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記憶深處的風光(下)

石柺依煤而建,因煤而興,也因煤而衰。

站在石柺大發街頭,心頭湧出淡淡的滄桑感,當然,還有濃濃的欣慰和充實。

鹿鳴——記憶深處的風光(下)

是的,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以其博大的胸懷無私地奉獻給我們光和熱。捧出寶藏,帶來文明和進步。

曾經的輝煌已然遠去,新的征程就在腳下。

300多年的煤炭開發史,足可以讓石柺居功自傲了。徜徉在廢棄的街道中,仰望著昔日的俱樂部,高牆上的依稀可見的字跡俯視著我們,講述著昔日的崢嶸歲月和無尚榮光。大家紛紛拿出照相機,手機拍攝起來。我突然想起一位長我十來歲的老朋友,便不管不顧地將圖片發了過去。“猜猜這是哪?往記憶深處挖。”

石柺?

呵,一下子就猜到了!“這麼多年了,我依舊記得和少年宮的同學去石柺演出的情景。”她告訴我,那時的石柺為包頭的建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她所在的少年宮經常組織文藝宣傳隊,深入到工廠、農村、礦山去演出。儘管那時他們尚小,但同學們都有共同的心願:為礦工演出光榮!而礦工大多是剛從礦井下出來,有的竟顧不上洗乾淨自己,帶著滿臉煤粉就來看他們表演了……

她講起石柺大發,大磁,白狐溝,學校,商店……

在廢棄的鐵道邊,坐在佈滿鐵鏽的軌道上,耳邊依然響起隆隆的轟鳴。那個沸騰的歷史已被翻過去,漸行漸遠。不過,她會拐角處回眸莞爾……

鹿鳴——記憶深處的風光(下)

一場小雨淅淅瀝瀝地飄飄而下,溼漉漉的廣場上映出巍峨的樓宇和錯落有致,形態各異的住宅群。學校、幼兒園、商店,應有盡有。寬闊的路旁、街道邊,整齊的樹木,怒放的花草,將街市裝點得氣勢不凡、莊重大氣、明媚漂亮。

這就是今天的喜桂圖。

送走了昨天輝煌,又鋪開了今天的藍圖。

從森林富集、山清水秀到掏空自己,石柺人又將目光定位在“生態立區、科學發展、創新驅動、富民興區”上,逐步實現由“黑”到“綠”的轉變。為了“去黑還綠”,他們引進丁香、黃刺梅、櫻桃等數十種植物,構建出“美化、彩化、香化、文化”的人文生態系統。

沉陷區、棚戶區、普惠區和棚戶區異地搬遷改造專案,讓2萬多戶、6萬多名居民喜獲新居。喜桂圖新區建設已具規模。

眺望鱗次櫛比的樓群,我猜想著那個叫紅的姑娘會在哪個窗口出現。眨眼間,三十年過去了,她也步入中年人的行列了。這三十年,她和她的父老鄉親,以自己的青春做鎬頭,掘得烏金滾滾而來,為今天喜桂圖的明媚和壯美增添了一筆色彩!

鹿鳴——記憶深處的風光(下)

大約是一九九零年春天,包頭市青年詩人協會在石柺礦區舉辦了一次詩歌創作筆會。那次筆會遠沒有今年陰山之夏包頭文學筆會規模宏大,約十幾個人參加,多數是寫詩的,外地有呼市的尚貴榮和張天男,本地的詩作者有楊挺、白濤、冰峰等,我也有幸應邀參加。這次筆會規模雖小,卻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除了感覺到石柺區是個有特色的小山城,這裡的人像該地區出產的優質煤那樣表裡如一,像大青山深處的青松那樣積極向上。印象最深的是兩個具體的人,這兩個人物儘管毫不相干,也沒什麼可比性,但他們身上卻有幾處高度類同的地方,那便是對文化和教育的極度重視及無私奉獻。

時任石柺區文化館館長的萬方老師是包頭市乃至全區知名詩人,八十年代初在《詩刊》連續發表了《礦山風情》《創》等幾組反映礦山生活的詩,引起了讀者和文學界的重視。未見面之前我心目中萬方老師的形象是高大健碩、風流調侃、孤傲而有氣質。當文友給我介紹他時,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一位滿臉憨厚、矮矮胖胖、鄉村幹部模樣的人,我頗感失落。但透過筆會兩天半時間的接觸,我發現了萬方老師身上具備了許多人們先天缺少或過去有現在正在丟失的東西。到石柺區的第二天下午,我們召開了一個詩歌創作研討會。會還沒有結束,會議室外就聚集了一群天真純樸的孩子,他們人手一本筆記,靜靜地站立著,人人臉上都顯現出崇敬的神色。會議一結束,這群孩子便湧向我們,讓我們給他們題詞留言。我猶豫了,一個剛剛發表了幾首詩和幾篇短文的文學愛好者,有什麼資格受這抬舉?但轉念一想就權當是一個大哥哥對小弟妹的關心吧。留言提完後,詩友們個個激動,都說這很好,對孩子們對我們都是一種促進。後來才知道這別出心裁的一招是由萬方老師一手策劃,這些孩子們都是區文化館寫作班的。晚上,區政府招待我們,忙碌了一天的萬方老師在宴會快結束時才出現在餐廳,有人提議要罰他酒,他擺擺手說:“請大家原諒,來晚了實在事出有因,為了不間斷孩子們的乒乓球訓練,我只得顧彼失此了。”望著萬方老師那汗津津的額頭,那位提議罰酒的文友很受感動,一揚脖子把那杯酒罰了自己。

離開石柺區的那天上午,春色融融。我們在溝底照完了像,沿著拾級而上的小路回招待所。途中發現一處人工開鑿的土崖,崖下有幾眼窯洞,裡面住著人,我和時任《包頭日報》副刊編輯戈鋒老師叩開其中一戶的門,走了進去。窯洞長兩丈多,跨度卻很小,顯得狹長昏暗。洞壁四周的土裡鑲嵌著木頭,牆皮剝落,穹頂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細小的裂縫。我問女主人窯洞有多長年頭,女主人說大約有一百多年了。我說這多憋悶還有危險為什麼不搬到其他地方住。女主人說她是固陽鄉下的,為了礦區學校的教學質量好,才遷到這裡的。住窯洞省錢,好供孩子們上學。我問她以什麼為生,她說一邊給孩子們做飯一邊給人們縫衣服。完了她還告訴我們去年她的一個孩子考上了呼市的一所中專院校。說話時,女主人臉上帶著自豪的神情。走出窯洞後,我和戈鋒老師唏噓再三,中華民族之所以衍衍不息,從貧弱到富強,不正是由這些像架在窯洞上面圓木一樣的人支撐著嗎?

今年六月下旬參加陰山之夏文學筆會,時隔二十五年我再一次踏入石柺區這片神奇的土地。但世事滄桑,礦區為了經濟轉型和升級,絕大多數職工遷出了礦區,遷徙到美麗而整潔的喜桂圖新區及濱河新區。我盤桓在礦區空曠而沒幾戶居民的街衢上,兩眼尋睃著沿街層層遞高而上的各式廢棄房屋,想覓尋到當年我叩門而進的那眼窯洞,可印象全無。也不知窯洞里居住的那戶人家共有幾個孩子考取了大中專院校,現在這些孩子們的處境如何。突然聯想到我現在居住的昆區保利拉菲的新鄰居老沈,對門老沈是石柺區礦務局的一名退休高工,七十四五歲,據說老沈共有一男三女四個孩子,四個孩子都大學畢業,其中的男孩是博士兩女孩是碩士,現有三個孩子在北京工作。老沈夫婦倆一到天氣上凍就去北京居住,天溽熱後便回包頭避暑。老沈老兩口進進出出整日價臉上浮現出幸福和自豪的神色,這是一個家庭重視教育和文化的結果。由此而想,那位為培育孩子住寒窯的女主人,現在也應該過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

石柺區上至區政府下至普通民眾,重視教育和文化在社會發展中重要作用的優良傳統源遠流長。以上的故事和前不久在喜桂圖石柺新區舉辦的盛大的包頭陰山之夏文學筆會便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