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老闆的娃娃扯開褲帶，鼓足氣朝撫仙湖狠狠地拉了一泡尿；這是一泡他希望筆直衝過去而永遠不墜地的尿。娃娃的爹，娃娃的爺爺都拉過同樣願景的一泡尿。
從劃木筏出海，到劃輪胎出海，再到不用出海；從用水車捕魚，到用網撈魚，再到不用撈魚；世世代代的祿充男人都拉過這樣一泡尿。
娃娃滾圓的屁股蛋是雪白雪白的。赤著膀子也似乎穿著白背心的娃娃他爹、他爹的爹指著那屁股嘲笑。土紅色的面板是日光給海邊人做的嫁衣。
廣東南澳島風光
而如今，這件嫁衣被慢慢褪去。
娃娃他爹應付著美團上的訂單，抽空狠狠咂了一口啤酒旁邊的水煙。
傍晚，海邊卡拉OK傳來的聲音掩蓋不了娃娃家客人圍著銅鍋魚的牛皮。
“我們小時候，漮浪魚是稱斤賣。”
“都哪年呢事啦，現在你克吃嘛！”
“給認得澄江底下有？全部是死人。”
“毛講些這份話，明天還要游泳呢。”
雲南玉溪澄江撫仙湖
“不是啊，真呢！中央五臺拍過澄江的紀錄片，放了一哈哈就進喃水井坊廣告了，給認得為喃？底下都是死人，一個個直挺挺呢站著，難說還會笑。”
“耶，嚇人啦刮呢，人都死了麼咋還會站著？”
“不是啊，是澄江水太冷了，人都凍成一個個像屍凍一樣呢東西。”
“那豈不是作繭自縛？”
“小娃娃毛打岔，我是正兒八經遊過孤島呢人。那哈子認不得，就是想遊遊孤島，然後回去多吃兩碗洋芋飯。哪個曉得，我游出去是晴空萬里，游到挨近孤島了，咩咩，電閃雷鳴，雷公太像在發咆哮。”
“怕是因為玉帝喊他那天加班，他不得了。”
多雲天空下的海景Scenic View Of Sea Against Cloudy Sky
“某，接著聽我說。我真呢嚇到了，當時。我一頭子悶下水，突然想起來，今天是鬼節！”
“咩！我爹，太害怕了！”
“後來我忙著往岸邊遊，遊著遊著天氣就晴了。”
娃娃他爺爺拉了個草墩坐在客人旁邊插嘴：“中元節前後孤島那裡老實會下雨。聽老人說，孤島是有個青魚王在那裡，到那天澄江所有魚都要去朝拜大王。”
少女扯著父親的的手說：“這豈不是和端午節傳說吃粽子是為了給屈原送吃的是一個故事結構？”
父親推開了女兒的手轉頭給娃娃的爺爺遞去香菸“某，老師傅，我聽人家說是青魚王太大了，它遊孤島呢時候被卡在那裡了。很多魚都要去跟青魚王送吃呢！”
少女喃喃自語。“咩，這個故事咋個像凡爾納小說《神秘島》里尼摩船長的鸚鵡螺號？”
老人聽不懂這個中文系女大學生的話，搖搖手說：“反正認不得咯，澄江年年都要淹死好多人呢。到人找不見咯，打電話叫救援去撈人，都要問找不見呢人穿呢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為喃？”
老人坐著草墩悠悠地往後仰，眯著眼睛說：“死呢人太多，不分顏色找老實會撈錯人。”
飯桌周圍暫時沉默了半分鐘。
少女又拉著爸爸問：“咩，澄江底下是喃啊？”
媽媽拉著女兒指著手機螢幕說：“哎呀，你看看網上說呢嘛，是個叫耿衛的潛水員發現了澄江底下是座古城。我挨你們講噶，我小時候跟著我嬢嬢來過澄江這邊的軍事基地，還跟著上過島，那個島是個老闆買下來呢，他在島上修了好多房子，還有個溫泉。”
爸爸聽完一口噴出了白酒，說：“更是講些夢話。”
“哎？你咋是不信啊？我孃帶我克呢！”媽媽有些生氣了。
少女沒有注意父母的爭執，自己搖了搖頭說：“這個是《魯濱遜漂流記》的昆明民間版本嗎？”
小男娃娃放下手機，回頭對一直在電腦前忙活訂單的娃娃他爹說：“我爹，我要征服大海！”
孤零零躺在茶几上的手機在唱著動漫《海賊王》的主題曲“believe”。
剛進門的新客人走過去，突然掐了掐娃娃的臉蛋說：“記好！永遠不要對大海說征服，就像一個男人永遠征服不了他吮吸過乳汁的女人。”
少女喃喃著：“赫拉克勒斯不是也讓赫拉頭疼不已嗎？”
少女的爸爸向坐在草墩上的老人抱怨：“這個客人咋是跟娃娃說些怪話？怕是外省人第一次來澄江度假呢。你們難服侍得很！”
老人認真地搖了搖說：“某，他每個月都來我家吃蚱肉和銅鍋魚，門口還貼著他相片。”
少女大聲地問：“他是誰啊？”
一直沉默著搞訂單的飯店老闆突然說一句話：“他是耿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