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幹了（散文）
我真的不同意來賓女計程車司機的說法。“來賓啥都沒有！”，這是一個身在青山望遠山的人。
下了火車，來賓高鐵北站的計程車有序等著客人，我坐上的是一個女司機的車，本以為女性的細膩和耐心，會為我開啟來賓那花團錦簇般的“扉頁”，帶我閱讀桂中大地的風物奇情。女司機也許是隨口一說，或許是那點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淺淡，我卻久久難以釋懷。
女司機柔和的廣西普通話，很有彈性，尾音的“啦”恰到好處時戛然而止，一聽聲音就是個果敢的女人。看來來賓女司機佔了主流，我問她：“來賓主要產什麼？”
“甘蔗”，很乾脆。
隨後她又是那個腔調：“不行啦，甘蔗幹了！雖甜沒水。”
我不知何意。
“今年乾旱，甘蔗都不長啦！”她強調著。
我說：“乾旱不是甘蔗更甜嗎？”
“糖度高，那是糖廠的事，蔗農需要的是產量！”看來她還真懂甘蔗，雨水充沛甘蔗自然水份充足，產量就高。
也難怪，來賓是廣西三大甘蔗種植基地之一，農村人口基本以種甘蔗為業。甘蔗成了來賓的傳統支柱產業。
我又把話題轉到飲食上，“來賓有哪些特色小吃？”
“好象也沒有噢！”又是那種不當回事的遺憾。
不過，女司機的話我沒當真。
來賓的晨跑選擇在紅水河邊的濱江公園起跑。紅水河這個名字與河水極不相符，昨天下午，夕陽西下時我來到濱江公園的紅水河邊，看不出一絲紅水，倒是藍可鑑人，讓我想起《藍色多瑙河》舞曲，這種藍調確保了紅水河的詩意。來賓人真是極富想象力，把一條碧水清波的河水賦予了紅色，恐怕有著不一般的寓意吧。
我沿著濱江北路向西，此時雖然離天亮還早，但濱江公園打籃球的聲音卻鏗鏘有力，此起彼伏的呼叫象是一場籃球競賽，我奇怪公園內瞎燈瞎火的，難道他們是在練暗中投籃？看來不管鍾情於哪種運動，白天黑夜都可以跨越。雖然白天不懂夜的黑，顯然暗中自有神與韻，唯有身處其中才知箇中樂趣。我每天清晨在城中穿梭，看不清城市的龐大輪廓，感受到的是城市神韻中的那份聲音和味道。
對於來賓，我實在知之甚少，如果真要我愛點它什麼，那我還是鍾情於它的生活氣息。
昨天傍晚，我溜達到酒店後面的那條人行街，此時，風清氣爽，桂中仲冬看來比北京春天還撩人，風吹樹枝葉不落，我沒有理由不在這樣的街邊餐館，嘬一頓晚餐，填補我對來賓印象的空白。選一家門頭閃爍著“來賓小廚私房菜”字樣的餐廳，進門，我從來沒有在哪家飯館見過這樣富麗堂皇又笨不可及的景象，滿堂的大圓桌，讓你有入宴席的高貴。不過，聞到的那股香酸辣甜的氣息，我忍俊不住也得品一品這“大餐”，開啟食譜一看，全是詩意盎然的菜名，我們倆人要了三個菜：醋煮辣丁鯽魚、桂花蔗糖蒸蛋、香菇煨野萊。服務員是位50歲左右的大姐。
“夠囉，夠囉！”。我還以為少，人家怕我吃不了。
先上的香菇煨野菜，差不多就把我“煨”了個半飽，這份量讓我終身難忘，關鍵是野菜的鮮、嫩、脆讓我風捲殘雲般大口咀嚼，那微微涼苦驅散了我舌尖上這些天積攢的“火焰”。鯽魚上來更是氣勢磅礴，這派頭足有2斤多，外焦裡嫩的質感和脆滑，恐怕不能把這道菜定義為小吃。瞬間，我被來賓的家常小廚小吃感動了，突然覺得那位的姐對來賓藏藏掖掖的，不肯示人的那種小氣。一結帳，只要98元，服務員姐姐又送來一盤盡是綠葉的小蜜橘，新鮮、橙黃欲滴，我都不好意思吃了。東張西望，看到一些食客將蜜橘揣進口袋，我也效仿。
這美食、這價格、這服務，如果都不能讓我記住來賓，恐怕就是個吃白食的豬。一路打著飽嗝回酒店，由此我住來賓飯店這家四星級酒店也就心安理得了。來賓飯店，來賓全城最高的酒店，238元一間的50平米的大豪房，我以為是網站弄錯了，到酒店的電梯裡看到的標價就是如此，實際上我只花了188元，網站送了我50元代金券。這一天下來我們倆人在來賓花了286元，因為這美食與住宿真的很匹配。我是指價格，這是我最願意接受的消費。來賓為我啟動了低消費高享受的模式，它不僅撩了我的胃，還動了我的心，如果不是要完成長跑大業，大有長住於此的打算。
我這麼早，這麼勤懇地奔跑，對我的眼耳鼻舌身意都是一次次挑戰。我變成了一個六根不清淨的人，尤其味蕾和胃腔都在擴張。可能晨跑都來自隔夜的能量的供給。
濱江北路茂密的樹葉漏出的那點光不足以照亮我腳下，憑感覺我不會踏進水溝，當我轉上迎賓大道的拐角，一陣馨肺的桂花香塞滿了我的鼻孔，環顧四周都是漆漆黑黑，真的不知味從何來。這一陣陣大膽的花香在如此曠闊的街道放縱地撩撥人的情慾，我下意識地去掏手機，準備把這一情境拍下來。每天早上游跑對美景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想拍照。此刻一閃而過的念頭，想把這清晨桂香攝下來，真是個言不由衷的想法，隨後又自嘲似的收回手來，繼續前行。
也許是這樣香氣讓我想起了什麼，不過，把撲鼻的飄香拍下來實在是一種大膽創意。照片、影片是可見的境象，而讓人柔腸百轉的味道，能否隔空傳播，或穿越時空品聞，這真是一項產業。不過，來賓的味道讓我有如此靈光，真應了那句：靈性是一座城市的味道。
穿過城中鐵路，基本上到了迎賓路的盡頭，再轉上鐵北大道，完全是一條雙向十車道寬闊的環城公路，這時迎面開來一輛裝滿甘蔗的貨車，象劈柴似的甘蔗堆得象小山，那是送進糖廠的原料，卻不曾想，它一路駛來，還帶有田間氣息的香甜味道，卻己飄滿城市的上空。我忽然想起陳望道先生的那句醒世名言：真理的味道是甜的！
此刻，在我聞來，來賓的味道也是甜的！如果此刻昨日的姐在身邊，我一定要讓她聞聞這一路的味道。
但我又怕她鼻塞，聞不出這些繽紛四溢的人間煙火氣息。其實，這眼耳鼻舌身意還只有自我體會。
甘蔗幹了，味道卻更濃了，蔗農產量下降了，甘蔗卻更甜了！世間有些事很衝突，得此失彼，就看這得失間的平衡了。
後面的路程，我幾乎是在那涼涼爽爽、香香甜甜的絲絲甘蔗氣息中穿行。上中南大道，穿過來華路，我再次回到了紅水河邊。整整十公里的路程，將來賓城畫了個大圓。
我發現紅水河邊沒有多少跑步的人，倒是澆水種菜的人很多。如豆腐塊似的小菜園懸附在紅水河兩岸，青菜和碧水真的天依無縫，這氣息不是甜的就是綠的！
突然羨慕起來賓人，他們享受著高質低價的生活美味，聞著馨人心肺的香甜味道，這不正是人間正道的煙火氣息嗎？真理的味道是甜的，來賓的氣息是美的！
2021。12。09日寫於來賓至賀州高鐵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