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理逃回北京:詩和遠方我都過夠了

今天的故事是一個典型意義上的

「逃離北上廣」

,它發生在 2013 年的北京,主人公是一個典型意義上的北漂青年。

離開大理逃回北京:詩和遠方我都過夠了

這個故事的開頭可能很多人都聽過、甚至經歷過:一個文藝青年來到北京,渴望實現自己的音樂夢想,幾年蹉跎之後,北京帶給他的不再是夢想,而是失落和厭倦,所以,

他決定逃離北京,去一個他想象中的烏托邦,比如說雲南大理。

我是 2013 年去的大理。

那會兒,大夥兒都愛奔著麗江去。朋友跟我說,麗江太商業了,你該去大理。我說好。

那時候,我在北京呆了三四年,在一家音樂公司做事情,有點迷茫。像我們這種搞音樂的,來北京不都是為了夢想嘛。但那三四年,我夢想沒實現,人也覺得不快樂。

朋友說,你該去大理。我便去看了一個聊大理的演講,演講的人是寫書的那個大冰。我還看了張楊在大理拍的一個紀錄片,叫《在別處》。

他倆把大理說得特好。藍天白雲是一方面,最吸引我的是一眼無邊的自由空間,還有那種人與人之間的親密感。

我尋思著,不妨試試看,離開逼仄的北京城,去那樣一個地方自由呼吸,也許能找到一方新天地。

我做下決定後,就去問小黑,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小黑是我當時的女朋友,北影學化妝的,剛畢業。那會兒我們剛認識幾個月,我也沒想太多,隨口一問,她說,那我也去唄。我說好。

我們是 4 月 1 號走的。不是巧合,日子是特意挑的。我給自己的解釋是,愚人節嘛,就當是給自己的人生開一個玩笑。

我們在火車上過了三天兩夜才到昆明。一路向南,看著窗外的世界漸漸從華北平原的烏煙瘴氣過渡到了雲貴的青山綠水,心裡頭雀躍又憧憬。

等坐車到大理,已經是傍晚了。我們住進客棧,疲憊不堪,悶頭大睡,以此為起點,開始了新生活。

我們住的客棧原本是一家民居,兩三層樓,住了五六家人。我和小黑住一個單間,和其他人共用廚衛。我還記得那時候的房租特別便宜,一個月只要 550 元。

如今回想起來,剛到大理的那幾個月就像蜜月旅行一樣美好,新鮮的人,新鮮的味道,新鮮的藍天白雲。

我們倆白天就像老狗一樣,在客棧曬太陽,到了晚上,就去逛人民路。人民路上好多擺攤的,買小玩意兒,小首飾,總覺得怎麼逛也逛不完。我們還在路上碰見過做旅拍的,拿著個相機,見了我們就說,小夥子,看你也是搞藝術的,交個朋友吧。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彷彿人與人之間沒有任何縫隙,誰都可以和誰主動示好,交付真心,與北京天壤之別。

我們倆還一塊騎著腳踏車去環洱海,騎了一整天,大汗淋漓。洱海太美了,騎著騎著,你會看到前面路上有一朵雲,雲在下雨,徑直騎進雲裡面兒,你會淋上一陣雨。幾分鐘後,等你騎出來了,回頭一看,那朵雲還在那兒。這樣的景色對北方人來說是連想都沒想過的,太美了。

大概過了三四個月吧,我們錢花得差不多了。

離開大理逃回北京:詩和遠方我都過夠了

錢花得差不多了,我決定去賣唱。

在北方,我老覺得賣唱的是要飯的。但在大理不一樣。看著人民路上那些抱著吉他的哥們兒,我反而會覺得他們更像是搞街頭藝術的。

但最開始賣唱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拉不下臉來。記得那天是 11 點多,城管散了,下過點小雨,我跟小黑帶著吉他和音響去了人民路上一家米線店門口。街上人不多了,我往地上放了個琴包,拉下臉來唱了三四首歌,還是覺得不太適應。

過了些日子,我跟街上其他賣唱的人混熟了,一起組隊表演,這才算是融入了環境。融入了之後,我越來越享受這樣一個過程。

一方面是交到了朋友。對玩音樂的人來講,在這樣的環境下交朋友真的是特別純粹的一件事。你覺得我的吉他好聽,我覺得你的颱風帥,那咱倆就算是相識了。那會兒也沒想太多,反倒是幾年後回頭看,當時結交的那批人如今都成了我一輩子的好哥們兒。

另一方面,街頭表演這種事,跟我過去體驗過的那種學院派的搞音樂的氛圍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後來還組了個樂隊,在人民路上的第四中學門口表演,最多的時候有一兩百號人圍觀,把路都給堵上了。大夥兒搬來啤酒,一起合唱,邊彈邊跳,這樣的快樂是我以前從沒體會過的。

原來,在音樂裡,人們可以變得這麼自由,這麼親近。

離開大理逃回北京:詩和遠方我都過夠了

雲南大理人民路

但賣唱歸賣唱,「窮」這個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

小黑沒地方可工作,我賣唱一天也就掙個二三十,兩個人的日子過得緊巴巴。我們都沒什麼錢了,身邊能開口的朋友也都借遍了,只能省吃儉用。

小黑說她想回北京了。畢竟,新鮮感過去後,她在大理無事可做,也找不到存在的理由。但那時候,我還不想回去。我說不上來原因,大約是不甘心,還總覺得,就算有點生活壓力,呆在這兒總比回北京吸霧霾要好。

我們在大理僵持了一段時間,她決定去附近的下城找工作。從那時起,我們相處的時間變得更少了,只有週末才會見一見。

直到有一天,她回來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我早有預感,心裡也明白,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說,我們分手吧。

我賭氣地想,你敢提,我就敢答應。

於是我說,好。

說話的時候,我們倆都沒有看對方。然後,她提起箱子就走了,我瞥了一眼,她臉上似乎有淚。

小黑走的第二天,我開始天天把自己關在屋裡喝酒。我邊喝邊想,生活怎麼就這麼難呢?

大概是半年後吧,我決定離開大理了。我說不清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厭倦這裡的。我只知道,無論是這個城市,還是賣唱的生活對我來說都不再有什麼樂趣和新鮮了。這裡或許只能被看作是一個休息的一站,可休息完了,我又該往哪走呢?

2014 年年底,我發了個朋友圈,說,我要離開大理了。

離開的前一天,小黑來找我了。我們倆站在村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說不上是什麼心情。聊著聊著,她說,既然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那就把我也一起帶走吧。

第二天,我們一起坐上了從大理到昆明的火車,準備到了昆明就各奔東西。

我還記得,在開往昆明的火車上,我和小黑麵對面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刷刷刷地往身後撤,覺得恍如隔世。

那些風景就像過往一樣,我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消失,抓也抓不住。

我對小黑說,怎麼樣,現在的心情和來的時候一樣媽?她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一下,說,怎麼可能一樣?

離開大理逃回北京:詩和遠方我都過夠了

到了昆明後,小黑坐上了回北京的飛機,我則飛回了山東老家。

接下來這幾年,我輾轉換過好幾個地方生活。說實話,我覺得自己在大理待了幾年下來,對外面的時間有點隔絕了。

如果說整個中國是一個班級,那麼大理就是班裡一個淘氣的學生。班裡的其他同學朝前走,而大理則樂呵呵地曬太陽,在自己的軌道里偷著閒。

當年,我頭也不回地離開北京,卻沒有意識到,那次離開對我而言,意味著將自己從那個城市連根拔起。

而當我從烏托邦裡走出來以後,外面的每個城市都變成了一個需要重新開始奮鬥的鋼鐵森林。

去年五月,我回到了北京,繼續在音樂行業裡工作。兜兜轉轉著一圈,好像什麼都沒變。

但北京變了,那個曾經想逃離北京的我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