哦,你們皇家的兄妹會面的地方挺別緻的。”明月尬笑:“呵呵呵……”還沒笑到第四聲,凌駙馬手裡的匕首就飛了出去,那匕首直挺挺插在明月後面的窗欞上,錚錚作響。

明月公主看了看匕首,又暗自估測了自己離門的距離,心裡哀嚎:美色要命啊!

駙馬爺走到明月跟前,稍低頭直視明月的眼睛緩緩道:“公主,下不為例。”明月點頭如啄米,駙馬爺見狀,勾起嘴角,那一刻,明月覺得勾起嘴角的駙馬爺笑得好銷魂。

駙馬爺拍了拍手,門開,丫鬟們魚貫而入。端洗臉水的,雙手託衣服的,等著給公主梳妝的,駙馬爺轉到屏風後全程自己動手,待穿好衣服直接目不斜視,長腿跨過門檻,走了。

明月終於舒了口氣,後知後覺:公主府的下人們不對勁啊!

明月喚人把柳兒叫來,柳兒到得跟前“嚶嚶嚶”了半天,哭得明月心煩,險些忘了正事,把茶杯往地上一摔,道:“好了,別哭了!”柳兒嚇得一哽,把氣喘直了道:“公主,你可要救救我啊,駙馬爺要扣我三個月的工錢。”“為何?”

凌雲峰昨夜把明月公主從花樓裡抱回來後,把下人們叫到一起,給他們列了許多新規,其中明晃晃一條就是以後但凡公主去花樓,就扣他們三月的工錢,當下有人不服,抗議公主府何時改了主子。凌雲峰也不多話,命兩個親信把那抗議的人揪出來,當著眾人面,二十個板子噼裡啪啦下去。再問還有沒有不服的,堂下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然後,凌雲峰再問公主今夜如何去的花樓,誰跟的班,下人們齊齊看向柳兒,柳兒立馬不打自招:“公主平常都是我跟的班。”凌雲峰也不多話,直接命賬房扣她三個月的工錢。

柳兒哭了一夜,一大早想來明月這告狀,又不敢,好不容易熬到公主召喚,立馬過來。明月頭有些大,勸道:“三個月的工錢,我給你補上行不行?”柳兒哭著道:“公主,如今府裡一切開支都是駙馬說了算,就連你的那份也被駙馬爺卡死了。駙馬爺說以後公主用度開支都得經過他同意。”

明月公主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這是為啥?柳兒淚眼婆娑的看著她道:“公主你昨逛花樓,隨手就是一百兩的銀票,駙馬爺說邊疆的將士為國征戰多年,一個普通士兵三年的軍餉都沒有這麼多,駙馬爺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花銷如此奢侈,是讓邊疆的戰士寒心,戰士一寒心,誰還願意保家衛國。”明月有些懵,這些話好新鮮。

柳兒看著明月公主那個一臉茫然的表情,忽然意識到這個公主指望不上了啊,駙馬爺再怎麼剋扣公主的花銷,也不至於短公主的吃穿用度,皇家的公主有沒有錢花打什麼緊,尋常隨便拐個皇子出門自然有人掏腰包,柳兒越想越心灰意冷,也不哭了也不訴苦了,她也愛咋咋地吧!

柳兒猜對了結尾卻沒有猜對開頭,凌駙馬接下來的操作簡直了,當日起公主一日三餐的菜量減半,尋常一桌菜三十道,道道不一樣,公主每道菜吃個一兩口就飽了,餘下的都賞給丫鬟們。如今一桌菜十五道,道道差不多,這道叫菠菜炒豆腐,那道叫豆腐煎蛋,再來一道豆腐肉丸……明月公主提著筷子,吃了幾口有些受不了,本想讓人撤了桌子,然,駙馬爺來了。

凌駙馬一身黑色勁裝,逆著光掀開簾子進門,下人趕緊備了一份碗筷,明月公主花痴一樣的看著她的駙馬爺,看著駙馬吃飯的樣子,好帥,看著駙馬夾菜的樣子,好帥,連駙馬爺吞嚥的樣子,都好帥。凌駙馬淡定的吃完一碗飯,放下筷子道:“公主,好吃嗎?”明月回答:“好吃。”“那公主為什麼不吃?”“你餵我吃啊!”凌駙馬用勺子舀了個豆腐肉丸遞到明月公主嘴邊,說“張嘴,啊!”明月張嘴“啊”的一聲,那豆腐肉丸就滑了進去。

如是明月公主在吃了五個豆腐肉丸,五勺豆腐煎蛋,五勺豆腐魚湯,後知後覺說飽了。

凌駙馬笑了笑道:“飽了就好。”

身旁的丫鬟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們的花痴公主,連公主都吃得下去,她們這些丫鬟吃不吃的下去都要吃下去啊!

如是公主府裡上上下下連吃了好幾天的豆腐菜,皆手腳發軟。明月公主被凌駙馬接連餵了幾天,也吃不消,雖說秀色可餐,但那是精神食糧,肉體食糧才是重中之重。嘴裡淡得出家的心思都有了,趁著駙馬爺不在,趕緊叫了輛馬車要去食為天改善伙食,趕車的馬伕聽說明月公主要出門,抓著疆繩的手緊了緊,有點不樂意,萬一駙馬爺扣他三個月的工錢,家裡一家老小要喝西北風哇!

柳兒說:“去食為天!”馬伕才樂得輕鬆,不是花樓就好。

到了食為天,叫了一桌子好菜,吃得肚皮滾圓,當公主這麼多年沒這麼撐過,吃不完的讓柳兒打包分給丫鬟們。付錢的時候讓掌櫃的記賬,下次一起結,掌櫃的伺候了這麼多皇孫公子,頭一次見著這種要記賬的,有點不高興,點頭哈腰:“明月公主就別為難我們了,我這也是小本生意,賺不了多少錢。”

明月公主聽了兩眼瞪圓:“掌櫃的謙虛了,這一桌菜就要了我一百兩,一個普通士兵三年的軍餉都不到一百兩,你這要是小本生意,那些守家衛國的戰士們可要寒心了。”

掌櫃的額頭出冷汗,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雙下僵持不下時,門外傳來一串爽朗的笑聲,卻是個異族打扮的男人進來:“哈哈哈哈,沒想到明月公主如此體貼民情,我阿骨朵今天遇見公主,真是三生有幸。掌櫃的,明月公主的飯錢我替她結了。”

掌櫃立馬眉開眼笑,捧著阿骨朵拋過來的錢袋子走了。明月公主和柳兒面面相覷,然後第一反應是跑路,被阿骨朵攔在門口,阿骨朵道:“今日得見公主殿下的天顏,是阿骨朵的榮幸,不知公主殿下可賞臉一起喝杯茶?”

明月公主不想喝茶,她覺得阿骨朵不像好人,飯錢是他付的不錯,可她也沒讓他付啊,誰曉得吃頓飯會不讓記賬的,六皇兄出門就從不帶錢啊。想了想便道:“男女授受不親,茶就不喝了,飯錢下次還給你。”

阿骨朵好像聽到一句什麼好笑的事,道:“明月公主和傳聞中的好像有點不一樣啊!也罷,公主殿下不想與阿骨朵喝茶,那就改日上門討飯錢。”說完就讓開道,明月想都不想立馬跑路。

回了公主府才覺得不對勁問柳兒:“那阿骨朵最後說什麼?”柳兒無奈:“他說改日上門討飯錢。”明月公主暗道:完了!

到了夜裡,凌駙馬回房發現明月公主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腦袋打瞌睡,尋常她都把自己剝得跟水煮蛋一樣乾淨鑽被窩裡,偏凌駙馬當著沒看到非要睡臥榻。凌駙馬暗自覺得好笑坐到一旁,也不說話,想了想還是上前用匕首把她拍醒,明月公主下意識睜開眼,看了看匕首,再看了看凌駙馬嚥了咽口水。

燭燈爆了幾個燈花,駙馬爺端坐在一旁等著明月公主坦白,明月公主緩緩道:“駙馬你回來了?”駙馬爺示意她接著說,明月公主壯起膽子拉了拉駙馬爺的袖子:“駙馬我今天去食為天吃飯沒帶錢,有個人借了錢給我,不日會上門討要。”說到最後一句,明月公主語氣輕了許多。

駙馬爺道:“食為天的飯菜可不便宜,你借了多少?”明月說:“一百兩。”“你上次喝個花酒也是一百兩。”明月立馬舉手:“駙馬,我真不知道那一桌菜要那麼多啊,我知道我又讓邊疆的戰士們寒心了,我錯了。”

駙馬爺勾起嘴角,看得明月發懵,駙馬爺看著心情好好的樣子,道:“好晚了,早些歇息吧!”

轉眼明月就把自己脫得只著裡衣,先前想色誘駙馬,誰知駙馬定力非常,今日自己犯錯在先,不惹他。

明月上了床,倏忽,房裡的燈滅了,背後有個懷抱貼了上來。明月公主的心咚咚跳,駙馬爺用手摟住明月的腰,那一刻,明月有點後悔沒把自己剝乾淨。

偏生凌駙馬的聲音響起:“你今天怎麼穿著衣服睡覺?”明月公主心裡的小人嗷嗷叫,她轉過身和駙馬面對面道:“駙馬,我們圓房吧!”

駙馬輕笑了一聲,月光漏進屋裡。拔步床上的帳子早拉了下來,帳子輕輕抖動,裡面先是傳出女人喊痛的聲音,隨之那痛呼聲被堵了,沒多久響起女人不可自抑的呻吟。

天上的月兒羞得躲進雲層裡,沒過一會又鑽了出來,月色如水,不知過了多久,帳子裡伸出一隻帶著金釧的玉手,無力的張開,又被一隻更有力的手抓了進去。

天將明時,拔步床安靜了。

待到第二日午時,明月公主餓醒,發現身子早讓人弄乾淨,柳兒進來伺候,說駙馬爺早上就走了,還囑咐備好肉粥等公主醒來就喝。

明月很開心,昨晚終於吃到駙馬了,而且駙馬會疼人啊!

打這天起,一日三餐不再是豆腐開會,菜品恢復從前,但花樣減到三分之一,從前一桌三十道,現在改成一桌十道,且精緻許多,明月公主很滿意,餐餐菜品不一樣,順帶還能猜猜盲盒,下人們的菜也見了葷腥,公主府上上下下都覺得駙馬爺開了恩,是老天開了眼。

明月不用像以前那樣費心勾引駙馬,夜夜被駙馬抓著洞房,不說駙馬吃不吃得消,她覺得自己有點吃不消。公主府裡駙馬說了算,到了拔步床上還是駙馬說了算,這個公主好像當得有些不一樣。

但是,公主沒覺得不好。

過了許多天,宮裡為歡迎各國朝貢舉行宮宴,九個王子一個公主都被叫去撐場面。來朝貢的上來一撥又一撥,明月坐得有些無聊,每年都是這樣,今年唯一不一樣的地方是她跟駙馬坐一桌。駙馬在桌下抓著她的手,時不時緊了緊又鬆了鬆,好似提醒她要注意儀態。

明月眼睛沒處放,只能側頭看駙馬,細細數著駙馬睫毛有幾根,數著數著忽覺氣氛不對勁。全場目光不知何時聚焦在這一桌,場中的阿骨朵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而阿骨朵旁邊的異族女子好似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的凌駙馬。明月心裡兩個臥槽,這兩人臉都不要的嗎?

天子慕容博坐在高位上擲地有聲:“明月、雲峰跟遠方來的客人見個禮吧!”公主、駙馬雙雙起身,同時朝對面兩人做了個揖後,凌駙馬開口道:“父王,公主有些不適,臣陪她下去休息一會。”慕容博允了,凌駙馬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著明月公主的手離開。

待轉到御花園,凌駙馬放下明月的手問:“上次在食為天,借的是他的錢麼?”明月捂著嘴覺得不可思議:“駙馬你怎麼知道?”“那阿骨朵王子看你的眼神就是你欠他錢的樣子。”“那是討債人的眼神?我怎麼看著像是……”明月公主看著凌駙馬眼神不善,立馬改口:“對,那就是討債人的眼神,駙馬要不待會你找個機會把錢還了他吧,省得他日後還上門討要。”

駙馬說:“嗯,下次不要隨便借人錢,錢好還,人情不好還,懂?”駙馬說什麼就是什麼,明月公主點頭,不懂也要懂。

三皇子讓人來找凌駙馬,凌駙馬問明月可想去什麼地方轉轉,明月搖搖頭道:“我自小在宮裡長大,轉不轉的都無所謂,你有事就先忙吧,我自己隨便走走就行。”

凌雲峰便先行離開,明月公主想著許久沒來給母后請安,便帶著柳兒要去

長春宮。途中碰到一個異族女子,正是先前大殿裡阿骨朵旁邊那個。異族女子攔住明月開門見山:“明月公主,我叫阿骨麗,我阿哥喜歡你,我喜歡你的駙馬。”明月道:“那又如何?”“聽說明月公主被駙馬爺管得緊,連下館子都沒錢,如果明月公主改嫁給我阿哥的話,就不怕沒錢下館子,而且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明月氣笑了,道:“阿骨麗你沒嫁人,哪知道夫妻之間的情趣。本宮和駙馬兩情相悅,自是願意讓駙馬管著,至於旁人想什麼,不幹本宮的事,可旁人若是覬覦不該覬覦的人……”明月公主也學著凌駙馬的樣子把眉一挑,道:“哼。”

阿骨麗果真被唬了一跳,明月公主抬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撫了撫衣袖道:“來者是客,你自便吧!”

明月公主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同樣是公主,阿骨麗也有些傲氣,然這傲氣在天朝的國都裡生生被折了幾分。

她曾在異域時就聽過凌雲峰領兵打仗的神勇,那時尚且是小女兒盲目崇拜,直到今日窺見凌雲峰真顏,頓時一顆心都撲了上去。同樣都是公主,明月可以,那麼她也可以,何況明月並無大德,也無幾分真本事,不過就仗著一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便利。她不服氣,尤其是聽阿哥說凌雲峰對這個公主好似並不怎麼中意,她更開心了。

她本想先找凌雲峰表白,不想凌雲峰不在,只看見明月公主,本能的孤勇就攔住了明月公主,可是這個明月好像並不如傳聞中的那般——沒腦子。

明月公主自小被九個哥哥愛護著,方式花得出奇,大哥教明月認字背詩,二哥教明月騎馬射箭,三哥教明月理財管賬,四哥教明月上樹掏鳥蛋,五哥教明月辨美色,六哥教明月吃喝玩樂,眼看著七八九三個哥沒什麼好教的,就只能得空拉著明月打馬球。

普通人煩什麼,明月也煩什麼,吃喝玩樂不用學,一看就會,騎馬射箭雖然不是很精通,還算湊合,認字背詩好像會要了她的命,理財管賬太枯燥了,學了個亂七八糟。

小時候爬樹是為了掏鳥蛋,長大了則是為了看美色,五哥對美色總能侃侃而談,明月聽不懂,詩詞歌賦沒學好,所以沒法體會五哥一番又一番高論,可明月公主天賦異稟,對美色有著獨到見解。哥妹兩個趴在牆頭看路上行人,五哥說:“明月,你看你看那姑娘,皎皎河漢女。”明月說:“好白。”五哥說:“明月,你看你看那姑娘,

藕荷小手手。”明月說:“嬰兒肥。”五哥說:“明月,你看你看那姑娘,風姿卓絕。”明月說:“好瘦。”……如是多次,她五哥自我品味,越品越有味,明月公主看著她哥這樣,覺得她哥真膚淺!

明月公主沒什麼煩惱的長大,就是被五哥同化得有點狠,五哥愛看美女,她愛看美男,她不懂那麼多形容詞句,就憑本能來決定要不要喜歡一個人,美色這種東西,養眼但也最惑人。她看過好看的小太監,可是小太監們在她面前總是抬不起頭;她看過好看的小侍衛,可是小侍衛們要麼太死板要麼太重

事業心;她也看過花樓裡好看的小郎倌們,可小郎倌們只能看不能碰,五哥說過有些人好看但有毒。

五哥說的話,如果簡單直白,她就記得住,若

複雜化就不用記了。

凌雲峰是生命中的意外,見他第一眼,是在三哥書房裡,他站得筆直,不卑不亢一如他的性格,他眉目清秀,說話的聲音有點像勾子,勾得明月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失了態,然後是他和三哥比武那一場,一招一式乾脆立落。明月公主愛得要命,看這個人哪哪都好,雖然時不時拿匕首嚇她,是了,自從洞房後,她的駙馬已經很久沒在她面前把玩匕首了。

明月公主向孫王后告了安,看天色將晚,讓人帶了口信給凌駙馬,問凌駙馬事情辦完了沒有,完了就一起回府。

下人將口信帶給凌駙馬時,凌駙馬正跟三皇子對弈,聽了口信,便心不在焉,三皇子看凌雲峰連輸几子,也不笑他,讓他趕緊走。

到了宮門口,遠遠的看見自家馬車旁站了個男人,正是阿骨朵。

阿骨朵尋了明月公主,替阿骨麗向她道歉,明月公主也不多話道:“阿骨麗衝撞於我,就抵了你借我的一百兩飯錢吧!莫再有下次,下次可就沒這麼簡單了。”阿骨朵哭笑不得,這算盤打得真精,他本不是真心來道歉,就想尋個由頭和明月公主套近乎,不想明月公主滑得像泥鰍。

阿骨朵道:“明月公主,阿骨朵上次跟你開玩笑的,沒想向你討要飯錢,倒真心想結交公主殿下。”

話一說完,凌駙馬的聲音響起:“明月公主已嫁我為妻,無需結交異性男子。”明月一看凌駙馬來了,立馬笑起來,上前拉住駙馬爺的手,兩人相視一笑的一幕活像撒了萬頓狗糧,阿骨朵背後的拳頭緊了緊。

凌駙馬連客套都不給了,直接抱著明月公主上馬車,二人乘著馬車揚長而去。

明月公主馬車上求表揚的神態,惹得凌駙馬彎起嘴角,明月公主趁機勾下凌駙馬的脖子,對著那張好看的嘴“麼”的親了一下。惹得駙馬爺情動,馬車上辦了明月公主之前,囑咐馬伕繞著街道走。還好天黑了,若不是近前,沒人知道有輛馬車上的月亮晃得厲害。

似水流年等閒過,日子過得飛快,明月公主已有五十天沒來月信,某夜兩人正做著壞事,明月突覺腹痛不說,下體有血液流出,嚇了凌駙馬一跳,連忙喚人請御醫會診。

御醫一把老骨頭快被馬兒顛散了架,到了公主府,要不是在宮裡呆久了,真想罵人。明月公主躺在拔步床上,帳子拉下,早有人往公主腕上搭了快絲帕,老御醫捏著山羊鬍去把脈。

沒多久起身,對凌駙馬道:“你們快做父母的年輕火氣旺,但是肚子裡的孩子吃不消啊!”

凌駙馬立馬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這爹當得猝不及防,明月公主在帳子裡笑道:“駙馬,我要當娘了。”

柳兒看著兩人都不在線上,忙問御醫:“請問公主要注意什麼?”御醫抖抖山羊鬍道:“吃幾副

安胎藥,戒勞戒色,頭三月清淡飲食即可。後期再說吧!”

柳兒還沒反應過來戒勞戒色是什麼玩意,明月公主的臉紅了,若不是被帳子擋著,都想找地縫鑽進去。

屋裡的人都離開後,只剩駙馬和公主二人,明月躺在床上,又興奮又緊張,駙馬爺坐在床邊看著明月,看著看著終於笑了起來,把明月從床上撈起來抱住:“公主,我們要有孩子了。”

明月公主的命很好,她沒有像尋常妊娠婦人那樣嘔得翻天覆地,甚至沒有多噁心,就是經常餓得慌,凌駙馬把菜量恢復到公主府最初的一桌三十道,甚至更甚,要不是御醫囑咐不能太精太多怕以後難產,駙馬爺恨不得把好吃的都端到明月公主面前。

聖上聽聞公主有喜,賞賜來了一撥又一撥,早早往公主府裡送了幾個穩婆。明月九個哥哥,聽說妹妹有喜,也很開心,大哥送一套金色的文房四寶,二哥送了一匹

小馬駒,三哥送了把金算盤,四哥送了個金彈弓,五哥送了一副用金箔畫的美人圖,六哥送了一副金牌九,七八九哥送了根打馬球的金棍棍,就是這麼簡單粗暴,除了大哥文藝氣重,別的哥除了送金還是金,一看就是商量好了,明月不跟九個金哥計較。

孕五月,明月肚子早已顯懷,下巴豐潤了一圈。忽有一日,門房來報有客來訪,正遇著駙馬爺出外排隊買糕點,明月久不出門,亦久不見客,因為駙馬把她保護得太好。她正閒得要長蘑菇,門房一說有客來訪,還是個女客,便讓門房把客引到花廳。

明月換了身見客的衣服,到了花廳才知道來人是阿骨麗。明月公主這些天閒著沒事就看話本子,不是宮鬥就是宅鬥,看到阿骨麗便暗戳戳興奮起來,好久沒有刺激了。

阿骨麗看到明月公主的第一眼愣了一下,眼前女子華麗非常,孕氣十足,一手扶著丫鬟,一手撐著腰,看人的時候懶得轉頭,坐正後才用皇家的眼神看著平民說:“好久不見啊,阿骨麗小公主。”阿骨麗氣得發抖,她哪裡小了,兩人明明差不多大,怎麼明月就嫁了如意郎君還懷了孕。

明月公主看著阿骨麗的樣子,有些好笑便一手撐著腦袋,道:“你是特意來我的,還是來看我家駙馬的?”阿骨麗道:“明月公主,我是來向你告辭的。”“哦?!為何不多待些時日?”“我和阿哥在此地已逗留了許多時日,我阿父阿孃來信催了多次,明日我們便要啟程。”阿骨麗頓了頓,接著說:“在走之前,我想拜託明月公主一件事。”明月公主薄唇輕啟:“你以什麼立場來拜託我呢?”阿骨麗差點沒被梗死,硬著頭皮道:“凌駙馬和明月公主伉儷情深,我阿骨麗很羨慕,但這並不妨礙我對凌駙馬的愛慕之心,相反,我對他的愛慕之心更甚以往。明月公主,如果你一直都愛著凌駙馬就好,倘若有天你不愛了,請讓他來找我。”一口氣說完,放了封信給明月公主,信裡是阿骨麗留給凌駙馬的南疆地圖。

明月公主被阿骨麗這操作搞得一言難盡,試問放眼天下有幾個這樣的女人,明目張膽,不藏不躲,這女人為啥喜歡的偏偏是她的駙馬,要換個男人多好,她肯定跟她做朋友。可是沒有如果,想了想便多嘴幾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阿骨麗,你有沒有想過換個人喜歡?”

阿骨麗問:“什麼意思?”明月公主坐直身子道:“阿骨麗,不是所有的執念都有意義的。許多時候,我們執念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時,得有個合理的前提。倘若非得強求,則難免失望,你會發現你得到的並不是你想要的。”阿骨麗有些不忿:“聽聞凌雲峰也是明月公主當初強來的執念,怎麼你就合理呢?”

明月公主嫣然一笑:“小傻子,只要他單身且心裡沒住著人,那就合理啊!”

阿骨麗回神的功夫,明月公主已經起座離開,阿骨麗想了想拿回了桌上的信。

秋霜降臨時,公主府傳來一聲“瓦亮”的啼哭聲。

凌駙馬番外

我於三皇子有救命之恩,然後成了三皇子的江湖朋友。我無父無母,但我有一身本事。我與三皇子無所不談,三皇子勸我入朝為仕時,初時我是不願意的,但他口才奇佳,說好男兒當立於天地間建一番功業,不然活著就沒有意思。

我覺得人生本來就沒多大意思,因為我是一個沒有家的人,寧願插科打諢的過日子。

最初在三皇子府看到明月公主,沒多大感覺。行走江湖多年,見了各式各樣的女人,端莊的、潑辣的、刁蠻的、文靜的,其中也有很多長得好看的。女人們看到我,初時都會驚豔,但等我亮出匕首時,無一例外罵我是瘋子。

我討厭女人們的聒噪,我也懶得跟她們打交道。所以亮出匕首,逼退的效果很明顯。

我不知道的是,明月公主居然看上了我,三皇子叫我別拿匕首嚇他小妹妹,換個方式躲開她,於是我去邊塞打了幾年仗。

邊塞許多風沙,孤獨和烈酒是最好的搭檔,有時聽士兵們講著葷段子,腦子裡想到的卻是明月公主。聽聞明月公主的風評並不怎麼好,我在腦子裡這麼臆測她不算錯吧!

待我回了國都,三皇子告知明月公主已向聖上請旨賜婚,我有些蒙,這個公主貌似不像之前的女人那麼好打發。聖上在尚書房召見我,我以明月公主無德一口回絕賜婚。然聖上對我說:“雲峰,你有喜歡的姑娘嗎?你可以試著喜歡朕的小公主啊!她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抬頭看著聖上的天顏,那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心下一動,便叩頭謝恩,試試就試試,不行就跑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然洞房花燭夜,我習慣性的亮出匕首時,明月公主並不像一般女人那樣尖叫,也沒有罵我瘋子,甚至我拿出不平等條款讓她簽字是,她也允了。整個過程,她發懵的樣子其實有些可愛,但我不想說。

我不曉得如何與她相處,便早出晚歸,外面傳出明月公主沒有處女落紅時,覺得好笑,我都沒碰她,誰比我更瞭解麼?所以傳聞也不能全信吧!

下一刻,打臉時刻來了,她換男裝去逛花樓,我後腳追到花樓,把老鴇敲暈後,直接進了房間。她在喝酒,喝得挺惆悵,我亮出匕首,那一刻是真動了殺意,雖然我不喜歡這女人,但是也不允許她給我戴帽子,哪怕她是公主。然而,她哭得很傷心,她說她要我,還要和我睡覺。我聽了有點開心,便帶她回公主府。

後面我故意嚇她,整她,她都照盤接了,沒有絲毫怨言,她看我時總會下意識做吞口水的動作,很可愛,我喜歡。

這輪明月挺好的,時時照在我心上!我想我愛她,那就跟她洞房吧!

(謝謝各位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