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本里沒有的南明

這一期我們繼續來講南明的歷史。

01

上一期講到李自成山海關大敗,逃回北京,軍士傷亡慘重。隨同出征的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炯和定王朱慈炤也都下落不明。吳襄這個掃把星倒是活的好好的。大軍行至永平城西范家莊時,李自成越想越氣,乾脆把火撒在吳襄頭上,將吳襄斬首,首級高懸在竹竿上示眾。回京後,還不解氣的李自成又下令將吳家滅門,一家38口全部被殺。

同一時間,吳三桂率領關遼軍民剃髮降清,由多爾袞承製封為平西王。

山海關大戰後,清軍向北京進逼。北京是守是棄,成為擺在李自成面前的一大難題。

就當時的情況來看,李自成想要固守北京,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方面,大順軍主力基本全埋在山海關了,僥倖回來的人也都打怕了,看見留辮子的就腿軟。另一方面,北京城裡的官紳受李自成追贓助餉之苦,現在巴不得李自成失敗,看李自成的笑話。痛打落水狗可是他們一貫的專長。如果執意固守北京,一旦失守,李自成這些大順政權的核心人物將是甕中捉鱉,一個都跑不掉。內憂外患,北京城怎麼守?

李自成不傻,他明白這個理。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命永遠比面子重要。

29日,李自成匆忙搞了個登基典禮,象徵性的在北京即皇帝位,然後就帶人跑路了。

30日晚,多爾袞在薊縣得知大順軍撤離北京,急命多鐸、阿濟格和吳三桂分兵三路火速追擊,儘可能截留大順軍從北京帶出的金銀財寶。自己則於5月2日由朝陽門進入北京。

此時,北京城裡不少老百姓和官僚都隨大順軍西去了,剩下的官民誤信謠言,以為吳軍殺敗大順軍,奪回了太子朱慈烺,將要送回北京即位,因此準備了皇帝的鹵簿法駕出城迎接。沒想到昂首而來的竟是留著大辮子的多爾袞,很多人驚慌之下偷偷離去,剩下的乾脆將錯就錯,將多爾袞迎進宮殿,從此拜倒在清室的統治之下。

5月8日,清軍在慶都(今河北省望都縣)城東追上大順軍。李自成命蘄侯谷英阻擊,戰敗,谷英陣亡。接著,清軍又在真定(今河北省正定縣)再次追上擊敗大順軍。

兩戰過後,李自成徹底失去在畿輔立足的資本,只得經井陘退入山西。追擊的清軍於5月12日返回北京。

北京淪陷後,山西頓時成為大順軍抗清的前線。但李自成給清軍嚇破了膽。他沒有留在太原主持大局,而是一路狂奔,於六月初渡過黃河,逃回老巢西安。山西的防務出人意料地交給了很多明朝的降官,比如留明大同總兵姜瓖守大同,降將唐通守晉西北。

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都理解不了李自成是怎麼想的。他怎麼對這些明朝降將就這麼放心。吳三桂的行為已經證明,在這幫人心裡,利益至上,忠義什麼的屁都算不上。人家之所以還跟著你李自成混,是覺得跟你混有利可圖。但如果清方能開出更高的價碼,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槍口對準曾效忠的人。

果不其然。5月10日,姜瓖殺大順軍將領張天琳,將大同拱手送給清政府。8月,唐通在晉西北反叛,不久也歸降了清朝。清廷幾乎沒費一兵一卒,就將晉北收入囊中。

02

時間回到3月份。

3月29日,北京失守的訊息傳到江蘇淮安。淮安巡撫陸振飛不敢怠慢,連忙將訊息報告給了南京的六部官員。

天塌了!

南京六部的官員們雖然早就意識到京師失守不過是早晚的事,並且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噩耗真正傳來的時候,還是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北京失守,意味著明朝政治中心的擔子,落在了南京的肩上。

明初,朱元璋曾在南京定都。朱棣即位後,出於一系列原因,將都城遷到了北京。但南京的首都地位卻並沒有被廢除。因此,明朝出現了一個很奇特的現象:它有兩個政治中心!

當然,南京只是名義上的首都。北京才是真正的政治中心,畢竟皇帝老子在那兒。但南京作為名義上的首都,該有的配置還是一個不落的。六部九卿尚書侍郎應有盡有,地位也不比北京相對應的衙門官員低,就是沒實權,基本都是些虛職。南京的一票文武官員中,有實權的只有仨,分別是南京兵部尚書、南京守備太監和提督南京軍務勳臣。

眼下,北方被李自成佔領了,但南方還在明朝官紳手中,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仿照南宋,建立南明政權,與李自成對峙。

得益於兩京制的實施,明朝想要學南宋偏居一隅,是非常可行的,甚至比趙構建南宋簡單得多。宮殿現成的,打掃打掃就能住;官員現成的,也不用現招,湊活著用。唯一的問題是,拿主意的皇帝誰來做?

崇禎已經死了,他的兒子們也叫李自成弄丟了,崇禎這一脈已經絕戶了。藩王裡面,按照血緣關係親疏,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共有5人,分別是福王朱由崧、惠王朱常潤、桂王朱常瀛、瑞王朱常浩和潞王朱常淓。

瑞王朱常浩已經被張獻忠咔嚓了;惠王朱常潤整日參禪不問世事,讓他當皇帝就是抓瞎;璐王朱常淓是神宗的侄子,血緣關係較遠,排不上號;桂王遠在廣西,等把桂王接來,估計清軍已經打進南京了。左看右看,福王朱由崧,無疑是繼承帝位的最佳人選。

可官員們不同意。給出的反對理由也很直接:福王朱由崧“貪、婬、酗酒、不孝、虐下、不讀書、干預有司”,簡而言之,就是不賢,不配當皇帝。

估計朱由崧聽了官員們對他的評價,得跳著腳罵娘。不立我當皇帝就算了,至於這麼挖苦人嗎,就差說我長得醜倒這幫人的胃口了。

朱由崧確實挺委屈的,因為官員們不願立朱由崧當皇帝,其實跟朱由崧本人沒多大關係,主要跟他老爹有關。朱由崧的父親,老福王朱常洵,當年頗受神宗寵愛。神宗曾不止一次動過廢掉原太子朱常洛,改立朱常洵為太子的想法。

按理說,這是神宗的家事,其他人管不著。但很多大臣一聽說神宗要廢太子,那是打死也不同意。反對的大臣很多都是東林黨人,從小讀聖賢書長大的,接受的就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的理論。現在神宗不想立嫡長子為太子,這不公然違背禮制,對祖先的大不敬嗎?東林黨人的座右銘可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廢立太子這麼大的閒事,他們自然是不會放過。

一時之間,朝堂上,唾沫星子滿天飛,奏章一封接一封。磕頭的,死諫的,各種花樣層出不窮。目的也就一個,勸說神宗不能違背禮制,似乎違背了禮制就要亡國滅種一樣。神宗給東林黨煩的夠嗆,為了不被奏章淹死,也就放棄了立福王為太子的打算。

正是由於東林黨的阻撓,才導致老福王朱常洵沒能成為皇帝,間接導致朱由崧與皇帝之位失之交臂。如今南京的官員很多都是東林黨人,如果立朱由崧為帝,萬一他記仇,說拿掉你就拿掉你,你連抗辯的機會都沒有。

為了頭上的這頂烏紗帽,朱由崧,老子跟你丫拼了!就是死,也不可能讓你當皇帝!

為此,東林黨黨首、禮部侍郎錢謙益多次以“立賢”為名遊說群臣,主張立璐王為皇帝。兵部侍郎呂大器、戶部尚書高弘圖、右都御史張慎言、詹事府詹事姜曰廣等一票南京高官都是鐵桿的東林黨人,對於錢謙益的提議巴不得舉雙手贊成。一時間,立璐成為了大臣們一致的訴求。

可是,南京實權派人物、兵部尚書史可法卻對立璐一事猶豫不決。

史可法是東林六君子、“鐵面包公”左光斗的得意門生,按理說也是東林黨的成員。但他生性優柔寡斷,又是個書呆子,擔心不按倫序會難以服眾,因此遲遲下不了決心。

經過反覆考慮,史可法最終決定採取折中策略,擁立桂王朱常瀛為帝。桂王和福王都是神宗的子孫,血緣上比璐王近,桂王和東林黨也沒有什麼瓜葛。在史可法看來,立桂是最好的選擇,和稀泥,兩邊都不得罪。

打定主意後,史可法立刻動身前往浦口,去見鳳陽總督馬士英。

馬士英,時任鳳陽總督。雖然是個地方官,但奈何手裡有兵。史可法跑來與馬士英商議,也是因為看上了馬士英手下的兵,想要獲得他的支援。經過長時間商談,馬士英最終同意了立桂的主張。

次日,史可法公佈了立桂的主張,得到了大多數南京官員的支援。事不宜遲,史可法馬上安排禮部去廣西,迎桂王入京。

眼瞅著立桂之事已成定局,醉心於吃喝玩樂的朱由崧終於坐不住了。明明自己才是最有資格當皇帝的那個人,可群臣非要搞暗箱操作。眼瞅著煮熟的鴨子就要飛走,朱由崧心裡很不服氣,但卻無可奈何,畢竟自己無依無靠,怎麼鬥得過東林黨那群老油條?

關鍵時刻,一個人站了出來,給朱由崧支了個主意。朱由崧聽了連連稱妙。

出主意的人,名叫盧九德,時任鳳陽守備太監。

除此之外,他還曾於萬曆末年,伺候老福王朱常洵多年。

03

帳外,隱隱約約傳來軍中的更夫打更的聲音,巡哨士兵的身影投射在帳篷上,顯得格外高大。

帳裡,燭光暗淡。五個全副武裝的人圍坐在燈燭旁,表情複雜。帳篷裡一片死寂,彼此只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喘氣聲。

許久,終於有人耐不住寂寞開口了。只聽他緩緩地問道:“怎麼樣,四位,想好了嗎?”

聲音好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哦!是他!盧九德!可他在軍營裡幹什麼?

盧九德言畢,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終於又有人開口了,不是盧九德的聲音:“奶奶的,幹就幹!不動手,咱們將永無出頭之日。我就不信,這幫書呆子能把咱咋滴!你們仨覺著呢?”

說話的人,用目光緩緩掃過身邊三人的臉。那三人迎著期待的目光,面目凝重地點了點頭。

盧九德站起身來,其他四人也跟著站起身。他們起身時帶起的風吹得燭光一陣搖曳,卻也讓燭光變得亮一些了。

現在我們終於可以看清其餘四人的面貌了。那四人不是別人,正是馬士英的手下,軍閥劉澤清、劉良佐、高傑和黃得功!

他們在幹什麼?

他們在密謀。密謀擁立福王朱由崧稱帝。

招攬軍閥,用武將對抗文臣。這就是盧九德給朱由崧出的主意。

數十年前,紅色的偉人曾告訴我們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槍桿子裡出政權!”

當政權穩固的時候,權力的執行尚能按照機制操作;當政權不穩固的時候,那可真就是誰拳頭大,誰有理了。

軍閥們也巴不得為朱由崧效力。朱由崧求助於軍閥,要的是個名分;軍閥們求助朱由崧,要的也是個名分。自永樂以後,朝廷重文輕武,武將地位日益低微,處處受朝廷節制。如今軍閥們雖然手上有兵有權,但名義上還得受朝廷壓制,即使權力再大,也是不合法的。因此,軍閥們打算擁立朱由崧,博一個定策之功,先把自己的地位合法化,以後招兵買馬搶地盤也能名正言順些。

劉澤清四人投靠了朱由崧,令他們的上司馬士英感到非常驚慌。馬士英意識到如果再堅持立桂的立場,自己隨時都有被架空的危險。立福還是立桂,馬士英開始猶豫不決。

這時,碰巧發生了一件事,最終使馬士英徹底改變了立桂的主張。

事情是這樣的。馬士英在和史可法確定了立桂的方案後,自以為是定策的二號功臣,因此給南京六部官員寫信,邀他們來浦口商議立桂的事情。

誰知,六部那些人根本沒有把馬士英放在眼裡。他們覺得馬士英不過是個地方官,竟然敢支使中央官員幹這幹那,簡直是反了天了,也就沒有搭理他。馬士英只得悻悻地打消了浦口會談的想法。

馬士英有兵的時候,中央那幫人尚且瞧不上他。要是他沒兵了,那就更沒有話語權了,他的政治生涯也得跟著完蛋了。為了重新掌握軍隊,馬士英到底還是瞞著史可法,秘密地加入了立福的隊伍。

馬士英加入立福的隊伍,對於他來說,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朱由崧身邊,有大將,有太監,唯獨缺少文臣謀士。隔行如隔山,一群大老粗想插手政治,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馬士英正好補了這個缺。如果福王朱由崧即位,馬士英就是首席定策文臣,就算不能光宗耀祖,也能在史書上留下幾筆。可憐史可法還被矇在鼓裡,不斷寫信給馬士英斥責朱由崧不賢,這些信後來都被馬士英轉交給了朱由崧,真是被人賣了還給別人數錢。

馬士英既已改變初衷,立即致書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宣佈擁立福王朱由崧。韓贊周把官員們召到自己家裡,出示了馬士英的信。官員們一開始感到很震驚,東林黨首錢謙益更是緊張地冷汗淋漓,連喝好幾碗綠豆湯解渴。慌張歸慌張,可大臣們誰都不敢反對,畢竟朱由崧有軍閥做後盾,大臣們的腦袋能有軍閥的刀斧硬?

4月29日,朱由崧由史可法陪伴,從燕子磯登陸南京。5月3日,朱由崧監國南京。15日,朱由崧在南京正式稱帝,年號弘光,這也是南明歷史的第一個政權。

稱帝以後,朱由崧任命史可法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實際上是將史可法調離了掌握實權的兵部尚書位;馬士英繼任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劉澤清、劉良佐、高傑和黃得功相繼封爵,鎮守江北,史稱“江北四鎮”。

課本里沒有的南明

04

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新建立的弘光政權,那就是:亂!不是一般的亂,亂到家的那種。

這種亂體現在很多方面。

首先,朱由崧是依靠四鎮軍閥的支援才能登上皇位的,上位初期,也是賜予了四鎮軍閥極高的地位。後來,四鎮日益跋扈,控制朝政,對大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甚至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有一次,使者去黃得功營裡宣讀詔書,黃得功嫌旨意不符合他的要求,沒等詔書宣讀完,就起身大罵使者,嚇得使者倉皇逃竄,生怕把命丟在軍營裡。在講究君臣地位的古代,這種情況是很少有的。

軍閥之間,也是矛盾重重。

當年,高傑貪圖揚州城的富貴繁華,想要在揚州駐軍,結果揚州的老百姓聽說高傑軍兇狠殘暴,因此關上城門,不讓高傑軍進城。

高傑得知揚州的老百姓不准他入城,惱羞成怒,乾脆下令攻城。後來史可法介入調停,把揚州附近的瓜州作為高傑軍的駐地,高傑這才罷休。

史可法忌憚高傑飛揚跋扈,因此派黃得功駐軍揚州附近的儀真,牽制高傑。高傑對此老大不樂意,一直想找機會除掉黃得功。

當時,登萊總兵黃蜚即將前往駐地上任。黃蜚和黃得功同姓,二人以兄弟相稱。聽說黃蜚要去上任,黃得功就帶了300騎兵,前往高郵為黃蜚送行。

高傑可算逮著機會暗算黃得功了。他在去往高郵的途中伏下精兵,想要給黃得功個驚喜。時至中午,毫不知情的黃得功命令士兵原地埋鍋造飯,正待吃飯時,高軍伏兵盡出,箭如飛矢,黃得功提起鐵鞭就要迎戰,可心愛的戰馬卻被射死了。眼瞅著情況危急,屬下的一個騎兵把自己的馬給了黃得功,黃得功才得以逃脫,可跟隨他的300騎兵為了掩護黃得功,全部被高軍殺死了。

黃得功咽不下這口惡氣,回到營中,即向朝廷申訴,要求與高傑決一死戰。

史可法擔心黃高二人惡戰會給清軍提供可乘之機,因此力主二人講和,為此親自前往軍營調停。最終,高傑賠償了黃得功的戰馬,又給了黃得功1000兩銀子了事。黃得功無奈之下,只得答應講和。

四鎮之間打的有來有回,世鎮武昌的軍閥寧南侯左良玉也是尾大不掉。左良玉的兵力遠超四鎮,自以為憑藉著豐厚的兵力,立皇帝這種事怎麼也應該詢問一下他的意見。

誰知,南京的那幫人和四鎮悄沒聲息的就把事兒辦了,根本沒有管左老前輩的想法。當然顧及左良玉的面子,朱由崧還是特意下了一道旨意,晉封寧南伯左良玉為寧南侯。

晉封的詔書到了武昌,左良玉是死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完事了?就不問問我的看法?就拿個寧南侯來糊弄乾部?左良玉猛然產生了一種被忽視被小瞧了的憤怒,乾脆拒絕開讀弘光的詔書,也就是不承認弘光政權的意思。後來在湖廣巡撫何騰蛟、副總兵盧鼎等人的勸說下,才勉強開讀詔書。

弘光一朝的軍隊,大體上就是這麼個樣子。軍閥們基本上都是勇於內鬥而怯於外戰,每年花費朝廷上百萬兩銀子,卻一點不聽從朝廷指揮。當時大順軍被滿清擊敗,將兵力收縮到山西陝西一帶。這樣一來,河北、河南和山東就出現了權力真空。當地的官紳倒是很想復歸明朝,但史可法和馬士英只想著偏安一隅,不去激怒清朝,加上武將也不大聽話,因此根本沒有派兵接收三省。

清朝方面,弘光政權剛建立的時候,清廷一度對這個龐然大物感到十分緊張。當三省出現權力真空的時候,多爾袞並沒有立刻派清軍佔領三省。他想看看弘光政權會對此有什麼反應。如果明軍不假思索的收回了三省,就說明新生的弘光政權是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他多爾袞就得提防一下,避免和明順兩線作戰。誰知明廷對此根本毫無反應,多爾袞立刻意識到弘光政權不過是個紙老虎,是個軟柿子,不是個鐵坨子。最後,多爾袞只派了幾千清軍,就把富饒的三省變為了清朝的領土。三省的百姓雖然都曾起兵抗清,但相繼因為沒有外援而以失敗告終。

武將之間互相征伐,文臣之間也不遑多讓,口誅筆伐,大打口水戰。後面我們會詳聊,這裡就只列舉基本情況,不多贅述了。

上文說過,南京的官員多為東林黨人,和朱由崧不對付。現在朱由崧成皇帝了,東林黨不敢明著對付他,就將鬥爭的矛頭指向了大叛徒馬士英。馬士英勢單力薄,根本招架不住。眼瞅著就要落入下風,馬士英趕緊找來了自己的同窗好友阮大鋮幫忙。

好巧不巧,這個阮大鋮,也是東林黨人的死對頭。阮大鋮曾經也是東林黨人,天啟五年,魏忠賢的同黨王紹徽編寫《東林點將錄》時,一度還將他收錄在了裡面,綽號“沒遮攔”。

天啟四年春,吏科都給事中出缺,阮大鋮的同鄉左光斗給他寫信,讓他來京城補缺。可左光斗當時正和另一位著名的東林黨領袖楊漣鬧矛盾,楊漣有意排擠阮大鋮,就把他從吏部調到了工部任職。六部之中,吏部第一,工部最末。阮大鋮興沖沖地來爭第一,卻被賞了個最末的職位,心裡恨透了楊漣,連帶著恨東林黨,轉頭就投靠了魏忠賢的“閹黨”,為閹黨充任打手。

天啟七年十一月,剛剛即位的崇禎帝罷魏忠賢的官,魏忠賢自盡,閹黨樹倒猢猻散,東林黨重新掌握政權。阮大鋮見勢不妙,立刻又換了一副皮囊,上疏彈劾魏忠賢,想要重回東林黨的懷抱。

阮大鋮寫了兩封奏疏,交給他在北京的好友楊維垣。兩封奏疏,一封專門彈劾閹黨,另一封各打50棍,把東林黨和閹黨都罵了一通。阮大鋮的本意是希望楊維垣能見機行事,但楊維垣此時正與東林黨敵對,直接把第二封奏疏上呈給崇禎。

這下子,阮大鋮的如意算盤算是摔得稀碎,崇禎帝本就討厭那些兩面三刀的騎牆派,阮大鋮算是在崇禎那裡掛上號了。崇禎大筆一揮,阮大鋮被免官流寓南京。

在南京居住期間,阮大鋮結識了和他同年進士的馬士英,並結為好友。阮大鋮還曾出重金賄賂首輔周延儒,幫助馬士英出仕。馬士英對阮大鋮十分感激,等到自己出息了,也沒忘記提攜阮大鋮一把。

於是,弘光朝的文臣,被分成了以馬士英為首的馬阮黨和以錢謙益為首的東林黨。雙方吵吵鬧鬧,一直到弘光政權垮臺才算結束。

兩黨的第一次交鋒,是選內閣首輔的時候。馬阮黨的候選人是馬士英,東林黨的候選人是史可法。

選舉的結果可想而知,在朱由崧看來,馬士英是自己人,可以委以大任的。史可法嗎,哼,把我罵的那麼慘,我用你才怪!

於是,馬士英成功升任內閣首輔,阮大鋮接替他為兵部尚書。史可法混得很是落魄,眼見自己不受弘光帝信任,江北重鎮又不能沒有人管,就自請代替馬士英去江北督師。弘光帝同意了。

史可法前往江北督師,名義上是四鎮的統領,但四鎮根本不聽他的話,史可法一人在外,處境自然是十分艱難。東林黨人也大呼可惜,甚至揚言“秦檜在內,李綱在外。”

馬士英到底是不是秦檜,這很難說,但史可法絕對算不上是李綱。史可法和馬士英相比,唯一值得後人稱道的也就是他個人的品行,比馬士英那個結黨營私的鉅貪大鱷強不少。在決策水平方面,馬士英和史可法,其實是差不多的。

說完文臣和武將,我們再來說說皇帝。之前群臣反對朱由崧登基,理由是不賢,現在看來,朱由崧還真的挺不賢。以下列舉幾條,客官們就當個樂子看吧。

朱由崧即位沒多久,就嫌棄南京的皇宮太老舊,要大興土木,建立新宮。新宮建成了,盧九德和韓贊周前來向朱由崧稟報,但朱由崧聽了卻仍舊眉頭緊鎖,沒有一點笑模樣。

韓贊周說:“陛下一定是在想念他已故的皇兄(指崇禎),所以悶悶不樂。”

盧九德說:“我猜陛下一定是在痛惜淪陷的北疆,所以悶悶不樂。”

韓贊周和盧九德你一言我一語,都快把自己感動哭了,就聽見朱由崧緩緩來了句:“唉,宮殿是有了,可缺少戲子和美女啊,這該怎麼辦才好啊。”

韓盧二人目瞪口呆。合著您老為這事悶悶不樂呢?

朱由崧下令廣招美女入宮。一時間,南京、蘇州、揚州地區是雞飛狗跳,一群太監拿著雞毛當令箭,四處搜刮民女。哪家有沒出嫁的小姐,太監們就拿著封條往上一貼,就這家了,早點準備,過幾天來接人。捨不得女兒?沒關係,拿錢來。沒錢?那就把女兒交出來!和北宋的花石綱很是相似。

據記載,那段時間媒婆生意火爆,酒席供不應求。原因是朱由崧搜刮的只是未婚的處女,人妻他看不上。很多人家為了避免女兒被人搶走,想著趕緊把女兒嫁出去了事。但婚嫁豈是那麼簡單的事?尤其是古代,還得看是否門當戶對,八字合不合。可女兒嫁不出去,就不是自己的了,因此勞動人民又想了個辦法應付官差。

這個方法就是買婚。女方出錢,僱一個男子和自己女兒拜堂成親,再擺上一頓酒席裝裝樣子。等到官差來了,就說女兒剛剛出嫁,把官差糊弄過去。當時很多年輕英俊的男子就依此為職業謀生,顏值越高收費越高。很多家庭出不起錢僱人,乾脆就從大街上綁。好端端的男子在大街上行走,突然被人套住腦袋連頭到腳扔麻袋裡。被綁的男子還擔心自己要沒命了,等到地方從麻袋裡鑽出一看,面前一個穿著嫁衣蓋著蓋頭的女孩,自己已經站在新郎官的位置上。女孩的父母跪在地上懇求他,說希望他能和自己女兒假結婚,不然女兒就要被官差帶走了。冒昧地把你綁來確實是我們的不對,能不能看在這些銅錢的面子上發發慈悲幫幫忙,感謝感謝菩薩保佑……在蘇州那個盛產美女的地方,甚至還出現了男子被綁多次,一天之內拜了好幾次堂的情況,這一天天過得雲裡霧裡的。

朱由崧還下令給皇后做了頂鳳冠,使用了重一錢以上的貓眼、祖母綠和珍珠百餘顆。這麼沉,不怕把皇后纖細的脖頸壓折嘍?

夠誇張的了吧,還有呢!朱由崧可能是效能力不行,因此經常吃春藥。他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了個偏方,說把蛤蟆搗碎了加在春藥裡可以延長時間,他就派太監去為他抓蛤蟆。這種髒活累活太監肯定不會親自去幹,最後都加派到了老百姓身上。一天到晚泡在池塘裡抓蛤蟆的老百姓乾脆給朱由崧起了個外號,叫“蛤蟆天子”。朱由崧還經常招嫖,一日從教坊司找了兩個16歲的雛妓快活。結果不知是偉哥效果太猛,還是朱由崧太肥胖壓的,反正兩個小姑娘生生叫他給玩死了。為了維護皇族的形象,只得叫小太監趁半夜用毯子包裹了屍體,運出皇宮掩埋了事。

說實話,我每次讀這段史料,都覺得記載的有點太誇張了。這些內容出自黃宗羲的《弘光實錄鈔》,《弘光實錄鈔》裡還記載了朱由崧很多別的惡行,諸如朱由崧酗酒。近臣劉宗周勸他戒酒,一天喝一杯足夠了。朱由崧答應了。第二天,劉宗周無不驚訝地發現朱由崧喝酒的酒杯變得像海碗一樣大,喝上半杯,朱由崧就命人給他填上,還表示沒喝到底,就不算一杯。黃宗羲是東林黨人,出於政治原因,他記載的這些事情肯定是誇張了的。但弘光朝廷僅維持了8個月就土崩瓦解,黃宗羲記載的朱由崧惡性或許誇張了些,但估計也是八九不離十了。