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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鐸常常語出驚人，對我進行靈魂拷問。
“媽媽，你會離開我麼？” 下午，陽光靜靜照在地板上。他橫七豎八地躺著，橫空甩給我這一句。
“會啊，等你長大了，媽媽就會離開你了。” 我想讓他懂得獨立
稍微沉默。他語帶哭腔：“媽媽，我不想你離開我。”
好像有點過火，趕緊補救：“啊，媽媽會一直陪著你。我是說等你長大，要自己去做些事了。”
“媽媽，我不想你離開我。” 哇一聲，哭了。
“不哭不哭，來，媽媽過來抱抱。”
他爬起來，肉騰騰地小屁股石頭一樣落在我的腿上，沉甸甸。我抱著他，慢慢和他解釋：“媽媽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啊。媽媽最愛你了。只是你長大了，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媽媽的心一直和你在一起啊。”
“媽媽，你會死麼？” 他又丟擲來一個重量級問題
“會啊，每個人都會死啊。”
“人為什麼會死啊？”
“就像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到冬天，樹木就落葉了。”
“那人為什麼會死啊？你告訴我嘛。”
“啊，這個啊。人的身體就像機器，時間長了，有些零部件就老了，用不了了。” 老母親為自己的急智點贊。
“那人為什麼會死啊？你告訴我嘛。”
還不滿意啊，那還有什麼解釋的方法？“呃……呃……這個啊。每個人都會死啊。我們的身體會不好用，像小汽車開久了，是不是會壞掉？”
“那我會死麼？”
“呃，你會比媽媽比家裡所有人都會活得長久。”
陽光繼續照著，談話間，又往東移了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時光逝去，再也追不回來。幸虧你問這些時，我在你身邊。
我收拾出小時候玩過的音樂盒和首飾盒。他非常驚喜地拿過去，大叫：“這是我的寶盒！” 音樂盒一會開啟一會合上，愛不釋手。
“媽媽，等我死了。這些能賣錢麼？” 他頭也不抬地玩兩個新玩具，突然又扔出一個“重磅炸彈”。
“呃……好像不會吧，這些是su料的，好像不太值錢。” 老母親內心排山倒海的驚詫，面上強作鎮定。
他“哦”一聲，繼續玩。我長舒一口氣。
音樂盒已經快二十年，爸爸出差帶回來。14年搬家時被媽媽壓在廂底。18年我從老房子的塵tu裡拿出來，帶到北京，壓在廂底。今天偶爾翻出，在他的小手裡把玩。歲月總要留下點具體的物證，清澈美麗的音樂把記憶裡的塵埃拂走，一幀幀回憶在腦海裡重放。當下這一時刻，又入了記憶影集，待日後回憶咀嚼這一刻的美好。
李小鐸不愛收玩具，但偶爾會覺得家裡很亂，收拾家。這個偶爾的頻度，半年，那麼一兩次吧。
李小鐸昨天晚上把榻榻米和書桌收拾得很整齊，邊收拾邊唸叨：“怎麼這麼亂啊，太亂了。” 頗得奶奶真傳。從來不收拾的老母親在隔壁聽得汗顏。這麼勤勞的李小鐸只是偶爾一見，偶爾的頻度是多久呢？半年，那麼一兩次吧。
第二天一早，我在書桌上工作。玩具車、文具盒、書、紙、筆，當然被我放亂了啊。
他過來寫作業看到，盯著我，問：“媽媽，你為什麼把桌子弄亂了啊。”
“啊……我剛才在工作啊。” 有點心虛。
“媽媽，你為什麼把桌子弄亂了啊。”
“我剛才在工作啊。我不小心的，對不起哦。” 先道歉吧，態度一定要好。
“媽媽，我就問一下，你怎麼把桌子弄亂了啊。”
“啊，這個這個。我剛才在工作，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了，好不好？” 我豎起右手，發誓狀。
“那你工作需要用我的玩具車、文具盒麼？ ” 他指著亂七八糟擺放的玩具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了，好不好？” 窮追不捨，老母親詞窮
“媽媽，我就問一下。我不會批評你的。”
……三十六計之首，走！
“你為什麼喜歡大房子啊？”
“因為我怕不夠住啊。”
“家裡有幾口人，你怕不夠住？”
“七口。”
“嗯？”
“爸爸、媽媽、我、爺爺、奶奶、姥姥、媽媽的爸爸。”
“哦，媽媽的爸爸去世了。”
“去世是什麼啊？”
“去世就是去了一個地方，我們見不到他，但一直會在心裡想他。”
“哦。那媽媽的媽媽呢？”
“媽媽的媽媽是姥姥。”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