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過世三年後,我和姐夫領了結婚證

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姐姐。

我這輩子,只愛一個男人。

他之前是我姐夫,現在是我男人。

我曾經害怕過流言蜚語,也害怕過倫理綱常,但我更怕的是,失去這個男人,我的生命的愛之花,會因此永遠枯萎!

一,我和姐姐的故事

我姓韋,名叫柳幸。姐姐叫柳福。

我們的家鄉是廣西馬山縣的一個貧困山村。父親給我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可能是想著我們以後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吧。

我姐比我大五歲,我從小就沒見過我媽,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顧著我。我曾經問姐姐,媽媽呢?媽媽是什麼樣子的,會是像姐姐這樣子的嗎?

姐姐跟我說,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生病死了。她的樣子,像我,而不是像她。並且以後都不準再提她!

到了我讀小學的時候,才知道,姐姐騙了我。村裡的遠房伯孃嬸都知道,我媽是嫌棄家裡太窮跑掉了,根本就不是病死了。

她們也是在看見我,吵鬧著跟我父親撒嬌,央求著要跟我父親上街,去買這買那的時候,因為生氣,所以才說漏了嘴。

那時候,她們罵說,這把貨(罵人的髒話)以後準跟她媽一模一樣,肯定受不了苦,嫁人了還不得再跑掉……

我聽她們有提到我母親,不是說死掉,而是說跑掉了。我連對她們怨恨的時間都沒有,心裡突然一陣驚訝,然後就是高興,暗自在心裡喊道:我媽沒死,沒死呀。

知道了我媽沒死後,我雙腿一擺換了個方向,丟下坐在三輪車上的父親,急忙跑回家去問我姐姐。

姐姐在家裡喂著那幾頭黑豬呢,看著我表情複雜地往她那裡跑,忙得拿著手裡的瓢立在那裡。我說,我媽呢?我媽沒死,你怎麼騙我說她死了呢。

姐姐頓時就很生氣地罵道:她不要我,也不要你,她不是死了嗎?誰跟你說她沒死!姐姐罵著罵著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奶奶見這動靜,拄著個木頭做的柺杖就慌慌張張地走出來了,急忙地問我們,又是幹嘛了。看到從姐姐這邊問不出什麼了,我就轉身去問了奶奶。

奶奶最後告訴我,我母親是沒死,但確實是跑掉了。她是在我一歲之後,有次跟父親去上街的時候,藉口去廁所跑掉的。

我還知道的是,我母親,還是那時候,奶奶跟爺爺花了錢買來給我父親做老婆的。我母親是外地的人,被別人以介紹進廠打工為由,騙去賣掉的。

我母親在還沒有我姐姐的時候,就已經嘗試地逃走過一次,後來不認識路就又返回了家裡。

等到有了我,並且一歲之後,家裡的人終於放心讓她跟著父親去上街了。誰都沒想到,第一次上街,我母親就跑掉了。姐姐那時候六歲了,還傻傻地等著父親和母親上街回來,給她帶回好吃的,和好玩的呢。

母親跑掉了之後,照顧我的任務,就落到了奶奶和姐姐身上。但實際上,奶奶常年身體不好,她沒有體力支撐她長時間來照看我,所以常常是奶奶說,然後由姐姐去做。

要說那時候,姐姐算是懂事吧,也不算很懂事。她也會鬧脾氣,也會很煩哭哇哇的我。但是沒了母親,那又要怎麼辦呢。奶奶狠著心,一邊罵她,一邊教她如何照顧我。

姐姐生我氣的時候,急了也會暴揍我。但是在平時,她都會很溫柔地照顧我。我一直不知道,被母親疼愛是什麼感覺,可能就是像姐姐疼愛我一樣的吧。

我們家一直都很窮,讀書和生活費用,時不時要靠外面好心的人來接濟。姐姐勉強讀完了初中,又在家裡幹著農活。

每日的爬山種玉米,找豬草餵豬,還要趕著羊去放。一頭黑母豬,三隻黑山羊,就這樣伴著姐姐度過了18歲。等到我上初中寄宿在學校之後,姐姐就外出打工了。

二,姐姐和姐夫的故事

我見到姐夫的時候,是高二的暑假。

在姐姐出去打工之後,她就每個月都給我寄錢了。原本我也打算跟她一樣,初中畢業了就出去打工的。但姐姐知道了我的想法之後,就呵斥了我一頓。

她說,她那時候想讀書,但是沒辦法。因為父親外出打工掙的錢,每年也就只能夠維持奶奶的醫藥費,現在不一樣了,她也出來掙錢了,可以支援我繼續把書讀下去。

那時候,姐姐說她在南寧擺攤,做吃的,每天早早起來備貨,晚上又擺到凌晨兩三點,很是辛苦。她不想再讓我去受那份罪。

後來我去給姐姐幫忙的時候,才知道姐姐做的是玉林風味的牛雜攤。開了一個電三輪車,搞了個帶燈光的招牌,然後車上掛個煤氣罐,有一套煮牛雜,燙粉燙青菜的廚具的那種。

也是在那時候,我知道了姐姐的男朋友,一個只對姐姐油嘴滑舌的玉林博白仔。原來姐姐一開始出來打工,也是進的電子廠。每晚深夜下了班之後,都會在廠門口叫一碗牛雜粉來當做夜宵吃。

一來二去,牛雜攤的年輕帥小夥的老闆,竟在和姐姐攀談間搞起了物件。姐姐有跟她男朋友提起過我們的家庭情況,把我還在讀書的情況也說了。

我原以為,姐夫在做姐姐的男朋友那會兒,可能只是為了討我姐的歡心,所以才每個月都叫我姐再多寄三百的生活費給我。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我才知道,他那個男人,是吃過沒文化的虧,對能讀書,將來有文化的人心裡是羨慕的。

整整一個暑假,我每天傍晚跟著姐姐和她男朋友出攤。

我們一起招呼顧客過來吃粉吃麵;有時候還跟旁邊的其他攤主,因為搶生意而鬥嘴;看到有城管開著車過來了,我跟我姐就假裝聊天,獨自讓她男朋友開著那三輪車,拉著一車的牛雜溜走了。

我姐的男朋友,有一點好,就是他不像我姐一樣愛管我。我在他們租住的屋子裡,常常愛睡懶覺,有時候他比我姐先忙完回來,他也不叫我起來。經常都是一個人,把我們兩姐妹的衣服丟到洗衣機去洗,然後晾曬。接著又是自己搞衛生,做飯菜。

我跟他相處,也沒有什麼緊張感。他還蠻有幽默感的,經常在吃飯和擺攤的時候,跟著我們姐妹聊天,聊著聊著就竄出幾句幽默的話,常常把我們都逗得哈哈大笑。我時常感覺,我是我姐的妹妹,我也是他的小妹妹一樣的親切和放鬆。

真正讓我改口叫我姐的男朋友叫姐夫的時候,是我備戰高考最緊張的時期。那時候,我心裡想著,決不能辜負我姐對我的期待,這次高考也意味著,我們這個貧困家庭的一次命運大改變的拼搏。

我還因此焦慮得整夜整夜的失眠。突然有一天,學校裡的廣播,廣播了有我的電話,要我馬上到傳達室接電話。

電話裡一聽就是我姐的男朋友,我“喂”了一聲,剛準備想說話。那裡就出聲了:韋柳幸啊韋柳幸,現在我代表你姐和我的孩子,正式告知你,以後你對我的稱呼,不允許再用“那個誰”了,要改口叫姐夫了,聽見沒?!

我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急忙說道:那個誰,恭喜恭喜啊,您這是雙喜臨門啊,娶到了我姐,現在又準備當爹了。要抓緊搞錢哦,要不然有你受的……啊哈哈……

都說玉林博白仔搞錢能力,在整個廣西都是牛批哄哄的。我姐夫就是不差,跟我姐登記領證之後,就開始擁有了賺錢超能力。

之前在路邊攤擺的牛雜攤,成功升級為玉林博白美食大排檔,主打夜宵,燒烤,各式粥品。我姐頂著大肚子當起了老闆娘,我姐夫精打細算地管理著後廚和採購。

我自己也成功地考上了著名的四川大學,讀的是企業管理專業。開學那時候,姐姐打算要和姐夫一起開車送我去報道,我沒答應,看著姐姐大著肚子,沒多久就要生產了,哪裡還折騰得來呢。

姐姐又打算讓姐夫送我,可是我覺得,他們的大排檔現在生意正是紅火的時候,也離不開人。所以就逗趣姐姐道:可不敢耽誤我姐夫掙大錢,這一來一回得少掙多少錢呀。

姐夫哈哈大笑,他現在已經是頗有老闆的樣子了。然後對著我姐說道:小妹也不小啦,可能大學都還沒讀完呢,就都嫁人去了。現在讓她自己去歷練也好啊。

你看,你那會兒初中畢業之後,不也是自己上南寧來,然後找到了我這樣一個優秀的老公的嘛!說完,又是一陣笑。

姐姐對姐夫故作生氣罵道,我花那麼多力氣供她讀書,要是書沒讀完,就急著去嫁人,你看我怎麼揍她。

三,我和姐夫(確切地說,是和我愛的人)的故事

在四川讀大學的那前三年,我過得極為安逸。不僅是因為我的生活費,由於姐姐和姐夫開的大排檔盈利,而水漲船高的緣故。還有就是我畢業之後的就業問題,他們也給我安排好了。

姐夫和姐姐商議說,小妹以後畢業了,來我們這裡先學習練練賬目的事。以後大排檔就要升級為餐飲公司來管理,沒有懂得企業管理知識的,可信任的人才是不行的。

我多想按照按照他們的劇本來走啊!可惜我姐姐韋柳福的命裡,福分太過於淺薄。

他們剛做好要把大排檔升級為餐飲公司的準備後,打算著大排檔的夜市再做半個月,就切換成早市和夜市一起做了,要做成酒樓的模式。新的酒樓地址就在大排檔的對面。

有一晚深夜,我姐剛從新酒樓裡看完裝修佈置,回到大排檔,準備結算一天的賬目。在大排檔裡的最後兩桌不相識的人,不知道怎麼的,就打起來了。

看著越打越兇的樣子,我姐夫,急忙叫我姐和店裡的員工往外跑。我姐夫一邊跑一邊打電話打算要報警,那兩幫人喝得醉醺醺,完全不分你我,見人就打就砸。

有一個二十出頭的染黃頭髮紋身的年輕仔,看見了我姐夫拿手機打電話,連忙就掄起凳子砸過去。

凳子砸過去的時候,啪啦一聲,都散了架。我姐夫驚了一嚇,但卻奇怪,怎麼自己身上沒感覺。回頭一看,我姐已經倒在地上,夜裡黑色的血伴著腥臭已經漸漸漫開了。

警笛聲由遠到近,打架的聲響和叫罵聲一下子就沒了,剛才還熱火朝天干仗的兩幫人,都跑散開來了。我再見我姐的面的時候,是在殯儀館的停屍櫃裡,樣子像睡著了一樣安詳。

你姐在被殯葬車拉到殯儀館後,屍體修復的人員給她的頭部修補了好幾針,面部被劃開見到骨頭,也被修復得看不見絲毫的不一樣了……

你姐跟著我這些年,一直都忙碌個不停,躲城管、起早採購,熬夜做賬,就連還坐著月子都有操不完的心……她沒有跟我享過福啊!

姐夫是在很久之後,我們有一回很輕鬆的聊天,聊到姐姐時,勾起他的回憶,繼而爆發嚎啕大哭的。

姐姐過世沒多久,我就畢業了。看著外甥那小就沒了媽,我感覺到他比我小時候還可憐。我那時候沒有媽,是媽跑掉了。而我外甥沒有媽,是真的沒了媽了。

姐夫也在給我姐辦完後事之後,整個人也頹靡了起來。一開始我還想著要勸勸他的。但還是覺得讓他自己先排遣一下內在的情緒比較好。

那時,我也還沒有能完全接受姐姐的突然離開,回到我的房間,看著我們姐妹倆的合照,還有姐姐親自給我挑的衣服,和買的包包,那情景都宛如昨日。

屋漏偏逢連夜雨。沒過多久,我奶奶也因病去世了。去世的時候,差不多九十歲了。按照農村的說法,這叫喜喪。要把喪事搞得熱熱鬧鬧。

我爸沒有親兄弟姐妹,靠了遠房的叔伯兄弟還不行,還得要我姐夫親自來操辦很多事情。我姐夫忍著內心的悲痛,在我奶奶出殯的那天,替她操辦了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一晃時間過去兩年了,所有悲傷的情緒都慢慢被時間沖淡,撫平。姐姐過世之後,因為姐夫的狀態也不太行,他就安排了我幫助他打理現在的餐飲酒樓。

之前註冊成餐飲公司,是打算著以後開分店的。姐姐出事之後,所有的步伐都放緩了。姐夫也把自己的情緒,和壓力都發洩在了員工身上,動不動就扣人工資,或者就直接開除了。

我接手幫他打理之時,其實酒樓已經虧損很嚴重了。有一回,在酒樓都打烊之後,他親自下了廚做了幾個菜,說要和我一起喝點,聊聊以後酒樓的規劃。

那晚,我們一開始聊得很輕鬆,也很愉快,但在聊到姐姐和當時我們大家在一起擺牛雜攤的回憶後,他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從未見過,一個我覺得很有擔當,能給人感覺到很有安全感,又幽默的人,能哭得像個大男孩子一樣。

那一刻,我內心滿是柔軟的心痛。姐姐再也愛不到這個可憐的男人了。而我卻似乎對他有了念想。看見他痛哭的那一刻,我知道他對姐姐的感情是多麼的真。

我也被他的那份真摯的痛哭感動,不覺間迷戀上了他。他是我姐夫嗎?不,他是我想要抱一抱的一個脆弱的男孩。

後來,我在多次和姐夫接觸中,有意地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情感。姐夫似乎也有所察覺,也有所迴避。

他不止一次地跟我提到過,說,你姐不在了,你爸現在也老了,不理事情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沒碰到合心意的人嗎?

每次,我總是故作開玩笑地對他說,你呀,我覺得我姐夫就不錯。要找就找姐夫這樣的人。

我還曾經當著我姐夫的面,問我外甥說,姨媽對你好不好?媽媽不在了,姨媽替媽媽照顧你和爸爸好不好?沒想到立刻就被他呵斥了。我想著,他這又古板,又對我姐愧疚的心理,我應該是說不通了。

我覺得我父親應該能勸得動我姐夫,於是我決定從我父親那裡尋找突破口。我一開始,把姐姐從小像母親一樣待我說起,一直說到姐姐沒出事之前,姐姐和姐夫他們一家對我的恩情。

我說著說著,自己哭了起來,我父親也跟著擦起了眼角的淚花。最後我說,看著姐夫自己帶著一個孩子,現在也沒個人來照顧他。我……我想替姐姐照顧姐夫!

我話音一落,我父親就怔住了。我知道他的心情是複雜地,痛失一個女兒,看著女婿家庭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好受。還有就是怕外人的閒話。

可是我才不管這些,我姐姐選擇託付終身的人,我相信她的眼光不會錯。我繼續把我的心思和態度跟父親溝通。“唉……你叫他回來,我跟他喝個酒”父親悠悠地迴應了我。

我姐過世三週年之後,在早上我和他去看望了她之後,帶著孩子,我們下午就去了民政局領了證。

我們的結婚照有點不同,我和他在兩邊,我外甥左手摟著我,右手摟著他。從後來照片洗印出來的表情看,我“兒子”和我老公,他們內心是接納我的。

我也感謝我的父親,他用一頓酒,把男人的心思對另一個男人說了。

他對我老公說:我一個女兒嫁給你,原本指望著能跟你享福的,奈何她命裡福氣薄,沒能陪著你。現在我另外一個女兒,她把對你的心思,跟我說了,想必也跟你說了。她姐沒能跟你享福,你願意幫她姐繼續照顧她嗎?

一頓話,又把我心愛的那個男人說哭了。他後來說,他也是在那時候跟父親喝酒,聽了父親說的話後,才在心裡放下我姐,接納了我的。

我願對著天上的姐姐看著我的眼神發誓,往後餘生,我一定會好好疼愛我們的兒子,疼愛眼前這個我心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