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祥:雪天趣事

張祥:雪天趣事

偶然翻看手機相簿,發現了前些年拍的故鄉雪景,油然想起許多下雪天的事情來。

張祥:雪天趣事

在我的印象中,七八十年代的冬天,比現在可冷得多。尤其是農村,每逢陰曆冬月末和臘月,更是小中大雪輪番上陣。往往這一場雪剛開始融化,下一場雪又在寒風的挾裹中撲面而來。漫天飛舞的鵝毛片,將山川河谷遮蓋的嚴嚴實實。連隨風亂顫的樹枝和電線,也包上了一層厚厚的冰衣。等到天一放晴,在太陽的照射下,這些晶瑩的線條,反射出像琉璃瑪瑙般的五彩光芒,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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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的肆意飛揚,大路上已積雪盈尺。路邊的溝溝坎坎,也被冷風捲起的雪填滿,與平地無異。一不留神,踩在路下,積雪一下子湧到了大腿根。要是不走運,掉到溝裡,雪地上就只能看到頭髮和帽子了。還好層層冷凍堆積的大雪底部很硬,站穩後自己掙扎著轉幾圈,將身邊的松雪推開,就能狼狽地爬出來了。

偶爾晴兩天,陽光的威力也不是很大,往往在下午三點多鐘,氣溫就降到了零度以下。茅草屋簷下的冰溜子,隨著每天雪水的凝固而逐漸變長,像一柄柄閃著寒芒的利劍,已經快垂到地面了。頑皮的孩子會用竹竿去敲,只為聽那持續的清脆斷裂聲。但只能偷偷摸摸去做,要是被大人發現,肯定會捱罵的。因為在農村的傳說裡,打了冰溜子,第二天會颳大風。是真是假不知道,冰溜子成排掉落,會扯下來一大片茅草倒是千真萬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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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日子裡,老人們窩在家中,守著地火籠,烤紅薯、板栗、山核桃,或者烤曬好的臘肉,當然是很愜意的選擇。但精力充沛的孩子和年輕人,不跑出屋門,去曠野裡撒撒歡,實在是辜負了這白茫茫的無瑕天地。

堆雪人、打雪仗,在平地上修成有坡度的滑雪道,拿來小板凳和秧馬當滑雪板,孩子們早已玩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平地上玩的不盡興,就去池塘裡那個天然的溜冰場吧。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呀。持續的嚴寒和積雪,早已將池塘從上到下凍個鐵硬,現在就是牽頭牛踩上去,也不能將冰層損壞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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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樣玩還不過癮,那就帶著狗上山攆野兔去吧。都說“狡兔三窟”,真是一點不假。精明的兔子,可以把窩安在亂墳後、石堆旁、灌木裡。隆冬時節大雪蓋地,兔子就呆在窩裡,靠平時的儲備糧過日子,偶爾也會鑽出雪窩,蹓蹓腿腳鍛鍊一下。據說兔子在窩裡藏著時,用鼻孔呼吸,會在積雪表面形成兩個發黃的小孔。懶得勞神去觀察地面,狗就派上了大用場。一番踩踏吠叫,野兔就會從雪窩裡跳出來逃命。攆兔子也有技巧,千萬別讓它朝上山跑。兔子前腿短,後肢強勁發達,彈跳力出眾,最適合爬坡。如果任它往高處逃,正好發揮了它的長處,人是怎麼也追不上的。相反,把兔子逼著往山下跳,它可就盡忙著摔跟斗了。暈頭轉向的兔子,還不是輕易就落入了羅網?在攆兔子的時候,往往還會有意外收穫,幾根漂亮的野雞毛,凍死的斑鳩、地雞,晶瑩剔透的雪凇,都會讓人心情大好,樂而忘返了。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農村裡還沒有禁槍禁獵,每個生產隊總是活躍著三五個資深獵人,然後又帶出幾個敢於冒險的年輕獵手。平常的日子打打野兔、山雞和飛鳥,只算是熱身過手癮。到了瑞雪紛飛的日子,最刺激的活動,莫過於組團上山打野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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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雪封山的時候,難捱飢餓的野豬,會在山上到處亂拱,找埋在土裡的野麻根、葛根和苦竹筍填肚皮。亂七八糟的黑土黃土翻上來,在一片雪白的世界裡很是惹眼。有經驗的老獵人根據拱地現場和蹄印,能大致判斷出野豬的體重和活動範圍。打豬的決心一下,馬上回村子裡召集人手,穿著長筒靴和棉襖棉褲,檢查好獵槍,帶足彈藥,一行人急行軍去山上圍獵。

打野豬之前要預先佈下陷阱陣地,土話叫“障”。通常情況下,要布“腳障”,指在野豬山腳的行走路線上設伏;“中障”,是野豬在半山腰的活動範圍;“天障”,指野豬在兩山坳口之間的逃跑途徑。這三處地方,都會安排槍法精準的獵人鎮守,叫“坐障”。坐障的人要全神貫注,開啟獵槍保險,手搭在扳機上,隨時準備給野豬來個一擊必殺。因為不知道野豬究竟會選哪條路逃跑,所以這三個障口,都是最前沿的狙擊陣地,哪個也不能馬虎。其餘的人叫“趕障”,就是吶喊造勢。把野豬從樹林裡趕出來後,這些人各站方位,不能任野豬亂奔亂跑,讓它只能選擇那三條奪命的路線。

打野豬的彈藥,也和平時的有所不同。對付那些野兔野雞啥的,只用火藥加鐵砂就足夠了。比篩子還大的打擊面,啥獵物也跑不了,除非你手藝太潮,打偏了。要是打豬,這樣的火力就顯得力度不夠。因為野豬常年在山上摸爬滾打,早就煉成了皮粗肉糙之身。小小的鐵砂打在身上,能穿透表皮就沒勁了,只能傷其皮毛,不會動其筋骨,更別提一招制敵了。這時候就需要給彈藥加料,增強它的殺傷力。一般選用筷子小頭粗細的鋼筋,截成一點五釐米左右長,灌到槍膛裡。在火藥的強勁推力下,鋼筋頭會在獵物身上形成貫穿傷,給予它致命的打擊。

當野豬在趕障人的圍堵下,朝障口高速奔來,坐障的人要摒棄一切雜念,瞄準目標,給它迎頭痛擊,保證能大功告成,一槍致命。如果射擊角度不好,瞄準前腿和豬身相連的部位開槍,也會擊中它的心臟,讓豬當場死亡。最次的結果,就是打中野豬的後半身,減緩它的奔跑速度,讓後面追趕的獵人能及時補槍,送它上西天。

打野豬是典型的“眾樂樂”。聽到槍響,無論你是附近砍柴的樵夫,上山觀景的遊人,還是另一個捕獵團隊,只要能及時趕到現場,每人都能或多或少分一杯羮。這個“及時趕到”的概念很重要。當你到達目的地,獵人們已經綁好了野豬的四蹄,準備抬走了,那麼你就是看熱鬧的吃瓜群眾,獵物再肥美,也和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戰利品的分配,是傳統的論功行賞。組織策劃的、一槍爆頭的、及時補槍的,都有比較優厚的分紅。其餘眾人,根據剩下的豬肉份量和心肺腸肚,基本上都是平均主義了。別以為這是很輕鬆的活動,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非常考驗人的體力和意志力。深雪裡行走本身就累人,再加上長筒靴、棉襖棉褲,一圈跑下來,恨不得光著膀子好好涼快一下。有時候野豬衝破了羅網,就得跟屁股攆上去。上山下嶺,隨便就是十里八里,甚至會循著野豬的蹤跡一跑就是半天。要是碰到傷了槍的傢伙,那簡直比豹子還兇,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組織者在選人時,除了經驗豐富的老手,其他的都是生龍活虎的精壯後生了。

以前農村裡很窮,經常會在大山上開墾荒地,種些蘿蔔、花生、紅薯、玉米和黃豆等作物,一是換錢補貼家用,二是填飽家人的肚皮。但是這些收成非常不靠譜,除了天災的歉收,野豬的禍害也佔了很大的一部分。於是那些年,針對野豬的手段五花八門。獵槍打、挖陷阱、下夾子、扯電網,直到把野豬捕殺的幾近絕種。偶有漏網之魚,也是跑到更高更遠的大山深處,再也不會讓人們輕易碰到了。

後來開始了禁槍禁獵,野豬才慢慢恢復了元氣,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隨著種群的不斷壯大,山上的資源不足以養活它們,野豬們又逐漸下山,禍害起了山腳旁邊的莊稼來。由於禁令的保護,人們對這種行為也是無可奈何。看來,人豬之爭,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解決的。人與自然怎麼樣才能和諧共處,恐怕還是一個需要長期探索的話題吧。

附圖:野豬糟蹋的莊稼(來源:朋友圈杜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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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杜方平 張祥

編輯:張鳳蘭

稽核:李珊珊 李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