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後來小姐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
愛與恨都還在心底
真的要斷了過去
讓明天好好繼續……”
每當音樂響起，腦海裡總會浮現出風華正茂的李宗盛望向林憶蓮時的那一股柔情。
是的，這一首感懷愛戀的情歌，曾令多少人百感交集，點點回憶到心間。
然而，誰也不曾想到，就是這樣一首百轉千回的靡靡之音，竟然成為了《霸王別姬》的
主題加片尾雙曲
。
小的時候不懂，為什麼一首吟唱愛情的歌曲會出現在一部沒有愛情的電影裡？
後來，才漸漸明白，一切都自有安排。
而這，也許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命！
正如《霸王別姬》這部電影之中，每個人都是命運的玩偶，被它玩弄於股掌之中。
只是有的人順應天命，而有的人一輩子都在抗爭。
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了
段小樓
與
程蝶衣
之間嬉笑怒罵，悲歡離合的故事。
《霸王別姬》經典之處，就是它
是戲也不是戲
。
因為，在這部影片之中，我們或多或少的都會找到自己的影子。
影片中段小樓與程蝶衣的故事，其實無時無刻不發生在大千世界的每個角落裡。
萬般皆是命。
當妓女切掉小豆子右手上那根畸形的手指頭，將他送入關家戲班學戲的那一刻，小豆子是奈的，同時也是迷茫的。
也許他當時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許只是為了能活著！
是的，無能力撫養小豆子的妓女生母含著淚切下小豆子一根手指的那一刻，也許只想為兒子
謀一條生路。
在那個人比草芥還要便宜的年代裡，能混口飯吃也是極好不過的了。
當妓女轉身離開的時候，小豆子氣急敗壞燒掉了母親留給他的衣物，同時也燒掉了自己短暫的
童年
，雖然他當時也只有五六歲。
接下來的日子裡，小豆子和戲班子裡的其他師兄弟一樣，為了最初的混口飯吃，沒日沒夜的苦練功夫，時常還會被
同是天涯苦命人
的師兄們拿來欺負欺負。
而這個時候，總會有一位仗義的大師哥小石頭護他左右，相信每當那一刻，小豆子都會把小石頭想象成
英雄
楚霸王。
人們常說，一個人年少時的經歷一輩子都難以釋懷，不管它是好還是壞。
是的，師哥小石頭帶給小豆子的溫暖，年少之時便在小豆子的心理紮了根，而這一紮就是一輩子。
吃得苦中苦，終成人上人。
剛進戲班子的時候，戲園子裡的管教就對小豆子說過：
要想人前顯貴，你必定人後受罪
。
在十幾年沒日沒夜的勤學苦練之後，小豆子和小石頭終於成為了名震一方的京劇名角兒。
而此時的兄弟二人也從少時的小豆子小石頭變成了程蝶衣與段小樓。
師弟程蝶衣扮演旦角
虞姬
，師兄段小樓則扮演
楚霸王
。
兩人以其精湛的表演和醇熟的演技，譽滿京城，紅極一時，
並約定要一起唱一輩子戲
。
一輩子究竟有多長？
在程蝶衣的眼中，說好的一輩子，差一年，差一天，甚至差一個時辰，都不算是一輩子。
而在段小樓心中，他和程蝶衣的一輩子，只是
口中
的一輩子。
而事實上，兩人的一輩子，只是二人的少年往事，亦或者少不更事。
終有一天，在
現實
面前，一輩子也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人間寂寞最難耐，想要嚐盡人間煙火味兒的段小樓在長大成人之後很快就勾搭上了花滿樓的頭牌窯姐兒
菊仙
，並在菊仙被客人刁難之時
挺身而出
，同時一種很
圓滑
的處世方式為菊仙圓了場，而這場是怎麼圓的？
就是那句不知道是否言由心生的：菊仙，你忘了？今天是咱兩定親的日子啊！
自幼命苦，無依無靠，不知何時是歸期的妓女聽了“楚霸王”的這番話，眼神裡竟然有了光，像是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一樣，投進了段小樓的新房。
而此時的程蝶衣已經隱隱的感到了不安。
是的，程蝶衣心中的一輩子怕是要因為這個叫做菊仙的女人而破滅，或者說任何一個可以帶給段小樓快樂的女人。
假霸王與真虞姬。
《霸王別姬》影片中，段小樓曾多次對程蝶衣感嘆；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啊！
當段小樓說出這句話之時，故事才剛剛開始
。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很多人的人生就像一場又一場的戲一樣，戲裡有喜有悲，有苦有甜，但萬般滋味，皆是人生，就如同段小樓的人生一樣，人生如戲。
而有的人卻把戲當成了人生，戲如人生，就好比《霸王別姬》中人戲合一，不瘋魔，不不成活的程蝶衣。
同在戲園子裡棍棒之下成長起來的名角兒段小樓和程蝶衣，本質上確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
一個是人戲合一的忘我戲痴
真虞姬
，而一個卻是為了餬口而成角兒的
假霸王
。
真虞姬，清醒的人最糊塗。
程蝶衣是整部電影裡面活得最清醒的一個人，他對於自己的藝術追求，自己的戲夢清醒到令人唏噓。
民國時清醒，日本人來中國時清醒，解放時期清醒，文革時期更清醒，直到拔劍自刎的那一刻依舊是清醒的。
但有的時候，過於清醒反倒是一種糊塗。
活得太過清醒太過認真的人很難與這個世界相融合。
就如同我們的生活，太過於較真一定困惑，困惑於世俗，困惑於人性，最後反而糊塗了，迷茫了。
而程蝶衣的一生也都在困惑之中，困惑於師兄段小樓的所作所為，更困惑於動盪的時局，亂世中他的戲夢，他對京劇的追求與捍衛為何與這個世道格格不入。
直至拔出那把因師兄喜愛而用蝶衣的屈辱換來的寶劍自刎之時，他依舊是困惑的。
程蝶衣的一生只對一件事清醒，那就是戲曲。
確切點說是他的追求與夢想。
他是一個可以為了追求而捨棄凡塵俗世，捨棄人間煙火的戲痴。
試問，在理想與現實面前，又有幾個人能像程蝶衣一樣，義無反顧，不計後果。
假霸王，糊塗的人最清醒。
與程蝶衣一樣痴迷於京劇的段小樓，表面上看起來很
堅強
，其實內心非常
軟弱
。
段小樓他的一生都在
順應
，順應世俗，順應世道。
如果說程蝶衣對京劇的痴迷是一種矢志不渝的熱愛，那麼段小樓對京劇的痴迷就是一種見異思遷的謀生手段
。
正如他對程蝶衣所說的那樣，這不瘋魔不成活擱在戲裡還成，這要是擱在日子裡，咱們可怎麼活啊？
一個人究竟愛不愛一件事物，或者一個人，要看危難之時他的選擇。
而段小樓在危難之時每一次的選擇都讓人失望，其實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苟且於亂世的
凡夫俗子
。
他嘴上說要愛國不為日本人唱戲，但自己被抓起來後還是師弟程蝶衣犧牲自己去救他出來。
在文革時期，他為了隨波逐流的活下去，不僅否定了自己一生的事業，還將妻子和師弟程蝶衣統統出賣、揭發。
當別人指著對面被繩子捆綁的菊仙，問他愛不愛這個女人的時候，段小樓連忙搖頭，矢口否認，說：“不愛，不愛！”
而在那一刻，曾經情比金堅的愛情在生死存亡之時竟然變得不堪一擊。
活著，是段小樓一生的主旋律。
段小樓這個為了活著可以隨波逐流，甚至可以顛倒黑白的假霸王看似糊塗，卻極為清醒。
他清醒的知道，一切理想追求都是妄想虛無，在現實面前，一切都要低頭。
是的，段小樓一直苟且於凡塵俗世間。說這話，似乎我們大家都很鄙視他。
我們鄙視段小樓，可我們何嘗不是段小樓？
段小樓這個角色，像極了我們這些心懷夢想，卻又在現實利慾面前畏手畏腳，苟全生活的自己。
“因為我仍有夢
依然將你放在我心中
總是容易被往事打動
總是為了你心痛
別流連歲月中
我無意的柔情萬種
不要問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為何你不懂
只要有愛就有痛
有一天你會知道
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
人生已經太匆匆
我好害怕總是淚眼朦朧
忘了我就沒有痛
將往事留在風中……”
伴著歌中所唱，程蝶衣與段小樓的故事終究成為往事，飄散在風中。
餘音未決。
真虞姬與假霸王的故事只有短短的171分鐘，但真虞姬和假霸王的故事無時無刻不發生在每個角落裡。
我們每個人都是遊走在真虞姬與假霸王之間
糾結的靈魂
。
我們心中有夢想，但在現實面前卻不敢像程蝶衣那樣去追求，但又不想像段小樓那樣去背叛，但最後還是活成了段小樓。
我們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在現實面前，卻還是笑著說：
難得糊塗
。
《霸王別姬》故事不長，只有171分鐘，《霸王別姬》故事很長，需要用一生去參悟。
那麼，你有沒有參悟透，你想做程蝶衣還是段小樓呢？
亦或者，現在的你是程蝶衣還是段小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